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饲养一只疯批信徒

　　江离将月回抱回宿舍，她浑身湿透了，又受了严重的伤，哪怕是夏夜也需要尽快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能自己动吗？”江离将她放在空床上。
　　月回脸色很白，靠在床架子上轻声道：“可以，我没事。”

　　江离扫了她一眼，眼神中带着莫名的情绪。
　　月回从他身上感受到一些低气压，不知道他为什么心情又不好了，或许是自己受伤了让他觉得不安，想到这出声安慰他：“不用担心。”

　　“嗤。”
　　江离笑了一声，却没再说什么，转头出了宿舍。

　　等了一会，他手里拿着一个箱子和一套校服回来了，将箱子打开，抬头看她：“你的伤口需要处理，你自己来还是我来？”
　　“我自己来吧。”月回将药箱接过来。

　　江离本就不好的脸色变得更沉，带着轻讽道：“你这宿舍干净得连套衣服都找不出来，处理好伤口换上我的。”
　　“好。”月回拿好校服，“谢谢。”

　　月回轻咬着衣摆拉上来，将伤口消毒，随后用绷带缠起来，随后进了浴室换上江丽的校服。

　　江离的校服是常见的洗衣液的味道，味道里还夹杂着一丝不知名的香味，像花香，但又比花香更加浓郁，并不难闻。

　　换上之后才发现江离穿的尺码对于她来说大了，衣服套上漏风，衣摆也长得很，盖过了屁股，这还不算什么，最麻烦的是裤子。
　　裤子的腰身太大，哪怕是系上皮带也显得松松垮垮，又长又宽，拖沓得影响走路。

　　接下来她或许还需要逃命，这实在不利于行动。

　　月回只好又脱了下来，思考了一下，她决定先将衣服当裙子穿，然后用吹风机将短裙吹干再穿上。

　　江离坐在床上，见她走出来，看到她的着装显然愣了一下，“裤子，不穿吗？”
　　月回：“裤子太大了，穿不了，借用你的衣服就够了。”

　　少女披着湿漉漉的头发，穿着他的校服上衣，露着一双洁白笔直的长腿，就好像衣服里面什么都没穿一样。她踩着拖鞋，手里拿着他的裤子，这幅居家的装扮将这个诡异的宿舍衬托得像是他们温馨的家。

　　江离皱了皱眉，摒弃掉脑中离谱的想法，不再说话。

　　月回将裤子叠好放在一边，打开宿舍门走了出去。宿舍楼在电梯旁安装了公共吹风机，电梯离宿舍不是很远。

　　寂静无声的走廊上回荡着月回一个人的脚步声，声控灯亮了一盏又灭一盏。

　　不知道什么时候，身后多了一道沉稳的脚步声，灭掉的灯又亮了起来。

　　回头看了一眼。
　　是江离。
　　少年沉默得跟在她背后。

　　她眼神微动，顿了顿，又转过头继续走。

　　不多时，吹风机的声音响起，她认真地将裙子翻来覆去地。
　　身旁不远处，一道高挑的身影抵在墙边，默然看着她动作。

　　热风拂过布料，化为水汽消散在空中。
　　头顶的灯亮了又灭，灭了又亮。

　　许久，她捻了捻裙子，“江离，我们回去吧。”
　　“嗯。”

　　……

　　等月回换上短裙，时针已经指到了2。
　　“铛、铛、铛——”时钟到点的提醒声响了起来。

　　两人猛地看向位于宿舍大门上方的时钟。

　　不对劲！
　　宿舍的钟从来不会响，学校怎么会在学生休息的地方放这种钟，更何况这是半夜两点——学生早就沉睡的时间点！

　　空气中热意流动，炽热的夏夜寂静无声，月回下意识往窗外看去，远处的树林叠影幢幢，地平线上似乎有什么在浮动。

　　那是什么？！
　　她快速走到阳台，操场上的草地缓慢地翻动着，像有什么东西在下面往外涌动，地皮一拱一拱的。

　　一块、两块的草皮被翻了起来，如同蝴蝶破茧般的轻微声音顺着空气传到月回的耳朵里，心中有不详的预感。

　　很快地下的东西便露出了真面目！那是一个又一个腐朽尸体，它们从地底爬出来，抖落泥土。

　　不知何时，天边的月亮变成了如血般的红色，诡异的红光照耀着这些活尸体，它们舒展破烂不堪的尸体，宛如活过来了一般。

　　这些活尸不仅从地下出来，还有的从建筑物里跑出来，有的缺手，有的缺脚，有的腰身折断，有的头颅半开。一时之间，整个学校都是这种活尸！

　　“这些……是什么？”江离冷不丁问道。
　　月回睁大眼睛，惊讶地问：“你能看到？”

　　江离挑眉：“我为什么不能？”

　　月回也不清楚这是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些是在她杀了江心语和张二根，将他们的灵魂拿走后的连锁反应。
　　她正想向江离解释，但忽然之间这些活尸像是锁定了什么，全都朝着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糟了。”或许她的行为或许惹怒了幕后的诡怪，引来了它的报复，真是麻烦，她没有神力处处受掣肘，而且她的身体似乎还出了一些问题。
　　月回久违得感到有一些烦躁。

　　江离冷不丁问：“它们是什么？”
　　月回：“江离，还记得上次我问过你的吗——你有没有觉得这所学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这就是学校的真实面目。”

　　江离望着远方密密麻麻的怪物，此时此刻学校就像丧尸电影里的末世场景一样，他轻声问：“你的意思是，我一直以来生活的高中是个怪物聚集之地？”

　　月回指着从另一栋宿舍楼里爬出来的一具穿着校服的活尸，正色道：“你看！”
　　江离：“是她？”
　　那具活尸正是他们班里的学习委员，因为时常充当着班里老师和学生之间的传话人，所以江离对她有印象。

　　没等他们继续说多少，远处的活尸竟然成群结队地冲他们跑了过来！

　　月回拉着江离一转身折进了宿舍里面，“我们得找地方躲起来！”

　　在宿舍门口，月回扶着门把手快速对他解释道：“这些人白天看起来是正常人，到了晚上就会现出原型，那才是他们原本的模样。宿舍不能呆了，它们已经知道我们在这里了！”

　　江离：“按你这么说，学校里所有人都是怪物？”

　　其实不尽然，像最开始他们见到的和假江离谈恋爱的那个女生、教室角落欺负几个高大男生的那个男生，都还不是怪物。事到如今，月回已经大概摸出了这个地方的本质。

　　她目光灼灼地望着江离，“不全是，但是那些人不会有危险，这些已经变成怪物的人针对的是我。”
　　听完她说的话，江离笑了一声，神色莫名地问：“你想让我说什么？”

　　“江离同学，”月回仰着头直直盯着他的黝黑的眼，“它们发现了这里，所以接下来我们不能再待在这个宿舍了。刚刚我说过，它们的目标是我，你是安全的，所以……”
　　“你是要自己找个地方呆一晚上，还是和我在一起？”

　　“你如何能保证我一定就是安全的？”江离弯腰，侧在她的耳畔轻声道：“换句话来说，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你口中所说的怪物之一呢？”
　　月回捂住自己的耳朵，别过头，有些不自在地说：“我当然知道，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救你的。”

　　“你来这里？”
　　“没有时间了！”月回已经听到外面传来的动静，震耳欲聋，她抓住江离的手，“既然你没有第一时间拒绝，那我就当你要和我一起走了，跟我走！”

　　月回快速而轻声地拉开宿舍门，拽着江离往另一个方向跑出去，她边跑边道：“宿舍楼里都是学生，现在不一定都是学生了，我们得去其他地方。”

　　“去教室吧，没有学生会在半夜还在教室的，那里应该安全一些。”江离很快掌握了主动权，他腿长体力好，远比受了伤的月回走得快，不过几步就变成他在前面拉着月回了。

　　宿舍楼正门不能走，这个时候早就被活尸堵满了，他们本来想从后门出去，谁知道后门也是活尸，差点和它们正面撞上。正巧这个时候，江离找到了一间门开着的宿舍。

　　月回：“看来这个宿舍的人也都是活尸，跟着出去找我们了。”

　　两人从宿舍的阳台爬出去，白色的校服在夜色比较显眼，所以他们只能躲在灌木丛和树后面，借着阴影的掩盖一路来到教室。

　　刚从窗户翻进一间教室，月回突然止住了脚步，拽着江离的手，小声道：“江离，你看。”

　　不知何时这所建筑华丽的名校已经变得沧桑而破旧，教室里洁白的墙面爬上了杂草，窗户风华破碎，铁门吱呀晃荡，光滑的地面布满了污渍。

　　江离伸手摸了摸窗户上的铁锈，这是只有废弃了十多年才会锈到这种程度，这里真的是他上学的高中吗？
　　“那些人都死了吗？”

　　“都死了。”月回将残破的窗帘拉上，好歹能遮盖住一点教室里面的场景，减小被外面那群怪物发现他们的风险。
　　“江心语和张二根其实不算我杀的，他们在现实里已经死了，只是灵魂被困在这里，成为了那东西的伥鬼。”

　　现实里已经死了，灵魂被困在了这里……
　　江离望着这间破烂的教室，墙上挂着红色的标语，黑板上写着今天的值日生，他在上面看到了江离两个字，眼神微动。他又转身去教室的背后，墙上挂着这这个班级的班级照。

　　他忽然想起来了，这间教室是他高一所在的那间教室，陈旧的记忆里有什么被翻了出来，他看到那天姚憬威胁了和他一起值日的学生，成功换成了他的值日搭档。
　　那是一个晴天，下午放学后，夕阳洒在教室里，他扫着地，第一次发现了姚憬对他那疯狂而偏执的感情。

　　从那之后，姚家肮脏的一切慢慢在他面前揭露，变成了囚禁他的牢笼。

　　灵魂吗。
　　他回忆着匕首刺进那些人身体里软绵绵的感觉，温热的鲜血喷溅出来，染红了他的手，第一次产生了不确定的想法。

　　是否他早在哪个夏天就已经死在了姚家，灵魂被禁锢在这个怪物聚集的地方，永远徘徊着？

　　是他执念不消，所以为自己造出了一个手刃仇人的美梦，潜意识有东西在提醒他这些都是假的，所以明明是夏天才听不见蝉鸣，所以他才会梦见和这里截然相反的场景吗？

　　——那她呢？
　　他幽深的目光锁定着面前无知无觉的少女。

　　她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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