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苹果

　　顾野走的第十一天，南边今天起的有些晚，南焉一大早就出门了，中午也没回家吃饭，临近晚饭的时候姥爷坐在一楼客厅看电视，手上修订着今年过冬准备穿的棉鞋，一不留神刺到了手，南边赶忙拿纸巾给他止血，带他清洗伤口。

　　“姥爷，您就别做了，那鞋子又没坏，今年还能凑合穿穿的。”南边皱着眉说。

　　“没事没事，燕燕在家穿鞋总没个正经，旁边有些松动了我怕她哪天脱脚摔了。”南姥爷说。

　　“以后我让她在家好好穿鞋，一个女孩子家家，一点样子都没有，以后怎么嫁人。”南边说着，心里有股火想往上冒。

　　“你别骂她了，才多大，小孩子顽皮点正常，上了初中之后要是不跟你说话了你还堵得慌呢。”南姥爷笑着说。

　　“上初中为什么不跟我说话？”南边不解，关掉水龙头帮南姥爷把手上的水擦干，两人走到客厅，南边打开顶灯。

　　南姥爷继续坐到沙发上修订棉鞋，“女孩子长大了知羞呀，很多事情都不会跟我们说的。”

　　南边知道管不了南姥爷，只好陪在一旁看着他，“她那样子能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南姥爷笑着摇头不回话，南边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姥爷，您该不会说的是，感情的事吧？”

　　南姥爷瞅他一眼，笑笑依旧不说话。

　　“她才多大，谈什么恋爱，不可以，不好好学习成天天想什么呢，她要是敢我就把他俩的腿都打断来。”南边愤愤地说。

　　南姥爷拿手里的工具戳了一下南边，疼的他叫了一声，“你少管，只要对方品行不错，带回来吃个饭也不是不行。”

　　“怎么就行了？才多大？还要不要学习考大学了？”南边依旧保持反对意见。

　　“你看看燕燕跟你学的，暑假过完开学才五年级，脑子里的知识都要装到初二去了，管着她干嘛，只要她有心事愿意说出来，我才不管她谈不谈恋爱呢，谈了我也开心，不谈我也开心，只要她开心我就开心。”南姥爷说。

　　南边在旁边依旧一脸不开心，但他倔不过自家老头，瘪着嘴撒娇：“啊，她开心您就开心，我，您就不管了？”

　　南姥爷听完扬手就要去打他，“你说的什么屁话，你才该好好管管，满嘴每一句实用的。”

　　南边笑了，凑过去抱南姥爷，“我知道，姥爷最好了，才不会偏心呢，偏心也行呀，我也偏心燕燕不是。”

　　南姥爷笑着推开他，“别晃来晃去，摇的我头晕。”

　　南边又乖巧的坐好，抬眼去看挂在墙上的钟自言自语：“都这个时间，燕燕怎么还没回家呀？”

　　直到七点多，桌上的饭菜都热过一回了南焉还没回家，南边有些心急他让南姥爷先吃别等了，自己跑到门口坐在石墩上望着巷子的进口。

　　这一等直到八点多还没看到南焉的身影，可是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是顾野发来的消息。

　　顾野：南边，最多还有三天吧，我就能回去了，她最近可以单独跟心理医生呆在一个房间了，估计很快就可以入院了。

　　南边笑着打字回复：好的，那你回来的具体时间告诉我，顺便想想吃什么？我到时候买好菜做一大桌好吃的等你回来。

　　刚发送完旁边邓家的门打开了，是邓董从里面走了出来，看见门口的南边吓了一大跳的样子。

　　“邓叔叔？”南边疑惑。

　　“小，小南呀。”邓董颤着声音说。

　　“您怎么了？”南边关心的问。

　　“就是，小，小南，你，你，你不然……”邓董话还没说完，南边的手机响了，是黑子打来的。

　　“南边，你在哪里？”黑子的声音不同往常，异常的严肃。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南边突然回想起前几晚的打架。

　　“你在家吗？”黑子不答反问。

　　“在，你在哪里了？我马上过去。”南边说着抬脚要走。

　　“你快过来，我在四小斜对面的巷子里等你，你……”黑子顿了一下，“你快过来吧。”

　　黑子挂断电话，南边刚走出两步回头看邓董，他依旧脸色不好，“邓叔叔，你是不是病了？不然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小南，你现在要去哪里？”邓董问他。

　　“我去黑子那一趟，怎么了？”南边说。

　　邓董抖着身子不说话，南边等不住边往前走边说：“邓叔叔，你赶紧回去吧，我先走了。”

　　从南家到四小门口五分钟都不需要，南边走进斜对面的巷子就看到迎面走来的黑子，脸色凝重。

　　“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有人惹事？”南边问。

　　黑子皱着眉咽了一下口水才说：“不是，但是，你做好心理准备，跟我来吧。”

　　南边不解，依旧跟在黑子身后，拐了好几个弯才停在一条无灯幽暗的更窄一点的巷子口处。

　　“南边，你，认一下。”黑子说完，侧身让开，打开手电筒照进去。

　　他顺着灯光聚集的地方一看，一张胡子邋遢却万分熟悉的脸出现在视野里，他惊恐的睁着眼睛，嘴角和鼻腔里都渗出了大量血|迹，蜷缩着身子倒在地上，苍白无色的脸僵着，没有任何生机的样子。

　　南边张着嘴，他已经无法感受到自己的呼吸了，大脑瞬间停止了思想，与那双眼睛对视着，迈不出半步。

　　南爸爸的双手环在身前，一把刀直直的插|入手臂，捅进心脏的位置，南边有些站不住，扶了一把身旁的墙壁。

　　虽然他确实在明面上很排斥南爸爸，但是并不表明真的不把他当成自己的父亲，至少他没有大错，他知道给南家避嫌，他知道往南家送钱，他还是认南边和南焉的。

　　“怎么回事。”南边甚至说不清这句话了。

　　“不知道，我也才刚发现，经过的时候闻着味道不对才找过来，这条路基本很少有人走，我也是图快才挤着道过来的。”黑子说。

　　随后他拍了拍南边的肩膀，说：“这个血量，估计不止一个人。”

　　南边皱眉，扭头去看黑子，然后随着灯光看向南爸爸的怀里，好像确实抱着什么，有一条麻花辫从缝隙里挤出来摊在一旁的地上，尾部扎着一朵白色的花朵皮筋，那是南焉最喜欢的一根。

　　南边血冲大脑，腿软的跪到地上，眼前一片模糊，他一下一下爬过去，先是拿起一旁的白花皮筋查看，上面有些划痕，半朵花都浸染了血色，南边拿起却抹不掉上面的污渍，他奋力揉搓，中心的花蕊掉落出来，滚到一旁的血滩里。

　　他张着嘴，摸了一把眼睛，猛一吸鼻子，伸手掰南爸爸的手，指尖一股凉意传到心底，皮肤已经有了些许僵硬。

　　南边先是拿开没被刀刺入的手，看清了南爸爸怀里的小孩，身高、体型，无一不跟南焉对得上，他停了下来，使不上任何力气去拨弄那个孩子，她被紧紧的抱在怀里，看不见脸，却能看见南爸爸胸前的一大摊血渍。

　　“黑，子。”南边使出全力喊他，黑子走了过来。

　　“南边。”黑子艰难地开口。

　　“翻过来，你把她，翻……翻过来。”南边说。

　　黑子蹲下，伸手侧头去翻那个小孩，轻微一用力，顺着侧身倒地，后背的那把刀柄撑着，一张糊满了血红色的小脸无力的面对着他们，整张脸皱在一起，表情非常痛苦。

　　南边突然一口血喷了出来，顺着嘴角往下滴，糊了一手。

　　他举起双手去擦那张小脸，越抹越红越抹越红。黑子在一旁有些焦急的喊他，已经耳鸣的南边什么都听不见，他的眼底只有南焉那张鲜红的脸，他伸手去抱她，可是冰冷的身体没有任何回应。

　　他喊“燕燕”，没有回应。
　　“燕燕。”依旧没有回应。
　　“南焉焉。”始终没有回应。

　　他抓起南焉的手放在脸颊，放在脖子，放在任何一个温暖的地方，没有反应。

　　冰窟一般的温度不见起色，他又拿双手搓着南焉的手，一双紧紧握拳的小手怎么都不肯松开，他不服输，喊黑子一起，打着骂着让黑子一起，最后划过南焉胸前刺出的刀尖，疼的心脏剧烈颤动，这才消停下来瘫坐在一旁无声的哭泣。

　　南边任由手心的伤口流着血，他觉得天黑了，星星都没了，盛夏的夜晚浑身发冷，指尖无力，大脑停止运转，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不会说话不会动弹，只是盯着眼前的南焉，视线模糊之后本能的眨眼，等着下一次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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