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踪迹
雨声在天光微熹时缓缓归于沉静,偶有冷风惊扰,叶片上的垂坠的雨滴簌簌而落。
苏玉率先从傅云的怀里醒来,起身收拾一番后对方依然睡得很沉。
傅云的睡颜放松,那张向来带有玩味轻佻神色的脸沉静安稳,像是在傅川身边时最真实的模样,让人不由生出几分眷恋。
窗边的安神香早已燃尽,苏玉将窗支开。涌来的风一吹,残留的困意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飞书在外面瞧见他要出门,照例问上一句:“公子去哪儿?”
苏玉拿了斗笠,看了他一眼,说:“广陵镇。”
见他没有交代的意思,飞书也没继续追问。他嗑了粒瓜子,心道反正世子早安排了人跟着。
苏玉在镇上换了身衣裳易了容,淮序随行。
从成衣店另一侧的暗门出来,淮序摸了摸脸上的疤,说:“这世子安排的小尾巴是监视还是保护?”
苏玉眸里眯着笑,随口道:“谁知道他。”
行至馄饨摊前,两人入座。
苏玉就着茶水濯筷。“姜竹知的身份从傅世子那儿听说了,他是李昌景和穆家的儿子。”
“阙都曾经的穆家?藏的够深,不是他自己爆出来旁人谁知道。”淮序抬头看去。“李昌景的位置本来来得就不光彩,当初但凡知情点的人都被赶尽杀绝。姜竹知能从青楼入到姜府,是冲着那个位子去的?”
“穆王妃死在李昌景手上,复仇才是人之常情。”苏玉搅了一下刚端上来的馄饨,匀开了上头的茱萸碎。“二十年前的这桩旧案,让李昌景彻底摆脱世家桎梏,也让杜晚林名声鹊起。昨日姜竹知托旧识给傅云传信,说要见一面。”
淮序饮了口热汤,道:“两人要是谈成了,西北以后怕是不好办。”
有兵有粮,朝廷便可有可无。若有反意,阙都的处境便尴尬了。
“且行且看吧,两方未必诚心实意,傅川要是将西北的命脉交给外人,他就不是傅川了。何况,姜竹知也不是没给傅云捅刀子。”苏玉送了一口馄饨。“ 这事傅云查出来便罢了,查不出来我们就找个合适的时机捅出来。”
“杜晚林这回怕是不知冲着傅世子来的,他知道您也在这。”淮序有些忧心。
苏玉道:“迟早的事儿,等傅云回了西北,我们就动身回阙都。”
“属下担心他与辰南王联合。”淮序低声说。
“杜晚林能因夷族使臣忍下三年,便不会让辰南王掺和进来。”苏玉说。“再者,傅云可干系西北兵权。”
杜晚林当初亲自把假太子这事咽了进去,没有他领头,朝野上下谁敢认。
“属下先前和姜竹知底下的人搭了线,说要同公子亲自见上一面才行。”淮序说。“他要是只想要那个位置,何必同姜家扯上关系。”
谈话间,一碗馄饨很快见了底。
苏玉取了茶水漱口,用帕子印干了嘴角,说:“说不准是想去阙都。”
姜家曾经也是世家,只是后子孙不济。虽迁出阙都百年,但已故的内阁先祖牌位还供奉在阙都先贤堂。
他若想要去阙都,拥有这样一个落魄的世家背景,便是最合适的选择。
苏玉率先起身,摸出几个铜板拍在桌上,“走着,也该见上一面。”
姜府在广陵镇也算得上望族,先前被地头蛇许葳之压了一头,如今许府已散,便只有他一枝独秀。
淮序上前叩响了朱漆大门。
门内小厮开了条腿宽的缝隙,探出半张脸:“你们是何人?”
苏玉温润带笑,令人如沐春风。“劳烦同大公子通报一声,在下仰慕姜家先贤已久,特从阙都前来拜会。”
小厮听见是从阙都来的,半信半疑的打量了几眼。“还请稍等,小的这就去通传。”
他先去报给了管事,管事将消息送到了姜竹知院里。
朦胧细雨下着,姜竹知修剪着一株养在廊外的紫藤。
叶径浸了雨水,如碧玉般翠艳。
“公子,门外来了两人,说是仰慕姜家先贤,要来拜会您。”
姜竹知手中的动作稍顿,心中疑虑,问道:“何处来的?”
“阙都。”
姜竹知将东西一放,招来婢女打水净手。“将人请进来,备上茶,我随后就到。”
管事的应了声“是”,忙下去准备。
郸月立在一侧,“公子,这里面怕是有诈?说是仰慕先贤,为何不去拜会老爷,还特意点了名找您。”
“对方在告诉我,若要借着姜家先贤去阙都,或可一见。”姜竹知用帕子擦干手上的水。“不然我一个养子,能和姜家先贤扯上什么关系。”
对方不仅知晓他的意图,可能还知晓他的身份。
能知晓他身份的傅世子只会当他是奔着王位去的,而这一个……
姜竹知蹙眉,有些摸不准。他自认身份藏的不错,这事也已过去二十年之久,辰南王都想不到他还会活在世上,阙都又怎么有人知晓。
苏玉与淮序撑着伞,被引去前厅。
婢女上前为两人奉茶。
约莫等了一炷香的功夫,外间石板铺就的路上,姜竹知姗姗来迟。
他提着衣摆,身上镌刻着文人的儒雅。面容清俊秀丽,温和的像一泓清泉。
“让两位久等了。”姜竹知先行做礼。
苏玉起身回礼,“姜公子客气了,我们二人未递拜帖,冒昧打扰还请姜公子见谅。”
“即是仰慕我家先祖,便不算打扰。”姜竹知请他坐下,“我父亲也在家中,是否要一同相见?”
“姜公子,仰慕先贤不过是个由头,在下是专程来寻你的。”苏玉端起茶,开门见山道:“太子殿下十分欣赏姜公子的能力,若是有意,阙都还有些官职。”
姜竹知落座主位,同样接了婢女递来的茶盏。听至太子,心中才有了些答案。他一双丹凤眼不动声色从苏玉身上滑至站着的淮序。
“有幸得太子殿下的青眼,是姜某的荣幸。”姜竹知话锋一转,问道:“不知公子贵姓?”
苏玉一笑,道:“免贵姓俞,师承张素殷。”
“俞先生。阙都如今为杜相把持,这些年夏考都已名存实亡,太子殿下又想如何办?”姜竹知凤眼轻阖,清雅之意散得干净,透着一股凉薄的冷锐。“想去阙都,投靠在杜相名下不是更好?”
言下之意,我为何要同那太子冒险。
“姜公子,仇人应该不在你的选择之内。”苏玉放下瓷盏。“辰南王在淮南风生水起,杜相在阙都只手遮天,唯有联合方有破局之法。”
“俞先生对我的身世,倒是颇为清楚。”姜竹知说。
苏玉自谦道:“多亏了傅世子。”
姜竹知了然,昨日刚同傅云点破了身份,今日太子的人便找上门,如此一看西北与太子果然在一条绳上。
“辛苦俞先生走一趟,太子殿下为天下之主,姜某任凭差遣。”
达成共识,苏玉说起另一事:“近日多雨,秋收不易。杏雨村山势危倾,恐有塌陷。姜公子如今任职县衙,还需顾及此事。”
姜竹知正色以应,“姜某自当尽心。”
——
傅云醒时旁边已空,连温度都不曾有。
窗支着,外面天光大亮,从榻上刚好可以看见远处被云雾缭绕的青山。
“飞书。”傅云朝外喊了一声。
对方撩帘进来,嘴里还叼着个油饼,“世子。”
“人呢?”傅云揉了揉眉心,问完才想起苏玉昨夜和他说过今儿要出去。
“出去镇上了。”飞书将油饼咽了,嘴边都是汁。
“什么时辰了?”傅云一边穿外衫一边问。
“巳时末。”飞书给自己喂了口水,“业哥派人捎了信,说酉时悦来酒楼天字号。”
傅云知道秦业说得是与姜竹知见面的事儿。“行,去牵马,我们也上广陵镇。”
在院子里打水洗漱完,飞书正好牵着踏雪来了。
此时的雨歇了去,但天依然覆盖着阴云,没有丝毫放晴的意思。
离约定的时间还早,傅云闲来无事,带着飞书用完午膳又去茶楼听曲。
南方软浓的强调细细婉转,琵琶声相和,配着外面淋漓雨声,倒是生出几分雅趣。
还没等傅云问苏玉的行踪,安排看着人的厉鸣回报,说是跟丢了。
飞书觉得稀奇,“昨日不都好好的,今日怎么跟丢了?”
说完他偷偷看了眼傅云的神色,当即收了声,默默将目光移到了厉鸣身上。
傅云脸上夹着些许不快,暗自琢磨苏玉又是做什么不能让他知道的事,将他安排的人给甩了。
他瞥见悄悄往外走的飞书没吭声,只对厉鸣道:“功夫不到家,人都看不住,回去加练。”
秦业在外与飞书和厉鸣打了照面,进来放了斗笠,拍了拍身上的水珠。“世子,今天的探子多了些,许是那位快到淮南了。”
傅云一哂,说:“直接料理干净,都不是在自己家地盘,我还能怕他?”
秦业敏锐察觉出里面掺了点报复的怒意。
“世子,您心情不好?”语毕想起厉鸣,试探道:“不然,属下去试试?”
飞书与厉鸣出了酒楼,抬眼看见一个卖糯米甜酿的小摊。
摊主是个围着头巾的夫人,身后用布兜背着一个不过岁余的婴孩。她身形轻轻晃着,哄着孩子安稳入睡。
飞书当即撞了一下厉鸣的肩膀,“走,请你喝甜酿。”
两人在楼下的支起的棚中喝完,飞书又买了两碗,蹭蹭的重新上楼,献宝似的给到傅云和秦业面前。“世子,业哥,好东西。”
傅云饮了一口,嫌弃的推了回去。“太腻。”
秦业一边喝一边接着刚刚的话说:“辰南王要是动手,怕是不好办。”
傅云冷笑:“看他怎么动手,但凡动点兵,我兄长又不是瞎子。他若是敢,淮南匪患便是个由头,看他养的私兵够不够填西北铁骑的蹄子。”
秦业提醒:“世子谨慎些,总归不会出错。”
傅云烦躁饮了口茶水,他担心的不是这事,而是在想苏玉到底有什么事得瞒着他去做。
刹那间他灵光一闪,浮现出个念头,难不成是去见太子?
想起那句“主仆情深”,傅云失手捏碎了手里的杯子。
“世子,属下言错。”秦业忙说。
傅云摇头,接了飞书递来的帕子擦干手。
飞书暗戳戳看了秦业,用眼神示意:世子烦心那位的事儿。
秦业疑惑皱眉,飞书恨铁不成钢的重叹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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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俺也不知道在写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