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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城
剑宝藏在顶梁,偷偷下瞧。
门后出来一人,正是那名小吏。
他换了身黑衣红裳,似是帝王冕服。
那些花斑通通爬上他的衣衫,聚时,现层峦花鸟,散时,显流水星辰。
小吏绕着白岩走了几圈,蹲身瞧了瞧脸,他向自己的肩上问:“这就是程子封?”
他肩上趴了只浑身漆黑的壁虎,与衣衫同色,若是不动,实在难以察觉。
壁虎从小吏肩上跃下,爬上白岩脑袋,先过额面,再探鼻息,末了口出人言:“壳子一具,不知内芯到哪去了。”
小吏:“虽是壳子,看着也够馋人的。”
壁虎:“克制些吧,他这副身躯有些来历,你用他化出人形,不比满足口舌之欲强?”
“我从不知克制为何物。”小吏伸开两臂,转了个圈,道:“再说要人形壳子,这不就是?”
壁虎嗤道:“这算个什么,不堪一击。”
壁虎话音一落,便有惊雷从天劈落,洞穿殿顶,在地上砸出个深坑。
小吏胳膊应着炸开个洞,破口之处皮开肉绽,流血不止。
壁虎道:“你若听我的话,何至于惧这小雷。”
小吏哼道:“我也不从知何为听话。”
他臂上花斑攒动,堆积上去,将皮肉补全。
这深广大殿徐徐抽动,缓缓收合,将窟窿抚平。
小吏道:“这不就又好了?”
随即又几道惊雷连下,炸开数个大口。
偌大破口传进些碎声,听着像任己和贞三不。
“如何?”
“有门,开了。”
壁虎嘲:“哈!”
小吏恼了,他伸出一指蘸蘸衣上,起手写令,两字“禁言”飘在空中,浮浮而动。
小吏转身,去椅上拿起金印。
印头“天命真法”一亮,大殿之中顿显一片精光符纹。
内势似流,外廓似盘,以中央一点为芯,徐徐转动。
大印往“禁言”二字上一盖,二字便拧成一股,附着边角,与其他纹路渐渐融合一体。
外头轰轰声震的惊雷,刹时停了。
壁虎:“你若修成人形,用印都省了。”
小吏:“若修成人形,这法也得束着我,有什么意思?”
“忍忍吧。”壁虎:“怪只怪在如今天地运作的是人法,若不成人,难以成道。大不了待你修出权之名,复辟旧制后,继续做人就是了。”
小吏斜眼撇嘴,好大的不乐意。
这壁虎一句话透露了不少,梁上的剑宝听了,微眯双眼:“……”
剑中白岩问:“他们说的什么意思?”
剑宝仔细斟酌……
世间种种,先有界线,界线约束出形,形不同,性便不同。”
如今天命,运作人法,以人为基,以人为芯。不成人,便不成道,不成道,便难触天命之轨。
这底下之鬼未成人形,未得权名,自造出一方空间,脱离天命,其中物件难以成形,它们什么都是,也什么都不是。
至于他们所说的旧制……或许与逝去的天主有关。
剑宝尽量说的清楚明白,问:“好懂吗?”
白岩:“哦哦。”品不出是懂了还没懂。
它贴贴剑宝,“原来你声音是这样的。”
这是重点吗?!还有挤死了!
剑宝怒从心中起,毫不客气地回撞白岩一下。
白岩:“哎呀!”
带的身子歪斜,连带剑体挪动“嘎嗒”一响。
梁下壁虎与小吏齐齐一默。
剑宝身后屋顶突现一窝巨型眼球,垂眸下瞥。
剑宝一个翻身,轻巧落地,与小吏壁虎打了个照面。
壁虎:“里芯原来在这。”
剑宝:“呵呵。”
壁虎:“快!困住他!”
大殿一震,八柱幻八臂,向剑宝抓来。
剑宝在众手之间翻上翻下,灵活至极。
听身后咚咚落锤,半点不沾。
剑宝回头讥道:“就这点本事吗?”
壁虎:“……”
小吏:“哼。”宽袖一甩,脱出大半花斑。
斑点散天,夹杂众臂之中,一时眼花缭乱。
剑宝不察,被一星上身。
花斑顷刻变为个“束”字。
剑体整整一僵,“啪”摔在地上。
任剑宝在内如何顶撞,再不动分毫。
壁虎:“机不可失,趁它被困,先占了它的壳子。”
小吏这回不嘴犟了,他手一翻,入袍下掏掏。
这大殿应着涌动,翻出不少鸡鸭牛羊。
壁虎:“怎么全藏的吃食?”
小吏再掏,这回殿顶吐出两排钩子。
上头吊着少不了人躯。
那些花斑剥吞牲畜血肉,吃人却是不同。
开瓢舀浆,将颅内掏净。
花斑钻入其中,重合上颅骨,再从钩上下来,又是活脱脱的人一个。
钩上残留一囊神魂,色混沌,性精纯,味道最美,留在最后。
小吏两把尖钩在手,特意到剑宝面前晃上一晃。
手起钩落,直入白岩肩胛。
钩尖破肉而出,血水沥沥。
剑宝不在其中,也不觉倒吸一口凉气。
钩链拉直,将白岩吊起。
小吏:“这就开瓢吧。”
他手握锋刃,刀尖一点皮肉,即见血光。
壁虎催:“快,别磨蹭。”
小吏反而不动,他持刀默了两息,忽道:“不好。”
他身子一纵,向旁跳开。
随即一煞剑光杀到,破开楼壳,直入大殿,正打在小吏方才落脚之处。
与此剑光同行的,还有铜板一枚。
“当啷”一声,击在剑宝鞘上。
随此声落,被吊起的白岩缓缓开眼。
他微一笑,铁剑“咻”地出鞘,洞穿小吏肺腑,留地一袭干瘪皮囊。
剑锋一转回旋,将壁虎钉死在柱上。
壁虎:“全力一搏。”
它说完此句,口中呕出一星黑点,身散无形。
那星黑点融入大殿圆柱。
外,随隆隆声震,遮眼迷雾散去,现出一纵通天踏地的怪楼。
它徐徐而动,木理为肌,花廊为臂,琉璃五彩拼作头眼额眉。
它活过来了,成了一尊半身巨人。巨人身有八臂,仰天而啸,震得人双耳发麻。
任己喉头锁住,出不了声。
他看向贞三不,神思有忧:这该如何应对?
贞三不扇头一抬,直指巨人心室。
那被剑光破开的口子仍在,探出一头,正是附上白岩身的剑宝。
剑宝手一挥,铁剑舞在当前。
贞三不意会,拉任己退了再退。
剑宝:“划四方界。”
此言一出,铁剑以城主府为中心,东西南北四向划下四条银色地线。
四线相交,围出块正正的方型。
贞三不与任己将将踩在线外。
半身巨人垂下头来,震声:“你为何能说话?”
剑宝:“你为何,我就为何。”
半身巨人:“我非人。”
剑宝:“我亦非人。”
巨人眯眼瞧他,半响:“我知道了,你是天主继任。”
剑宝:“呵。”
巨人一掌直拍心口。
剑宝轻松避过,跃到地上。
巨人八掌齐出,连环拍打,砸得砖石尽碎,土尘飞扬。
架不住剑宝身姿轻盈,灵活如兔,双手背后,在拿魇耍着玩。
巨人拍的气喘吁吁。
剑宝立它手背上,道:“你这副碎物拼的身躯,又僵又慢,就此宰了,也不尽兴,不如我帮帮你?”
巨人:“怎么帮?”
剑宝:“叫你不必做人,也过过血肉之躯的瘾。”
巨人:“……”
一枚铜钱飞界入内,正砸在剑宝脑壳。
剑宝“唉哟”一声,捂头回看,贞三不疯狂摇头。
巨人:“别反悔。”
剑宝:“出口无悔。”
巨人:“来!”
剑宝抬起手,一拢拳头,道:“吞。”
应此声,巨人粗糙体躯竟真内化出骨,血、肉、筋、皮,层层铺上。
一字音后,现在众人眼前的是真正的巨人,红发高耸,怒目圆睁,筋肉凸起,与八臂匹配的,是破土而出的俩根大腿。
它可以离开此地了。
巨人两眼圆睁,这血肉之躯,果然不一样。
它本体金印化入血肉,神纳入体脉,身周处处满溢使不尽的威力,随心而动,随心而发。
下掌,力破千钧,踏足,泰山压顶。
它捶胸嘶吠,藐视天与地,更何况脚指头跟前芝麻大小的人。
剑宝:“不错吧?”
巨人:“不错。”
一脚踩下,比之前又快又准。
狠狠碾了碾,巨人放声大笑,笑到一半,觉有人踢它耳垂。
巨人一愣转头,又瞧见了白岩。
白岩:“你可知碎物拼的身子,与血肉之躯有何差别?”
巨人:“……何差?”
“物,”白岩笑道:“从不谈生死。”
一剑送出。
霹雳惊雷,自此生发。
四线界内,瞬变白电丛林。
势头通天贯地,威能翻江倒海,绵延不绝,永无止歇。
直至天地为之一空,耳目神智为之一空。
白,煞白,除了白的其他一切不复存在。
任己与贞三不观四线界内,已经成了白墨染的块,盯得久了,眼前连番晃动杂色相交的影子。
待一切消去,四线界内,翻涌黑浆血糊。
剑宝出了界来,贞三不迎上。
巨人一死,金印亦毁,曾设下的法令全消。
“这是哪个魇?”贞三不摇扇,“真好骗。”
剑宝:“先关心关心我吧。”
贞三不:“你怎么了?”
剑宝一把攥紧贞三不的肩,两晃尖钩还结结实实穿他身上。
“痛死我了。”
剑宝喊完痛,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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