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

　　听说虞朝今天要去保健室找童婧瑶拿东西，而她俩昨日各自出任务，郭雨一整天没见着虞朝，心里想念的紧，约好了今日见面，便略作打扮，迫不及待地前往保健室。

　　然而这条路上并不太平，故康凝堵在前面，做着标志性的环臂姿势，一七五的身高踩着八厘米的高跟鞋，颇显盛气凌人。

　　郭雨往东，故康凝往西，郭雨往西，故康凝往东。

　　郭雨顿感不耐烦：“你干嘛？”

　　自从得知郭雨和虞朝在大庭广众下接吻的事情，故康凝越想越气，一见面便忍不住阴阳怪气：“郭大小姐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成天不是训练实验做任务，就是醉卧沙场美人弯，你还不知道你抽到什么任务了吧？”

　　郭雨微微蹙了蹙眉头：“一个S级任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你也知道是死亡率高达百分之六十的S级任务啊，”故康凝没好气道：“我一个理术师和你分到同一组，你作为老乡，难道不应该照顾照顾我？”

　　郭雨打量一眼体术前十的故康凝，嗤笑一声，道：“你用得着我保护？你能在酒场一个揍三我可做不到。”说罢便绕过故康凝，径直前往保健室。

　　眼见郭雨绕道离开，眼角的笑意瞬间变得温柔，不用想便知要去见谁，故康凝愈加不甘心，始终想不明白她到底哪里不如虞朝，追过她的男女两只手扳不过来，何曾受过这样冷眼相待的气。

　　故康凝不甘心道：“你这张嘴是不是只有在她的面前是软的？”

　　郭雨头也不回道：“是啊，谁让她是我女朋友呢？”

　　保健室内空无一人，郭雨坐在外面的长椅上看书打发时间，一阵清风徐徐拂过，撩动披散的长发，同时送来一阵令人沉醉的花香。

　　郭雨翘起嘴角，合上书本，回眸看去，虞朝果然在身后不远处，看这蹑手蹑脚的样子，必然又是打算给她一个“惊喜”了。

　　眼见自己被发现，虞朝不满地哼唧一声，“我藏的这么好，怎么会被你发现了？”

　　郭雨笑着解释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可惜今天刮的是南风。”

　　“哼。”虞朝倒背着双手，踱步到郭雨身前，“这次算你运气好，下次我可不会再被你抓到了。”

　　郭雨忍不住笑出了声，笑容有点腼腆，藏不住眸中流动的思念，又问：“你今天怎么没穿裙子？”

　　“气温下降不就应该穿多一点嘛？”虞朝眯起眼睛打量着郭雨，嘴角勾起一抹坏笑，“难道你喜欢我穿得少点？或者…不穿？”

　　“你别胡说。”郭雨倏得一下站起身，窘迫地挪开视线，摸了摸腾腾发热的脸颊，“我才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是好奇虞朝到底怕不怕冷，毕竟前天晚上冷风飕飕的时候，虞朝就只穿了短裙和衬衫。

　　“哦，那意思是你不喜欢咯？”

　　红霞晕染两只耳朵，郭雨躲开对视，不知该怎样回答心上人的刁蛮之语，虞朝偏着脑袋追随着她躲闪的目光，摇头晃脑，丝毫不掩饰眸里的挑逗之意。

　　“嗯嗯嗯？到底喜不喜欢嘛？说呀说呀，喜不喜欢？喜不喜欢？”

　　在虞朝契而不舍的追问下，郭雨心跳加速，面红耳赤，很快败下阵来，又羞又恼：“你不知羞。”

　　说完便转身要走，虞朝一把拽回她的手臂，贴近她的耳边低声耳语。

　　脸颊上的红霞瞬间蔓延至脖子根，郭雨撑住虞朝欺压上来的肩，别过红透的脸，为难道：“不要，会被人看见。”

　　保健室的院外来来往往的人流量不少，虽然一般情况下没人会来这里，但无法保证有人心血来潮来这里逛一圈或是透过门看到点什么。

　　“你怕什么？好多情侣都来这里找刺激，我们只是接吻而已，而且我们好几天没有亲亲了，你就不想我吗？”虞朝委屈地撇了撇嘴角，一抹不易察觉的狡黠之色快速掠过眸底。

　　眼见虞朝满脸失落，郭雨心瞬间软作了一团棉花，虞朝的话也激起了她的热血，一番思想争斗之后，郭雨牵起虞朝的手往保健室走去，殊不知身后人的嘴角都要翘上天去了。

　　郭雨拉起保健室的窗帘，房间顿时暗了下去，她转过身，紧张地看一眼虞朝，见她眼里笑意盈盈，心头一松，然后侧过脸，送上自己的唇，虞朝却往后退了一步。

　　郭雨不明所以愣住了，难道因为刚刚的拒绝，虞朝生气了吗？

　　眼见郭雨紧张又不安地呆站着，虞朝心疼不已，后悔不该继续逗她，羞答答的木头能这么主动已经有很大的进步了，但做都做了，只能演下去了。

　　“笨蛋，你就不知道说说好话哄哄我？”

　　“对不、”

　　虞朝突然亲上来的唇堵回了郭雨没说完的对不起。

　　透过窗帘的缝隙，一缕光线晕染了虞朝的侧颜，她垂下眸子，纤长的睫毛好似染了她的情绪，一并垂落，低掩着海蓝色的眼眸，微黯里泄出脉脉情意，郭雨感觉有什么异样的情绪要从胸膛里冲出。

　　“我怎么会拒绝你呢？”

　　热烈的回吻诉说着久日的思念，炙热的爱恋顺着相扣的十指流入血管经脉，流逝的时间浸染着永恒的心动，房间里昏暗的时光披上了粉色的青春。

　　在敏感度这方面，虞朝看着身下的郭雨迷离着眸子不解地看着自己，感受着发软的双腿以及泥泞不堪的某处，不甘心地在心里承认她彻底败给了郭雨。

　　“咳咳咳！”

　　门外传来一阵咳嗽声。

　　郭雨慌忙推开虞朝，手忙脚乱地坐起身，直到童婧瑶推门而入，她才勉强穿好所有衣服。

　　童婧瑶扫一眼懒洋洋的虞朝，佯装歉意地问道：“哎呀，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虞朝慢吞吞地套上上衣，梳理散乱的头发，瞥一眼童婧瑶，不悦地哼一声，她这个坏心思的姐姐明明知道她俩在里面，还故意吓到郭雨。

　　“是啊，我俩正在兴头上呢，你吓到她了。”

　　郭雨急忙捂住虞朝的嘴，脸红成了西红柿，“没有的事！童术相，我路过而已，我还要核对实验数据，我先走了。”说完便扯起背包，夺门而出。

　　“今晚等我哟～”

　　说着，虞朝向郭雨抛了响亮的飞吻，郭雨脚下一个踉跄，逃离的脚步更为迅速。

　　眼见郭雨羞到慌不择路，虞朝顾不上童婧瑶嫌弃的眼神，笑得见牙不见眼，某人外表高冷的不行，实际上纯情的要命，经不起一点调戏。

　　“你家这位还挺特别的，看我进来第一反应居然是挡住你怕被我看见。”童婧瑶说。

　　虞朝扬了下眉毛，得意洋洋道：“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女朋友。”

　　童婧瑶吃了一嘴狗粮，翻了个冲天白眼，一伸手，一把钥匙就被丢入手中，“拿走我的钥匙就是为了方便她进来跟你亲热吧？”

　　虞朝双手托着腮帮，看着郭雨渐渐远去的背影，摇头晃脑，笑嘻嘻地说道：“嗯哼～瑶瑶姐姐人又体贴又聪明又漂亮又善良～”

　　“行了行了，你别忘了她现在的情况，被选中S级任务，要是超变因子再异化，暴种都救不了她。”

　　童婧瑶当头泼下一盆冷水，浇醒了沉浸在甜蜜里的虞朝。

　　随着郭雨的身影消失于远处的拐角，虞朝嘴角的弧度渐渐收起直至碾平成一条直线，“我知道，我是这次任务的首席执行官，我不会让她受伤的。”

　　“你护得了她一时护得了一世吗？”童婧瑶又说：“我劝你赶紧让她注射暴种，就算成了邪体，你还能和她再续前缘，否则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丧尸那就彻底没救了。”

　　“她不愿意。”

　　“你可以强行给她注射啊，以你的实力，别说一百个她，就是一千个一万个她也不是你的对手…”

　　眼见虞朝脸色越发苍白，童婧瑶深深地叹了口气，不再继续说下去，轻轻抱了抱这个比她了小整整两年轮的妹妹。

　　在童婧瑶的记忆里，一年前，虞朝刚来寒域失去了记忆，可那举手投足间表现出的修养与稳重绝非寻常人家所能培养而出，甚至一度让人不可思议那检测报告上十五岁的骨龄。

　　然而优雅并非一种天性，而是一种习惯成自然技巧，因此即便寒域追查不到虞朝的身世，童婧瑶断然虞朝的身世绝不简单，更何况她本身就是一个实力强大的异能人。

　　而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因为另一个身份地位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人，展露出不一样的活泼与灵气，甚至几次三番露出脆弱动摇的一面。

　　夜幕降临。

　　宿舍楼下的冷梅树下，郭雨不时看看手表，等着虞朝到来。

　　远远望去，只见一个身穿浅色外套，身材高挑的少女不时地东张西望，虞朝蹑手蹑脚靠近过去，从身后猛地抱住她，“鬼鬼祟祟干嘛呢？”

　　郭雨身体一僵，忙将虞朝拉到一旁，“你能不能出点声，我要被你吓死了。”

　　“不能。”
　　“……”

　　郭雨做贼心虚，四下看了看，小声说道：“你先用我的门禁进去，一会儿我找个借口就说卡丢了，这里不让非住宿人员留宿。”说着将房卡塞到虞朝手中，盘算着怎么向看管蒙混过关。

　　虞朝却将卡塞回她的手里，挑起眉毛，得意洋洋地说：“你是不是忘记你女朋友是谁了？”

　　“虞…界！”郭雨恍然大悟，随即喜上眉梢，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于是，两人手挽手大摇大摆地走进宿舍楼，期间虞朝还笑嘻嘻地和舍管阿姨打了个招呼。

　　进入郭雨房间，虞朝四下打量一番，表情一变再变，最终难以置信，如果说房间收拾的整整齐齐，地面墙壁擦的一尘不染被称做干净整洁，那么垃圾桶也洗得蹭亮照人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你的房间…是不是太干净了点？”

　　“我有一点洁癖。”郭雨不自然地移开视线，“生理和心理上的。”

　　虞朝狐疑地眨了下眼睛，“一点？”

　　郭雨轻描淡写地说道：“我以前看到过我爸跟别的女人做那种事，所以我讨厌脏兮兮的感觉，心理上可能有点问题吧。”

　　尽管郭雨语气里极力表现出无所谓，虞朝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一丝恶心从她的眼底一闪而逝，那种眼神让她想起了那晚舞会郭雨与她失之交臂，产生误会后看她的眼神。

　　虞朝心念一动，“你知道孙继楠吗？”

　　郭雨心跳漏了一拍，借由倒水掩饰自己突然加快的心跳，“他是孙上尉的孙子。”

　　“那你知道我和他的事吗？”虞朝又问。

　　“我相信你。”郭雨即答。

　　虞朝接过郭雨手里的水杯连同她的手一起握住，无论别人怎么看待那件事，她必须要向自己的女朋友解释清楚。

　　“他之前死缠烂打追过我，但我没有答应，他说要是让他死心就接受他最后的道别礼，所以我去赴约了。购买金色年宝需要身份识别，孙继楠故意把地点定在绿城宾馆，又派人弄断了大门的能源供应系统，虽然期间他确实想对我做点什么，但后来被我吓到了，老实地呆了一个小时。”

　　“吓到了？”郭雨疑惑道。

　　虞朝挑眉笑，“我把扑克牌飞到他脖子后面的大理石墙里，他吓得尿了裤子。”

　　郭雨惊讶地眨了眨眼睛，想象着那搞笑的画面，两人同时笑出了声。

　　虞朝眼珠一转，捉住郭雨的手贴上胸口，笑嘻嘻道：“你要是不信，我不介意让你现在就验一验真假哦。”

　　郭雨脸唰得一红，连忙甩开虞朝的手，“不需要，我相信你，我先去洗澡了。”

　　虞朝扑向郭雨，满脸坏笑：“我帮你洗好不好～”

　　郭雨惊骇地逃，“不要！我自己会洗！”

　　“哎呀，又不是没看过啦。”

　　眼见虞朝愈加得寸进尺，郭雨手忙脚乱拿起睡衣冲进浴室，“啪”得一声关上门，捂着胸口，平复着砰砰乱跳的心跳。

　　此前她曾在训练室的浴室里无意间看见裸身出浴的虞朝，从那以后的两天起，她都没好意思正眼看一眼虞朝。

　　窗外夜色宜人，飘来寒域独有的冷梅香，为这夏夜增添了一抹别样的风味。

　　浴室里的水流声戛然而止，空气中浮动的水汽带动女孩身上的清香，搅乱了一池懵动的春水，朦胧的水雾里，裹着浴袍的少女如同画卷里走出的不知火，眼角带着娇俏的笑意，向着提笔沉思的少女徐徐走来。

　　虞朝趴在郭雨的肩上，翻看她手里的书名：“郭术相怎么在看文学小说？”

　　“这本书里面一些句子写得很精彩，就想随便看看。”郭雨说。

　　事实却是浴室里虞朝洗澡哼唱着歌，郭雨抬眸看了一眼，透过那雾蒙蒙的玻璃门，那样若隐若现的身材曲线让她想起那夜的春潮旖旎，她再也没有办法静下心来研究杨教授给她的课题了。

　　“哦？有什么好词好句，还不快呈上来给你女朋友听听？”

　　“‘月光如水，我是鱼，岁月是垂钓的老人，你是诱饵。’出自海桑的《我是你流浪过的一个地方》。
　　泰戈尔说‘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飞鸟与鱼的距离，一个翱翔天际，一个却深潜海底’。
　　‘顺遂无虞，皆得所愿’这是我对你的祝福。”

　　“我怎么听来听去都是鱼？”虞朝狐疑问：“你想吃鱼了？”

　　郭雨浅浅一笑，解释道：“因为你的名字里有yu这个音，所以就记住了。”

　　虞朝出神地看着郭雨几秒，耳廓渐渐漫上了一层漂亮的粉色。

　　如果从别人嘴里说出，虞朝必然嗤之以鼻，然而眼前之人含笑的眼眸里只倒映出自己的容颜，她不曾刻意讨好，却远甚世间任何甜言蜜语，这是虞朝听过的最动听的情话。

　　“朝的句子也有不少，我念给你听听。”

　　“不用了，太晚了，明天是你第一次出行S级任务，早点休息吧。”

　　肩膀突然失去了重量，翻页的手指停留在书角迟迟没有翻开下一页，那忽然泛红的眼眶暴露了敏感的心思，郭雨的心也随之空了下去。

　　“虞朝。”

　　“嗯？”

　　郭雨被自己不受控制的出声惊出了一身冷汗，有那么一刻她竟然想以那种不堪的身份活在世上。

　　“我马上睡。”

　　“好。”

　　本该相拥入眠的情侣间却背隔着微妙的距离，中间凹陷的被子如同一道沟堑，无法诉说的酸苦填不满这道横隔的距离。

　　窸窸窣窣的移动声中，一双清凉的手拥在郭雨滚烫的腰部，腹间不规律的起伏出卖了她极力隐忍的呼吸节奏。

　　在虞朝惊恍的目光中，郭雨一头冲进了浴室，那双诡异猩红的眼睛里充斥着慌乱与痛苦之色。

　　“郭雨！你开门，你让我进去！”
　　“洗完澡我马上出来。”
　　“不行，我不放心，你让我进去！”
　　“等我十分钟好么？”

　　苦苦的哀求声软化了破门而入的心切，虞朝缓缓放下了高抬的腿，“好，我等你。”

　　十分钟一到，虞朝便心急地呼唤郭雨的名字，然而连敲三次浴室的门都无回应，就在她准备使用暴力手段破门而入之时，门从里面打开了。

　　“郭雨，你怎么样？”虞朝心急道。

　　郭雨低垂着脑袋，湿漉漉的头发披散着，躲开了虞朝向她伸来的手，“我困了，睡觉吧。”

　　浴室里并没有意想中的雾气缭绕，虞朝看了眼浴缸外溢出的水，顿时惊怒交加，难怪这人要躲着她，“你在冷水里泡了十分钟？”

　　郭雨心虚地别过视线，苍白的脸色隐约泛着一丝病态的红晕，“别问了，睡觉吧。”

　　虞朝拽住郭雨的手臂，心疼她要强，更气恼她逞强，“你总是这样，遇到什么事总是憋在心里独自承担，你有把我当女朋友吗？还是你觉得我虞朝只能和你有福同享，不能和你有难同当？”

　　郭雨痛苦地摇了摇头，“虞朝，别说了，我不想吵架。”

　　“郭雨，你听好了，”虞朝揪住郭雨的衣领强迫她直视自己，“如果你死了我绝不独活，没有你的世界，我宁可不要。”说完抓起外套夺门而出。

　　郭雨呆呆地站在原地许久，虞朝早已走远，她却依然愣神地看着房门。

　　听起来十分幼稚的言论让她真切地感受到那份至死不渝的心意，一心求死的决心不断地动摇着，而网站里那些有关邪体隐晦的照片视频又让她不再期待生的希望。

　　这晚，郭雨失眠了，一闭眼眼前就浮现出那双热泪盈眶的桃花眼，那样决绝的眼神成了她无法摆脱的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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