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

　　一周说短也不短，廖忱只是觉得这一周格外的漫长，得亏他心大，艰难地熬了过来。

　　周六廖忱起了个大早，忙碌到半下午被王震峰指挥着去附近集市买点儿食材。
　　晚上又是一个高峰，这种老店一般要做二手准备。

　　廖忱的任务是跑隔壁那条街买点儿菜回来，他刚走几步，脚还没迈出门槛就被王震峰叫住了。
　　他隔了段距离丢了把钥匙过来。

　　廖忱下意识接住，王震峰向着门口那辆自行车扬了扬下巴，“骑我车吧，上边有篮子，东西放里边，你也方便。”

　　廖忱应了好意，踩上踏板熟络地拐进了一条巷子里，这时人还挺多，廖忱要挑点儿新鲜菜，菜市场转了好一会，买一大堆菜，篮子快塞不满了才停下。
　　他折返时天空阴了下来，没骑一会儿就下起了雨，瞬间，还拥挤的人群四散。

　　廖忱踩着踏板也加快了速度，巫城巷子多，空气中就一片潮湿的气味，他得赶在高峰点回去。
　　急忙地转一个角，随着“砰”地一声响，廖忱什么都还没看清就连带着自行车重重地摔了下去。

　　两辆自行车就这么毫无预兆地相撞了。廖忱突然觉着老人那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确实在理，他这心急只吃了个冻和疼。
　　廖忱手撑地上缓了个好几秒，还没来得及去观察对面的情况，一双手已朝着他伸来。

　　廖忱掀起眼皮看去，瞥清面容时愣了好几秒。
　　余枞西的发丝向下滴着水，看样子是被这场洗礼迫害得不深。

　　廖忱手心泛着隐隐的疼，他挪开眼，手撑地上一用力站了起来。

　　“没事吧？”余枞西问。

　　廖忱觉着他这样还真不像看着没事的，他扶起自行车，掀开袖子扫了眼，手臂上已蹭掉一层皮，淌出鲜血。

　　廖忱有些烦躁地跨上了车，“没事。”
　　余枞西顺着廖忱的视线瞅了一眼，“我有事。”
　　廖忱愣了愣，刚踩上踏板的一只脚掉了下来，看去，“啊？”
　　“你去哪？”余枞西对上视线问。

　　廖忱想说我去哪跟你有二大爷的关系吗？
　　但他没说，心里那股紧张劲儿在疼痛下也散去几分，“店里。”廖忱拍拍车头前的篮子，“急，得送回去。”
　　话毕，廖忱又去盯他，“你有什么事吗？”

　　余枞西和他对看着，就这么静了好几秒，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右手，不过是手心蹭掉了皮。

　　廖忱的眼神瞬间变得有些复杂了，“那你...”
　　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主要没见人这么矫情过。
　　那你快去医院吧，再晚一步伤口就自动愈合了！
　　“打算怎么解决？”廖忱心口不一地问。

　　余枞西也跨上了自己的那辆山地，“你忙？”
　　廖忱的眼珠子跟着他的动作飘，木讷地点了两下脑袋。
　　“那边有药店吗？”他问。
　　“有。”
　　“走吧。”余枞西掀起眼皮看向廖忱，“你带路。”
　　“…”

　　就在那条街道的门口有家药店，廖忱在门口驻足几秒，转头向着余枞西示意一眼又踩上踏板继续前行。
　　他按时将东西送回去，店里边已经忙碌了起来，没人顾忌到踩着满身湿意回来的廖忱。
　　他将东西放去后台，洗了个手就坐门口守起了店。

　　今晚的计划估计得泡汤了，这雨说下就下，刚刚还热闹着的街道直接淋散了一大半人。
　　廖忱抹抹脸上的水，耳边是雨滴焦躁在地的声音，他摸出手机划拉几下，半分钟没到就弹出一条低电量的提示。

　　廖忱有些无语地收起了手机，心情不是太美好。
　　他在街道边张望一番，两分钟后迎来了第一个客人。

　　廖忱望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余枞西有点儿懵逼，直到他拉开他身旁的椅子坐下才后知后觉地站了起来。
　　廖忱熟络地将菜单递了过去，又拿着本子和圆珠笔一脸认真地盯着余枞西。
　　他将药放去桌子上，看着面前的菜单好几秒。

　　余枞西完全没这意思，但再抬头，再看见廖忱那双终于睡醒的眼睛又挪回了脑袋。
　　“两份脑花，六串原味鸡翅，两份扇贝，四串鱿鱼须。”余枞西指着菜单慢慢地说。
　　廖忱飞快写着，写好又不确定地去看余枞西，没忍住问了一嘴，“你中午没吃饭吗？”
　　余枞西看过去，“吃了。”
　　廖忱错开视线，牵强地点了两下头。

　　廖忱抱着本子离开了半分钟，再出来，丢给余枞西一根毛巾。
　　他下意识接住，不解地望了过去。

　　“你头发擦擦吧，一会儿感冒了。”廖忱好心道。
　　余枞西没动，就这么望着他。
　　廖忱被看得心慌，不自在地看向空阔的街道，好几秒，“呃...”他以一种别扭的姿势去夺毛巾，“抱歉，突然忘记了，你洁癖。”
　　余枞西一用力扯了回去，“谁和你说我有洁癖的？”

　　廖忱看过去，余枞西一只手持着毛巾搓着头发，双眼就这么直勾勾地放他脸上。

　　“这毛巾我就用过一回，没干什么，就擦了擦脸。”廖忱解释道，又立马特地了补充，“洗了很多遍。”

　　余枞西唇线抿直成一条线，没什么温度地盯着廖忱看。
　　他突然有点儿喘不上气来。

　　两人就这么对视好一会，廖忱实在受不了了才挪开了脸，他向着里边望望，胡言乱语了一句，“我去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帮忙？帮什么忙？替厨师擦汗吗？

　　廖忱真是觉着自己脑抽，刚迈开步伐就被手臂上的一股力制止住了。
　　他下意识看去，余枞西垂着脑袋，目光落在了廖忱受伤的手臂上。

　　他不自在地抽出了手，“没事。”
　　余枞西顺着廖忱的动作抬起了脸，“我这里有碘伏。”
　　廖忱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憨憨地啊了声，扫了眼桌上的塑料袋子，敷衍道，“一会吧一会吧，我有事。”
　　“你有事吗？”余枞西反问，探究的目光向着廖忱，像只阴险狡诈的狐狸般。
　　廖忱喉结上下滚了好几下，“我...”
　　“过来。”余枞西抽开身旁的椅子，拍拍椅座。

　　廖忱还是杵原地，盯着那根椅子看了好几秒，像是马上要做什么生死离别的事情般，思考一会儿才坐过去。
　　余枞西将袋子里的碘伏和棉签拿了出来，又替廖忱将袖子挽上去些，刚准备拿着沾了药水的棉签去擦拭伤口又被廖忱打断了。

　　他伸出手将东西夺了过去，动作强硬，又带着几分忸怩劲。

　　廖忱垂下眼费力地去瞧自己手肘的伤，“我自己来就行。”
　　他拿着棉签在上边敷衍里地滚了几下，“你那手没事吧？”

　　余枞西摊开手掌瞧了眼，本来就没什么事，刚刚那么一撞余枞西反应快，没廖忱摔得那么惨。

　　“哦。”他两只眼放去廖忱专注的脸上，“还行，上过药了。”
　　廖忱瞟他一眼，将棉签丢去了垃圾桶里，“行，那你玩。”
　　在廖忱屁股离椅子时余枞西又叫住了他，“这，一次一百五？”

　　闻言，廖忱坐了回去，不解地对上了目光。

　　“我给你五百怎么样？”余枞西说，“当我模特，一次五百。”
　　廖忱有点儿不可思议地挑了下眉梢，模特？一次五百？什么样的模特？
　　“就坐那就行。”余枞西说。
　　“你...”廖忱说着顿了顿，想问出口的话有些难以启齿。
　　余枞西好奇地看着他，“说。”
　　廖忱摇摇头，站起了身，“不用了。”
　　余枞西的脸随着他仰起，眸色暗了几分，“六百？”

　　廖忱睨他一眼，大脑里有些杂乱，这感觉一度给他一种错觉，他就是一小白脸，余枞西是那大款，正拿钱砸着他这个小白脸。

　　廖忱没答，扭身向着后台走去。
　　他在里边待了有两分钟才敢出去，晚上七点，店里又来了几个人，但总体来说，生意还是惨淡的。

　　廖忱接待了几个客人，跑前跑后几趟将大款的菜给上齐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雨渐渐收敛了几分，但依旧不乖，店里三四个客人，廖忱完全可以偷个闲。
　　但他消停不下来，在店里走来走去，非得显得自己多忙似的，就如余枞西说的那般，多动症患者。
　　这个多动在廖忱这里分很多因素，外界因素和内在因素，现在外界因素和内在因素都有。

　　廖忱站前台朝门口那一桌瞅了眼，余枞西边划拉手机边舀着面前的脑花吃。

　　廖忱收回眼，又往王震峰的方向扫了眼，他坐前台里边玩着手机，感觉到视线笑着开了口，“你这小子，闲不住啊？”
　　王震峰掀起睫瞟他一眼，“歇着吧，估计这一两个客人我也差不多该收摊了。”

　　廖忱应着好，却还是靠在前台，过了有半分钟才挪动步伐，余枞西隔着一段距离冲他招了招手。
　　廖忱诧异地走了过去，以为他有需要。

　　余枞西指了指面前的大堆食物，注意力掉回在廖忱的脸上，“点多了，我吃不完。”
　　廖忱疑问了一声，视线也在桌上飘过一瞬，迟疑地冒出一句来，“这东西不给退货的。”
　　余枞西眉心跳了两下，咬牙切齿地说，“我是说，你要吃吗？帮我解决一下。”
　　余枞西就吃了两串鸡翅一碗脑花，其它的还是原封不动地放那。
　　“眼大肚皮小。”廖忱没忍住吐槽了一句，“你刚刚点这么多干嘛？”
　　“有钱。”余枞西理所当然，“吃。”

　　好像也确实是那么个理，廖忱冲他竖了个大拇指。

　　“你到底吃不吃？”余枞西扯回了主题。
　　这个问题很伟大，廖忱又思忖几秒，最后拉开椅子坐去了余枞西的对面，他拿起一串鸡翅，“不吃白不吃。”
　　余枞西盯着他鼓动的腮帮子瞧，“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他突然问。

　　廖忱嚼嘴里这块肉差点儿没刹住车喷去余枞西的脸上。
　　他将东西噎下，感觉从额间有密密麻麻的汗淌出，瞬间如坐针毡，好几秒，才尴尬着说，“我不喜欢男的。”
　　余枞西掀起眼皮去追随廖忱闪躲的双眼，“哦。”好几秒，他点点头，“好。”
　　廖忱余光瞄他一眼，低眼注视着鸡翅发呆。
　　“不好吃吗？”见廖忱迟迟没下口，余枞西问。
　　他咬了一口，没抬起脑袋，无言着摇摇头。
　　“黑皮肤，小眼睛？”余枞西突然又说。

　　莫名其妙的，两人都是莫名其妙的，气氛也是莫名其妙的。

　　廖忱脊背有些发凉，“什么？”
　　“你喜欢的。”余枞西淡淡地说，挑了串鱿鱼啃。
　　廖忱恼火地看了过去，和余枞西对上了视线，“说了不喜欢，你他妈是不是有毛病？”

　　余枞西面无表情地哦了声。
　　廖忱听得眉心突突跳，特想一拳头砸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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