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下烟火

　　年初六的时候，顾嫣嫣父母和陆远侨一家子来到玥珑湾他们小居吃了顿饭，饭桌上顾嫣嫣的妈妈许惠给了他们一人包了一个大红包，小静好开着她的小电车围着客厅打转，玥珑湾也有了久违的笑声。

　　转眼，年初八，工作日恢复。
　　陆知侨靠着水吧，他手里捧着一杯拿铁，旁边吧台上放着一只牛皮纸档案袋。
　　顾嫣嫣晾好衣服从阳台出来时看到陆知侨捧着咖啡杯若有所思的便走了过去。

　　“这是我爸的移民资料，等下安文泽会送到移民中介那里。”陆知侨将纸袋往顾嫣嫣那里推了推，“没有我的允许，以后我爸我哥基本不会回来中国了。”
　　这也意味着他们父子今生基本不会再见面了。
　　他又自嘲：“大过年的，我这也算精神上弑父了。”
　　顾嫣嫣将他手里的咖啡杯拿起放到了吧台上，她握着他的手，他的手指有那么一截凉得厉害，顾嫣嫣安慰他说：“陆师傅，以后你还有我，顾律师向您发起亲人共享。”

　　他脸上浮着一丝笑，虚揽着她的腰将她往书房里带。
　　书房里，开着投影，两个人歪在沙发上随便找了一部外国片子放着。
　　电影不知道说的是哪国语言，听着像法语又像是捷克语。
　　今年的冬天姑苏城没有落雪，外面的小雨照旧淅淅沥沥，雨停后天空积满了铅云，空气中好像还带了轻微的霾，其实这样的天特别适合宅家里睡觉，但不巧的是到了初八大部分人都得开工。

　　“算算正月十六滚去上海，还能再陪你几天的。”顾嫣嫣枕在陆知侨的肩上，用吴侬软语说着，“年后就不爽了，要地狱模式三个月，而且基本单休了。”
　　“我空了就过来陪你。”陆知侨说：“要不我给你请个阿姨，在上海照顾你的衣食起居，你一忙就会吃垃圾食品。”
　　“不要！”顾嫣嫣郑重其事地拒绝着他，“我不希望我们在上海的老破小有旁人进来打扰，玥珑湾都不要阿姨，老破小就更不需要了。”
　　在上海的租来的老破小，其实顾嫣嫣有从心底里把它当作家，自己的家总不想天天都有外人进来。

　　“那你把自己照顾好了，如果我发现你饿瘦了，饶不了你。”男人说得极度认真，说完了手便不老实地从睡衣里伸了进去，“嫣嫣，三月底你能不能休几天年假，我带你去马尔代夫玩几天？”
　　“就我们两个人吗？”顾嫣嫣问。
　　“不是，和我的team一起。”陆知侨答：“都是我的心腹还有重要的合作伙伴，是自己人。”
　　陆知侨伸出胳膊将她揽在怀里，他的手伸进顾嫣嫣的睡衣里，轻轻地捏着她小肚子上的软肉：“抱歉，嫣嫣，2019注定是个忙年，等我忙完了就带你天涯海角天荒地老。”

　　顾嫣嫣缩在他怀里，将他的手往外推，“过完年了，你怎么全身哪哪都不老实？”
　　陆知侨冲她笑笑：“看看过个年，你胖了多少。”
　　“哼！我才有没有胖！”顾嫣嫣气鼓鼓的将暖气遥控器捏在手里，摁了两下加号键没反应后她说：“我去给遥控器换个电池去。”

　　一切搞定，书房的温度升高，陆知侨换了一部粤语片放。
　　“去马代的时候你什么时候都不用管，多带几身漂亮衣服就好。”沙发上两个人像连体婴似的歪在一起，陆知侨又说：“一切都交给我，你出个人就行。”

　　“嗯。”顾嫣嫣应了他说：“我不会和顾外人客气的，到时候我要穿糖果色比基尼，还有露背裙，还得想想擦什么甲油好。”
　　陆知侨的手指划了划她的脸，轻轻地带着几丝痒，“随你，穿衣自由。”
　　“陆知侨，今年过年我都没过好，我妈又给你包了大红包，感觉你欠我好多好多，我得想想怎么让你去还。”

　　“你这么会计算，不如去考个注册会计师，回来有鹿鸣财务总监的位子直接让你座。”他往茶几上的果盘里捡起一颗大白兔奶糖，剥了糖纸把糖塞到了小姑娘的嘴里。
　　“可以试试。”顾嫣嫣嚼着奶糖说：“陆知侨，今年过年我想去北京，想去看雪，长这么大了，我还没有在北方过过年。”
　　顾嫣嫣自幼长在江南，连大学都是在上海读的，对于北方的雪和冬会不由得带着几分神往。
　　“计划一下我们今年的冬天吧。”他说。

　　“我想在北京下大雪的时候和你去一次东交民巷，东交民巷，那是中国近代史的开端，也想和你在北京过年，因为那是我对祖国首都的神往，还有，我要和你一起去……”顾嫣嫣对2019年的冬天计划得极为认真，家国天下，天地经纬都在她的微表情里浮现。
　　“我都听顾律师安排。”陆知侨往她的唇上啄了啄，她吃过奶糖的唇沾了些奶香和甜味，陆知侨又说：“今年我可能会忙得长居北京，但是我承诺你，空了就去上海看你，我们今年还要一汤一饭，灯下烟火。”

　　“来日方长嘛！”顾嫣嫣笑笑，耸耸肩膀后又很正经地拍了拍陆知侨的肩膀，“陆师傅，我也会忙呀，我上半年手上有好几个项目呢，我如果去北京出差的话我就去投奔你。”她眼睛望着天花板转了一圈，又说：“到时候顺便看看有没有奸可以捉。”
　　“我坦坦荡荡，欢迎你来捉，真捉到了我给你现场直播。”

　　2019年的元宵节恰逢雨水节气。
　　若隐若现的春雨，使得姑苏城更添诗意。
　　千百年间来姑苏城始终是那个姑苏城，只要有了春雨，它便是近水远山皆有情……
　　临行的那天夜里，顾嫣嫣照旧亲手做了甜酒煮汤圆端上桌，两个人在暖色的餐灯下互喂汤圆。

　　夜里，卧室里点着香熏蜡烛，火光是明一霎，暗一霎，连空气也是带着香的。
　　分别前的夜，两个人依偎在一起说着绵绵情话。
　　一生一世的地老天荒与相须而行……陆知侨说起情话来慢条斯理，温润而泽。
　　顾嫣嫣则用吴侬软语回应着他。

　　顾嫣嫣从曾祖父那辈起便是土生土长的姑苏人，所以吴侬软语的姑苏话说起来自然是地道的酥到了骨子里。
　　陆知侨的母亲是北京人，外婆是广东人，也听他说起过祖父那辈，好像是西南迁徙到江南来的，所以对于吴语，陆知侨是会听不会说。
　　她有时候也会问陆知侨你的母语方言是什么，陆知侨总会回答南腔北调。
　　他少年时便走南闯北，自然是学了不少南腔北调。
　　但纵然陆知侨学了不少的南腔北调，但对她还是说的那一口标准的普通话。

　　后来顾嫣嫣每每回想起这个夜晚都觉得陆知侨在那个夜里将这一世的情话都说尽了……

　　正月十六，两个人在上海火车站告了别，彼此奔赴各自的战场。
　　现代的都市男女只要一头扎进工作里被996包围之后，是根本挤不出时间来谈情说爱的。不过，顾嫣嫣还是给手机设置了一个DDL倒计时，倒计时终止那天正好是男人要带她去马尔代夫的日子。

　　一天24个小时，日子一天一天挨，即便996即便加班也还是等到了那一天的到来。时间从不会因为快节奏的忙碌而中止。

　　陆知侨对底下人出手一向阔绰，一个team加上顾嫣嫣，全部定的是直飞的商务座。
　　当天夜里他们抵达马尔代夫的首都马累。
　　马尔代夫，度假胜地，印度洋的明珠，陆知侨挑了一家最好的酒店包下一整层。
　　酒店里有泳池，豪华的自助餐厅，高大新奇的热带植物，还有火辣辣南印度洋的太阳。
　　第二天休息够了，陆知侨有意撇掉了所有人，一个人单独带着顾嫣嫣去了沙滩。
　　顾嫣嫣穿着比基尼戴着太阳帽在沙滩上捡着贝壳玩着沙子，而陆知侨则怕自己的顾律师晒成了黑泥鳅。所以，顾嫣嫣走到哪，他替她将遮阳伞举到哪。

　　顾嫣嫣被他跟得很烦就叉腰吼他：“陆师傅，你离我远一点，不要妨碍我认识国外的帅哥！”其实顾嫣嫣也不知道，陆知侨是嘴巴上说着支持她穿衣自由，还是嫌弃她穿得太过暴露他用伞来替她遮一遮。

　　两个人不被打扰的一天自然是甜蜜的，可是顾嫣嫣没有想到这样的甜蜜过后，却是实实在在地听到了她这一生都忘不掉的一段对话。

　　连着两天被靠近赤道的太阳亲切问候后顾嫣嫣也老实的换上白色长裙，这条长裙是她为了这次来马代特地买的，新衣服的肩带松紧有些不适应，顾嫣嫣想找个地方调整一下肩带，顺便补涂一下全身防晒，她走近酒店这一层的小休息室，却听到门里面季白明问陆知侨：“你就这样正大光明的把她带来马代，你想想回去之后你怎么面对你的外公，毕竟，你都是订了婚了的人了。”
　　陆知侨回答他：“顾嫣嫣，我现在没办法和他复婚，也不会再娶她一次，至于未婚妻，我会有交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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