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黛玉遇仙记

　　那店伙计愈发恼怒，破口大骂道：“小畜生活得不耐烦了，今日我不打死你，绝难解恨！”说着从一旁抄起一根木棍，劈头盖脸朝他打去。

　　黛玉早就看不过眼，这时更是激起义愤，当即起身喝道：“住手！”

　　孙悟空知她心意，足下一纵，一个闪身抢上前去，一把扯住店伙计的手腕，笑嘻嘻道：“你一个七尺男儿，怎好欺负一个小娃娃，也不怕人笑话？”

　　那店伙计只觉眼前一花，跟前忽然跳出个人来，先是吓了一跳，见是个面嫩的少年郎，他又正在气头上，因此并不相让，反而嚷道：“关你什么事！还不给我松开！”

　　孙悟空只不放手，笑吟吟道：“你说了我就要听么？我偏不松开。你有本事，只管劈开我的手，随你怎么打他都行。”

　　店伙计气得暴跳，不住的用力去挣，可无论他如何扭动，全都被孙悟空一只手抵住，半点也挣脱不开，他心中又惊又怒，偏又毫无办法，只得忍着气道：“客人休要多管闲事，这小鬼搅我生意，我不过是找他算账，怎么就是欺负他了？”

　　孙悟空笑道：“谁要管你们这些口舌官司？真当我闲得慌么！”手上一松，使了个暗劲，那店伙计一个踉跄，向后连退了七八步，一直撞到门沿才堪堪稳住身形，心知是遇到了硬茬子，胸中那股凶戾之气不由得消散大半，再不敢与孙悟空争强，只得恨恨得瞪了他一眼，转头钻进酒寮里去了。

　　黛玉全当未见，走到黄眉儿身边，冲他轻轻一笑，柔声道：“黄眉儿，他刚刚打了你，你可有哪里不妥？你不要怕，随我去茶棚里验看一下，吃些点心压压惊吧。”

　　那黄眉儿本意是想与店伙计拼命了事，不想突然被人护下，又要给自己东西吃，他在这地方长到这么大，从来也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竟不由得短暂地迷惑了片刻，一腔怒火也因此渐渐泄去，他茫然的看了黛玉一会儿，低头想了想，最后却是硬梆梆问道：“你是认识我么？我没有哪里不妥，也并没有受惊，不需要吃点心……”

　　话未说完，腹中忽地传来一阵长长的空响，他一下子就被话噎住，脸颊上顿时飞上两团红晕，衬着白皙的肤色，煞是好看。

　　黛玉早看出他骨体坚凝，资质非凡，先就有几分爱惜之意，这时见他生得灵秀，心中更是钟爱，不禁笑道：“我并不认识你。不过，我与弟弟来这里游玩，刚刚才叫了好些吃的，正好你也肚子饿了，何不随我一起受用一回？”

　　黄眉儿默然不语，半晌才低声道：“我没有钱给你。”

　　黛玉忍俊不禁，一本正经道：“钱财乃身外之物，我要你的钱做什么？”又朝他伸出手，笑盈盈道：“你只管随我去吃些东西，我绝不害你，如何？”

　　黄眉儿见她伸手，已是一楞，犹豫许久，这才慢慢抬起手来，猛然却见自己指掌之间满是尘土泥垢，早已脏污不堪。他又不免自惭形秽，正要收回手，冷不防被黛玉一把握住。那只手如此柔软温暖，令他仿佛受惊一般浑身微颤，却又舍不得撒手回撤，只得不发一言，呆呆地跟在了黛玉身后。

　　那茶棚的店家见黛玉带了人回来，慌忙劝道：“客人，万万使不得。这小鬼全身上下不值一文，吃得又多，他在你这里吃白食，怕是你的钱花光了也不够的。”

　　孙悟空回来恰是听了个正着，忍不住嘲笑道：“你这人真不老实。先前叫我们不要多事，如今自己管得却忒宽！你是做生意的，只要银钱给够，你管我请谁吃喝？我自己都不担心，要你担心个什么！”一边从怀里摸出些碎银子，又多叫了几道菜。

　　店家得了钱，再不好多话，陪着笑去后头准备去了。

　　黛玉便指着孙悟空，向黄眉儿笑道：“这是我弟弟。”

　　黄眉儿正在埋头大吃，闻言抬起头来，孙悟空见他嘴边沾了好些饭粒，模样十分有趣，当下冲他嘻嘻一笑，黄眉儿却是拙于应对，呆了一会儿，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又不声不响地低头吃喝。

　　黛玉不由莞尔，孙悟空更觉有趣，他天生素食，又辟谷已久，本无甚食欲，这时见黄眉儿吃得香，索性往凳子上一跳，翘着腿半蹲下来，兴致勃勃的盯着黄眉儿打量。

　　黄眉儿恍若不觉，一心只顾填饱肚子。他到底是年幼，约莫是少受教导，这会儿又饿得狠了，吃起东西来狼吞虎咽，手撕口咬，全无仪态可言。孙悟空见他这般情状，竟一下子想起了花果山的那些小猴儿，它们昔日宴饮之时便与黄眉儿这个模样分毫不差。

　　孙悟空由不得捂嘴偷笑，稍时更忍不住嬉笑出声，一会儿用手戳戳他的手膀，一会儿又拿起果子凑到他面前，学着他的样子胡乱啃咬。

　　这黄眉儿性情本就颇为刚烈，先听孙悟空发笑，只当他故意讥讽，当时双眉一轩，立刻就要发作，只是记起他之前出手相助，又觉得有些说不过去，再者这时腹中饥火上撩，直恨不得赶紧填饱肚子，于是只当没看见，并不去理睬他。谁知孙悟空越到后来越是过分，竟变本加厉撩拨到了眼皮子底下，黄眉儿忍不住双目一瞪，微怒道：“你做什么学我？”说着把筷子一放，反手就去抓孙悟空的肩膀。

　　孙悟空哪会将他放在眼里，肩头微微一晃便轻松避过，黄眉儿这一抓就扑空落在了桌角边上，竟生生将木桌抓出五个窟窿眼来。

　　孙悟空微觉惊讶，“咦”了一声，朝他招了招手，笑眯眯道：“有趣！再来！再来！”

　　黄眉儿眉毛一竖，正要起身，黛玉已轻声喝道：“胡闹！你与他一个小孩子动什么手？”却是先责了孙悟空，又转向黄眉儿，缓和声气道：“你不要生气，我弟弟是与你玩笑呢。”

　　黄眉儿性子执拗，原本认定的事情十头牛也拉不回，可不知怎地，每次听黛玉温声细语，便不愿违拗她的心愿，这时虽是心中不快，竟能忍住不动手，只对黛玉说道：“姊姊，你是好人，跟我娘一样待我好，我听你的话。”

　　孙悟空方才见黛玉偏袒黄眉儿，心里好生没趣，这下听黄眉儿说话，更觉得百般不爽利，不免嗤笑道：“你倒是有眼光，晓得我师……姊姊是好人。”没忍住扮了个鬼脸，转头眼巴巴地瞅着黛玉，轻哼道：“不过是请他吃喝些东西，便这般恭维人，也就是个吃人嘴软的小鬼头罢了。”

　　黛玉听得他话里泛酸，不禁暗自发笑，只不好当着旁人说他。黄眉儿却听不懂他这酸话儿，皱眉道：“你这话我听不明白。我娘虽然常常打我骂我，但有时也会牵我的手。除了她之外，再没有人对我这样。刚才姊姊也愿牵我，岂不就是跟我娘一样好了？”

　　孙悟空生来无父无母，不懂亲缘之情，原是不能觉出什么，可他这时却将这话听住了，心弦微微触动，有种说不出的动容之情，却又说不明白是什么。他到底是经历太少，一时之间并不能想得透彻，只是下意识看向黛玉，兀自在那儿出起神来。

　　黛玉却恰与他相反，正是所谓“心较比干多一窍”之人，心中虽有所感，却并不表露在面上，闻言只是一笑，柔声道：“你小小一个人儿，知道好赖固然不错，但这些许小事却也很不必放在心上。”

　　黄眉儿只是摇头，道：“姊姊，你待我真好，我不白吃你的东西，我拿宝贝与你换。”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团白色物件，黛玉认出正是先前隔壁店伙计扔回给他的东西，接到手里一看，却是光泽暗淡，仿佛丝线一样，看上去十分老旧，却辨不出是何来历。

　　孙悟空这时回过神，也跟上来凑趣，店家在一旁觑见，因是记恨黄眉儿先前弄坏他桌子，便插嘴道：“黄眉儿，你又拿这些东西出来糊弄人了。人家才请你吃喝完，你难道就没一点脸皮么？”

　　黄眉儿面现怒色，瞪他一眼，冷冷道：“我娘说这是宝贝，只是你们有眼无珠，不识货罢了。”

　　店家笑道：“我们是有眼无珠，那走南闯北的商贩总不会也见识短浅吧？怎地连他们也认不出是什么宝贝？难道是不是宝贝全由你们娘俩说了算吗？”

　　黄眉儿到底不善言辞，被他堵住话头，一时间急怒交加，涨得满脸通红，再说不出半个字来。

　　黛玉原是将那团丝线拿在手里把玩，实则心里已有了些猜测，眼下见黄眉儿目露凶光，咬牙切齿，一张秀美的小脸狰狞如罗刹一般，怕他忍不住要发作，连忙笑道：“东西值不值钱，还得看它是否用对地方。”又轻轻拉住他的手，微笑道：“你这东西看着有趣，我很是喜欢，就依你说的，用它换刚才的吃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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