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堂妆

　　沈言卿离开徐府，脑中全是刚刚他说出的那一番话，越想越觉得自己许是唐突了些。

　　可徐清筠未直接拒绝，这让他心中升起一丝讶然。

　　“主子。”

　　蓝夕从一跃出现在沈言卿身旁。

　　神情喜气:“刚刚您对徐姑娘说的话，属下可都听清了！”

　　沈言卿顿住脚步，面色淡漠就这样瞥了他一眼。

　　蓝夕立刻感受了警告之意，举手回道:“属下嘴很严的，绝对不会跟夜影他们说。”

　　其实他心中想的是，有机会一定要提前让他们知晓，往后遇到徐清筠的事情上心些，毕竟很大可能这位就是主上未来的心上人了。

　　沈言卿并未说什么，似是想起来什么，眉头微锁:“这几日盯着徐府的动静，林义安要有行动了。”

　　听到沈言卿话，蓝夕收住脸上的笑容，严肃道:“属下知晓。”

　　“回去吧。”

　　“是。”

　　待蓝夕走后，他摸出胸口处的白玉，张开手掌，白玉就这样静静摊在掌心中，一侧那串陌生的字迹映入眼底。

　　沈言卿指腹轻轻摩挲着，心中总觉得在哪见过。

　　思绪飘远，这茫茫月夜只剩他一人，身着玄色锦袍与夜色融入一体，叫人看的不真切，恍若遗世独立。

　　直至打更声响起拉回了沈言卿的思绪，鸡鸣声也从不远处悠扬传来。

　　天边出现一抹鱼肚白，泛起微微亮光。

　　沈言卿一夜未眠，使轻功离开此处，回到金吾卫衙署，江南昱已在等着他。

　　听到院中落下声响，江南昱转身看去，果然是沈言卿回来了。

　　“我还以为你又回去找徐清筠了。”江南昱漫不经心一说，却让沈言卿怔愣了片刻。

　　他沉吟了会:“有何发现？”

　　沈言卿推开房门，迈步走了进去，屋内书案上青盏内的烛火才刚刚燃尽，最后一抹明火随着他推开门的瞬间，消失殆尽。

　　沈言卿脚步顿住，立刻就发现了不对劲。

　　江南昱见他不走了，面露疑色:“怎么？”

　　“有人来过！”

　　两人快步走进去，书案上的卷宗虽未少，但是沈言卿一眼就看出来被人动过了。

　　是谁能在金吾卫衙署来去自如！

　　“夜影！”

　　沈言卿眉间泛着丝丝寒意。

　　“主子。”

　　沈言卿眼眸紧锁着书案上的卷宗，冷声道:“去查今夜是谁潜入我房中！”

　　夜影闻言，面上闪过一丝怔然，随后立刻应下。

　　江南昱神色严肃:“可有何重要的东西。”

　　沈言卿摇摇头，他从不把一些重要物证以及信息放在房内，就怕会出现今日这种意外的情况。

　　“那便无事了。”江南昱浅叹了口气，神情肃然又道:“那李延幕后之人并非王氏。”

　　沈言卿面上并未露出惊讶的表情，仿佛早已知晓。

　　他眼眸微垂，思忖的了些许，嗓音如同山涧冷泉般沁然:“是徐正。”

　　沈言卿淡淡的掀起眼帘，而后看向一脸惊措的江南昱。

　　他有些结巴:“你，你……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

　　江南昱才不相信，如果不是拿到了确切的证据，他是不会这样说的。

　　“徐正前几日递了信笺给李延。”

　　“但是这也不能说明，徐正就是李延的幕后之人吧？”江南昱提出自己的疑问。

　　他眸光一瞥:“再则说了，王氏与李延那种关系，甚至连孩子都不是徐正的，任谁都怀疑不了他吧，从旁观者角度来看，他是最倒霉且又可怜的那一个。”

　　“这样才不会引起旁人的怀疑不是吗？”

　　沈言卿如竹节般的长指微微蜷曲，轻扣着桌面，一下又一下。

　　一夜未眠的他眼底略带乌青色，却丝毫不见他有疲惫之意。

　　“这正是徐正做的一个局，他想除掉对他有一切威胁的人物，今夜李延从头到尾都没有反驳过，包括徐正也只是呵斥了王氏几句，你没有发现这是个很不正常的现象吗？”

　　他又道:“而徐清筠则是想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做的那一切你认为徐正会不知晓？只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听到此处，江南昱有些恍然大悟:“你的意思，这是一个局中局，徐正不好直接出面，便正好借助他女儿的手帮他除掉他想除掉的人？”

　　沈言卿点了点头。

　　但是江南昱还是有些不解:“那你是怎么知晓这些的呢？还是说这只是你的推测？”

　　沈言卿一开始只是怀疑，但是昨夜发的事证实了他的猜测。

　　“徐正私下会见官员一事，我竟前几日才察觉到……”沈言卿转头看向窗牖处照射进来的一抹耀阳，尘屑在光影中飘散开来缓缓浮动着，时间仿佛静止了般。

　　“他发觉你对他有所怀疑了吗？”

　　“目前还没有。”沈言卿语气微冷:“不过徐府中有些人应该是知晓的，徐正很大概率是不会留下他们了。”

　　江南昱犹豫半响:“那……徐清筠知晓吗？”

　　提到徐清筠沈言卿眉头轻蹙，酝酿半响：“应当不知。”

　　“你准备告诉她吗？”

　　沈言卿眸中闪过一丝纠结：“暂时不告诉她罢。”

　　江南昱也未再多言，只是微微点头，轻叹了口气。

　　“你先回去吧，午时之后我到大理寺衙狱看一下李延。”

　　江南昱抬头看向他：“看归看，我可提前告诉你，别把他当做你金吾卫牢狱中的犯人。”

　　沈言卿的手段他是知道的，万一在大理寺动了刑，那可就糟了。

　　“我知晓。”

　　沈言卿转身坐到书案前，余光一扫，江南昱还立在原地：“你怎么还未走？”

　　“你今日怎么总是催我离开。”他缓步走到沈言卿身旁，眼神打量着他，眼中有些猜测：“莫不是你有什么事情，未跟我说？”

　　“我为何事事都要与你说。”沈言卿睨了他一眼。

　　“不对劲，你不对劲。”

　　话音刚落，云青声音从院中传来。

　　像是跑进来似得，声音有些喘，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还未来得及看清楚房内有几个人便匆匆开口：“少爷！刚刚门外有个丫鬟自称是徐姑娘让她来传话，说是答应了您昨夜的提议。”

　　“什么提议？”

　　云青像是得知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听到有人问直接开口道：“答应了跟您议亲的事啊！”

　　这话一出，江南昱比沈言卿还激动，立刻闪到云青面前，一脸惊恐：“什么？！谁议亲？”

　　云青这时才发觉自己说错话了，面露心虚，眼神有些闪躲不敢去看沈言卿：“江大人您是听错了吧。”

　　江南昱见云青不愿意说，转身去问沈言卿：“莫要骗我，我就说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吧，你要跟谁议亲，徐姑娘？”

　　“是我认识的那个徐姑娘吗？”江南昱神情着急，来回看着这主仆两人：“这才几个时辰不见竟然发生了这样的大事！”

　　沈言卿听到云青的传话，心中涌起一阵惊涛，但他面上不显，眼睑微垂遮住眸中异样的情绪：“只是合作关系而已，你莫要乱想。”

　　“好啊，你个沈言卿，之前怎么说的来着——”他像是有千言万语，但是不知道从哪一句开始说。

　　沈言卿先是对着云青吩咐了几句话，便让他退下了。

　　云青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都怪他自己嘴快竟没有发现屋内还有别人，虽然说江南昱不是外人，但是像这种私事冒然说出口，也怕是不太好。

　　云青出去时很有眼力见将门轻轻阖上了。

　　江南昱见状眼神四处打量了一番，随后开口：“快说说什么情况，我之前可就很看好你们的，果然——”

　　沈言卿将昨夜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还有最近他身体的异样。

　　江南昱听得一脸认真。

　　“所以说，现在你们这个事是迫在眉睫了，你有问过太医是何病症吗？”

　　“问了，但太医说并无病症，可能是心中郁结所致。”

　　沈言卿发现不对时，第二日便问了大夫，甚至在下朝后拐去了太医院寻问一番，未果。

　　江南昱若有所思道：“但是你们这样算不算互相利用？”

　　沈言卿：“各取所需罢了。”

　　“就怕假戏真做了哦。”江南昱音调微扬，一副打趣的模样。

　　沈言卿抿了抿唇：“不会的。”

　　江南昱笑笑未说话。

　　不一会有人进来送了早膳，江南昱干脆直接留下也不提走的事情了。

　　“大将军知道吗？”他随口一问。

　　“不知道。”

　　“啊？”本以为他俩要议亲的事已经够让他吃惊的了，虽然是假的，但是这事沈言卿竟然没有告诉自己的父亲。

　　“你不怕他不同意吗？毕竟……”

　　“不会，他会同意的。”沈言卿笃定道。

　　虽然徐清筠嫁过人，但是他知晓父亲只会嘴上说说，并不会真的反对这门亲事，因为自己曾表示过这辈子如果不把长姐的案子查清楚，就不会娶妻生子。

　　现在他松口了，父亲定然是会同意的。

　　让他担心的是徐正，不知道他在密谋何事，但他隐约察觉到此事不简单……

　　江南昱看他这样说，但是神情却没有很放下心来，想必还是有些担忧的吧。

　　于是安慰道：“莫要太过于忧心，过会儿我去绣云坊顺路看看徐姑娘在不在，帮你打听一下。 ”

　　沈言卿抬眸看了他一眼：“打听什么？”

　　江南昱将手中的白粥喝了一口，放下瓷碗：“保准是你想知道的。”

　　说完，他神秘一笑，撩起衣袍站起来走了出去。

　　待他走远了，便唤来云青将膳食都撤了下去。

　　“我出去一趟，有要紧的事去百香楼寻我。”

　　语落，他换了身衣裳便前去百香楼见徐清筠了。

　　商量他们的合作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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