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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坊新途遇刁难,齐心破局情更坚
晨雾裹着马蹄声撞进窗棂时,陆锦指尖的夜露正凝成半枚残缺的莲花纹。
她突然攥住茅文轩的衣袖,昨夜被药水浸透的孔雀翎羽从妆奁缝隙里渗出暗红,竟与露水符号重叠成赵皇子惯用的鎏金笺纹样。
"看来有人等不及要撕破脸了。"茅文轩用笔尖蘸着冷茶,在奏折背面画出三盏莲花灯的位置,"今早西华门当值的王侍卫说,赵皇子那位新来的白面谋士,昨夜在御花园捡了半宿银杏叶。"
陆锦捏着绣绷的手骤然收紧,银针在鹅黄缎面上刺出个突兀的梅花点。
她想起三日前往司制局送绣样时,确实瞥见过满地金灿灿的银杏——那位总爱摇着洒金折扇的谋士,怕是把每片叶子都写成了弹劾奏章。
日头刚爬上飞檐,绣坊门前的青石板就传来错乱的脚步声。
四个佩雁翎刀的侍卫拦在运送绣品的檀木箱前,领头的用刀鞘挑起最上层那件雀金裘:"这孔雀羽颜色暗沉,怕是用了陈年旧线。"
"大人明鉴,"陆锦跨出门槛时特意将萤火蛾帕子别在襟前,银线在朝阳里抖出细碎光斑,"这金线是昨日刚从苏州织造局送来的贡品,每根都泡足了七个时辰的枇杷露。"她突然抬高声音,惊得树梢偷听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正巧撞歪了侍卫要往下劈的刀锋。
绣着百子千孙图的霞影纱还是被割裂了。
陆锦蹲身抚过裂帛处参差的线头,嗅到股若有若无的沉水香——与赵皇子赏赐的安神香囊如出一辙。
她将碎片叠成莲花状塞进袖袋,转头对满脸怒容的小绣娘眨眼睛:"正好给御猫做窝垫,听说波斯进贡的那只狮子猫,就爱抓流苏玩。"
暮色四合时,陆锦盯着妆奁里那半枚青铜钥匙出神。
白日被毁的十二幅绣品正在月洞窗下泛着幽光,每处破损都精准地避开了她用磷粉标记的暗纹。
她忽然将钥匙按进胭脂盒,朱砂顺着螭纹凹槽淌下来,竟与那日密道图上的标记严丝合缝。
"你在赌他们看不懂双面异色绣的奥妙。"茅文轩举着烛台凑近,看见霞影纱裂口处隐约显出半阙反绣的《捣练图》,"但下次他们若直接放火烧箱......"
窗纸外倏地掠过道黑影,陆锦顺势将钥匙塞进他手中:"所以需要有人把真正的'贡品'送进宫啊。"她突然抬高声音,孔雀步摇上的东珠撞得叮当响,"劳烦茅先生明日把这箱残次品扔到护城河,省得污了贵人们的眼。"
二更梆子敲到第三声,陆锦摸黑蹲在绣架前。
日间被割破的雀金裘夹层里,三百只萤火蛾正随着她穿针的动作渐次亮起。
当最后一点银线封住暗袋时,窗外柳树上突然坠下半片银杏叶,叶脉上用胭脂描着个歪歪扭扭的"李"字。
她将银杏叶贴近烛火,看着背面被烘出的水渍渐渐凝成个莲花灯轮廓。
夜风卷着打更人的咳嗽声掠过屋檐,那盏始终锁在楠木箱底的青玉莲灯,突然在月光下渗出淡红色血丝般的纹路。
暮色染透宫墙时,茅文轩正踩着琉璃瓦上的霜花往东华门疾行。
他腰间玉佩撞着那枚青铜钥匙,在寂静的廊道里敲出细碎的梆子声。
拐过御膳房蒸腾着白雾的庑廊时,忽见李公公惯用的青玉莲灯悬在银杏树梢,灯影里浮动的金粉竟与陆锦袖口暗纹如出一辙。
"这树叶子泡的茶最败火。"李公公倚在暖阁的美人靠上,指尖捏着片写满暗号的银杏叶。
铜胎珐琅火盆里腾起的青烟将他眉眼笼得模糊不清,唯有腰间那串翡翠十八子发出幽光,"只是茅公子可知,往茶里掺砒霜的人,总爱说自己是悬壶济世?"
茅文轩将雀金裘残片铺在案几上,萤火蛾磷粉遇热显出的莲花暗纹惊得李公公坐直了身子。
窗外巡逻的侍卫举着火把经过,映得那些磷粉忽明忽暗,宛若百十只振翅欲飞的萤火虫正衔着血色莲瓣。
"三更天就该换值的王侍卫,昨日在御马监多领了十斤草料。"李公公突然用银簪挑开雀金裘夹层,露出半幅用夜光丝绣的《韩熙载夜宴图》,"听说赵皇子新得的西域汗血马,最爱吃掺了苦杏仁的苜蓿草。"
次日卯时,绣坊门前积雪突然多了几道凌乱车辙。
陆锦掀开运送绣品的檀木箱,发现昨日被割裂的霞影纱竟完好如初,只是百子千孙图里那个抱鲤鱼的童子,衣襟上多绣了枚指甲盖大小的青玉莲纹。
"陆姑娘这手双面异色绣当真精妙。"李公公的干儿子小顺子捧着鎏金暖炉过来,鞋尖故意碾过地上半截断刀,"我们老祖宗说,宫里最金贵的不是绣线,是绣娘的眼力见儿。"他说话时盯着月洞门处几个仓皇退去的绯色官袍,腰间玉佩刻着的狻猊兽正巧与赵皇子谋士扳指上的纹样相映成趣。
危机暂解那日,茅文轩特意绕到西市买了包桂花松子糖。
他踩着绣坊后院那株老梅树的影子翻墙进来时,正撞见陆锦踮着脚尖在晾晒那幅重绣的《捣练图》。
暮色将她的影子拉得纤长,银针穿梭间带起的丝线如同被晚风揉碎的金箔。
"你闻闻,这丝线浸过七里香的晨露。"陆锦转身时发间步摇扫过茅文轩的鼻尖,混着药草清苦的气息,"李公公送来的南海冰蚕丝,遇热会显出三重......"
话音未落,茅文轩突然握住她冻得发红的手指。
少年掌心的薄茧蹭过她指节处的针眼,惊得竹竿上晾着的素纱蝉衣扑簌簌颤动,抖落满地细碎光影。
远处传来打更人悠长的梆子声,混着不知哪宫飘来的《霓裳羽衣曲》,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揉进渐浓的夜色。
"下次他们再割绣品,我就把金线换成淬过辣椒水的。"陆锦笑着将松子糖含在舌尖,突然被檐下惊飞的寒鸦震落糖纸。
那张印着蟾宫折桂图的糖纸飘飘荡荡落在水缸里,竟浮出个用胭脂勾勒的潦草"巫"字。
谣言起得比冬雪还急。
腊八那日陆锦往司制局送绣屏,路过御花园时听见两个洒扫宫女嘀咕:"听说那陆娘子会巫蛊之术,绣线都泡过苗疆情蛊......"话音被寒风卷着撞上梅枝,惊落的花瓣正巧贴在她新制的月白斗篷上,晕开一片朱砂似的红痕。
更蹊跷的是三日后,皇帝最宠爱的云妃突然腹痛不止。
御医从她枕着的双面绣玉枕里,抖落出几片写满咒文的银杏叶。
陆锦被传唤至慎刑司那日,茅文轩发现司制局的入库簿上,那批冰蚕丝的签收日期竟被朱砂改早了三日。
"这是要坐实你提前备好巫蛊之物。"茅文轩将陆锦鬓边散乱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触到她冰凉的耳垂,"那日小顺子送冰蚕丝来时,你可还记得......"
梆子声突然在巷口炸响,陆锦猛地攥住他的手腕。
月光透过窗棂将两人的影子投在绣着百鸟朝凤的屏风上,惊见屏风角落那只衔着梅花的喜鹊眼睛里,竟嵌着粒会随光线变色的波斯琉璃珠——与赵皇子去年中秋进献的贡品别无二致。
子夜时分,陆锦独自坐在染坊的靛青染缸前。
她将谣传中"施了妖法"的绣线浸入药水,看着那些被污蔑为"蛊虫卵"的夜光籽在月光下绽出星芒。
突然,染缸里浮出半片被药汁泡烂的洒金笺,隐约可见"霓裳""献舞"几个残字,边角处却印着李公公惯用的莲花火漆印。
寒风卷着雪粒子扑灭檐下灯笼时,陆锦摸到妆奁暗格里那枚带齿痕的银铃铛——正是三日前从被毁的贡品箱角捡到的。
月光突然穿透云层,照得铃铛内壁浮现出极细的篆文,那纹路竟与密道图中标注的冷宫方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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