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知情深

　　陆洄舟这一笑，好厉害，这笑里面没有一点笑容能表达出来的情绪，杀伤力比深更半夜独自一人走在荒芜的坟场然后忽然听见一声阴森森的空灵笑声要强得多。虽然早早就开启了暖风机，还是让在场的几个人都打了一个寒战。
　　杨宗赋抱紧弱小的自己，但他知道，不用自己出面这把就稳了。
　　韩立则是速效救心丸起了作用，不管是不是被吓软了，也依然能够硬挺着脊梁骨。他直到现在都坚持着不肯松口，一是谈判免不了要虚张声势，二是，他要为己方争取更多的利益。因为乌风自导自演的事情一旦曝光出去，那他的名声就全都毁了，之前乌风粉丝在穆照微博下面叫骂就成了一个笑话。三来，他的底线暂时还没有透露出来，因为陆洄舟虽然有足够的抗衡资本，但是韩立不确定他能为穆照做到什么地步。只能先稳住，竖起耳朵去听陆洄舟要说什么。
　　陆洄舟的笑容没有落下，甚至显得他彬彬有礼，对比下，乌风就是那个不懂事的胡闹的孩子。
　　“乌先生，果然好眼光。敢承认，也够有担当。”这是一句称赞的话，可是没人觉得它里面含有称赞的成分。“不过，能做出偷拍这种事也够下作。”
　　陆洄舟把手机放在桌子上，上面是和楚炘的对话。
　　“我让助理查了一下，居然发现我们公司和乌先生之间的合作不少。他偷拍的事情一旦曝光，我们之间的合作恐怕不能继续了。按照合约规定，过错方的赔付款和违约金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不过，韩总家大业大，想必是不在乎这些小钱。项目清单和合计金额已经发送到韩总的手机上，你看一下。哦，对了，还有与我们公司相关联的企业，我也通知他们整理了，看看是否有和乌先生的合作。毕竟，像乌先生这种不受控的艺人，风险太大，没有继续合作的必要。”陆洄舟又像是想起什么，补充一句：“今天，穆小姐要是得不到一个合理的交代，偷拍的事情我是一定会发出去的。”
　　韩立手机果然响了一下，他假装认真看着手机，其实一个字也没读进去。陆洄舟不仅自己经营影视公司，他哥、他爸，哪个不是行业的领军人物，还有陆洄舟的合作伙伴，跟他们家有关系的人。只要他开口，他爸和他哥自是不用说，其他哪个不会给他三分薄面？没有理由为乌风这样一个刚刚崭露头角的小明星得罪陆家。
　　而且听陆洄舟的意思，要是不给出一个交代，这是要全行业封杀他啊！
　　韩立心痛、头痛加肉痛。乌风是他们公司今年力捧的男艺人，在他的身上砸了无数心血，要是就这样搞砸了，那可真是要伤筋动骨了。
　　乌风摇摇晃晃站起来，冲着穆、陆二人过去。看他的神情似乎不把陆洄说的当回事，不知道是听不懂其中威胁的含义，还是有恃无恐。看看气定神闲、胜券在握的对手，再看看自家只会闯祸、四处挑衅的乌风，韩立暗骂一声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走过去拉住他。
　　对于韩立的阻拦，乌风想都没想就要挣开。可是韩立驰骋江湖这么多年，也不是他一个毛头小子能轻易反抗的。韩立死死攥住乌风的胳膊，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警告：“我知道你背后有人。可是，你既然选择在我手底下做事，就要听我的。这件事那个人已经让我全权做主，只要能保下你，我用什么方法那个人都不会插手。”
　　乌风阴森森地看着韩立，一甩胳膊。
　　韩立指头几乎掐进乌风的皮肉里面，毫不畏惧地看回去：“我不知道你来我这要做什么，我也不想管。但是，我只告诉你一句话，你要是真得罪了陆家，无论你想做什么事情，都不会再做成了。”
　　这是实话。
　　乌风似乎也想到什么，重新站直，甩开韩立的手，摇摇晃晃坐回座位上，不置一词。
　　只有杨宗赋激动到满脸通红，心里默念：“满天神佛待我不薄！”他知道陆洄舟对穆照有意思，但是没想到用情至此。真是捡到宝了！

　　最后由韩立拍板，杨宗赋附和，决定由乌风本人出面道歉澄清，承认自己的不正当言论和欠考虑的做法，对给穆照小姐造成的困扰和占用公共资源的行为表示歉意。在此深刻检讨，并且愿意接受广大观众的监督。
　　对于这种模棱两可的道歉，陆洄舟并不满意，但是让穆照给按住了。既然照片是乌风散出去的，那么卡这点儿来剧组闹事的鸭舌帽肯定也知道内情，否则不会如此凑巧。而鸭舌帽的行为又表示他似乎知道当年发生的事情，还有那个现在还没有查出来、接收了鸭舌帽照片的神秘人。不管乌风是受人指使还是单纯犯贱，穆照肯定，他一定跟那个人又有关系。所以，赶尽杀绝对她来说没有好处，留着这个人才好引蛇出洞。
　　回去的路上，穆照问陆洄舟什么时候调查的乌风，怎么她都不知道。
　　陆洄舟十分臭屁，道：“这有什么难的，区区小事，易如反掌。”
　　穆照一不小心又被他装到了，小心肝为他猛跳两下，“你甩出来证据的时候太帅了！”
　　陆洄舟的嘴角终于压不住了，翘到一个离谱的弧度，问道：“有那么帅？”
　　“有的！”既能默默解决问题，有不大肆邀功的男人太有魅力了，穆照道：“你知道吗，你拿出文件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会像电视剧里面演的那样，甩出一张几亿块钱的支票，然后对韩立说‘这张支票你收下，现在，你的公司是我的了，包括乌风’。”
　　好奇怪的脑洞，陆洄舟笑着轻敲了穆照的头一下。
　　穆照继续手舞足蹈：“还好不是这样，要不然几亿块钱啊！收购他那个破公司干嘛？没必要。要是几个亿给我的话，其实跟乌风装情侣也不是不可以，稳赚不赔的买卖啊。哈哈哈哈……”
　　“噌”的一声，陆洄舟的车子靠路边停下，他探身过来阴恻恻地盯着穆照。
　　“跟乌风装情侣也行？”
　　“我胡说八道的！”
　　“稳赚不赔？”
　　“开个玩笑而已……”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穆照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口无遮拦的她终于自食恶果。昨夜陆洄舟发了疯，几乎一宿没睡，穆照困到刷牙的时候站在洗漱台前打起瞌睡。陆洄舟则餍足得像是吃饱喝足的豹子，靠在门框上盯着自己的猎物。
　　直到穆照打瞌睡差点撞在镜子上的时候，陆洄舟才泛起不多——且没用——也不改的愧疚之心，心想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心疼地把半阖着眼的穆照搂在怀里，给她擦干净嘴上的牙膏泡沫。
　　“非要去公司吗？”
　　穆照狂点头：“已经落下很多进度了，再不赶快追就追不上了。”
　　知道穆照不会轻易扔下工作，也就没有再劝。给她送到公司楼下，穆照才迷迷糊糊想起来问一句：“你也要去上班了吗？”
　　陆洄舟点点头。
　　“那，路上小心。”

　　“照照！你回来啦！好久不见，快让我好好看看你。”白沥飞过来给了穆照一个熊抱，穆照险些站不住，扶着墙勉强稳住道：“好久不见啊。”
　　“等等。”白沥板着穆照的脸左看右看，“你不是去深山老林里了吗？怎么还……还……变得更好看了？”白沥没好意思说，准确地说是一种从前没有的媚态。要说以前只是美，现在则是美而娇。只不过神情疲惫，在外地工作果然是累坏了。
　　“呵呵，有吗？”穆照捂着脸呵呵笑出来，道：“我还给你带礼物呢。”说着从包里面掏出来一件黑底绣花的小荷包。
　　“这是盘溪那边的手工艺品，好像还是什么非物质文化遗产，这个是我自己做的，你留个纪念吧。”
　　“你自己做的？手也太巧了吧！”白沥拿着小荷包爱不释手，又是一个熊抱。
　　穆照赶紧回到工位上坐下，要不然非让她给压散架了不可。
　　“我昨天晚上就看见乌风发的微博了，他居然肯道歉。”白沥作为乌风的粉丝是第一个发现曝光微博然后通知穆照的，又一路关注到现在。作为粉丝，也作为穆照的朋友，她深觉乌风的做法欠妥当，让一个无辜的人被谩骂许久。就算乌风道歉也没起什么作用，果断脱粉。
　　“条件谈好了，他自然是肯的。”星耀花了大价钱捧他出道，自然不能轻易放弃，这已经是对他来说损失最小的做法了。
　　“就是夏景明不太乐意，我听她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认为你故意花钱买热搜造势呢。”
　　穆照叹气，阶级差异这就显示出来了。大小姐夏景明不觉得砸钱买热搜有什么了不起的，而穆照却觉得有那闲钱不如都花在剧组里面，还能提高作品质量，比花钱听响让人看乐子要强。
　　“她那边半个月前就杀青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定档。可你这边才刚开始后期，要是比她晚太多的话，会很危险啊。”
　　“这么快！”穆照更痛骂鸭舌帽，恐怕又要熬好几个通宵了。

　　说要去上班的陆洄舟此刻却又重新回到自己家里，这段时间都住在穆照那边，许久没回来。不过有阿姨打扫，房间里面依旧整洁如新。他从冰箱里面拿出一罐冰啤酒，坐在沙发上静静等着。
　　不多时，一个戴着墨镜，穿着高领毛衣，外面套着长款风衣的人飘然出现在门口，按响了门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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