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晶花

　　人人都怀着同情心追究她名字的来历。她很久以前就把这个名字送给了清凌，只有他才有资格知道它的来历，只有他的呼唤才有意义。
　　“嗳，我说……”秀婧伸手推了一下涟漪，她早就停顿下来，不再做无谓的努力了。有些事情越解释越混乱，语言对人复杂的思维来说是多么贫乏的一种能力呀。她看见涟漪搂紧大衣，一动不动地盯着脚尖看。“你在听吗？”
　　涟漪抬起头说：“我在听。有话就直说吧，别转弯抹角的。”
　　秀婧挺了挺身子说：“那好，我就直说了。这些天，我思来想去，从各个角度分析判断，始终觉得，我们两个，无论是性格还是习性，我和清凌的契合程度都很高。你一定以为这是我的托辞，我的私心。但可以肯定的是，我很理智。我以我的专业，从现实、心理、历史等各个层面来分析我们的困境。结论就是你不适合他。你……还是走吧，远远地离开这儿。”
　　涟漪冷笑说：“真是天大的笑话。就凭你所谓的分析，我就得离开，这是哪门子道理？况且，你已经抛弃过他一次，保不定会有第二次，抛弃是不可原谅的。”
　　“抛弃？！什么抛弃，那纯属是个误会，我早就跟你说过，”她的嘴皮子抖动着，叫喊道。“我们只是一时的堵气，却让你乘隙而入。”她的目光如剑，从眼皮边缘弹出去，恶狠狠地刺入涟漪的眼睛里。
　　涟漪毫无示弱，目光如炬，“我所了解的并不如你所说，敢做就得敢当。何况，那个隙也太大了吧：大半年的时间，我们都住一块了。真令人难以置信。”
　　“我们……我们只是堵气。”她站起来，歇斯底里地叫道。“你这个狐狸精，狐狸精……”她哭了起来、“他原本……是非常单纯的人，除了我，别的女人他连正眼也不会瞧一下。就是你，你把他……”她擦了擦眼泪，站起身，伸手指点着涟漪说：“骚货，不要以为你的底细别人都不知道。被男人甩了……在清凌面前装可怜。只有善良的清凌才会上你的当。他是一时糊涂才接纳了你，等他看清了你的真面目，也会像你的前男友一样离弃你。你的前男友不正是看穿了你，才抛弃你的吗。你为他舍命，他连面也不愿露一下。可见，你这人是多惹人厌。”
　　涟漪绝望地叫道：“你怎么会知道……”
　　秀婧鄙夷地冷笑道：“别以为缩在壳里，别人就不知道你的嘴脸；你的大学同学，她们说你像个怪物，在校时被编排出的笑料一大段一大段的……至今她们说起来都大笑不止。”
　　涟漪的心战栗起来，很快便传遍了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如同地震一般。从裂开的心底蔓上来的火焰由内而外一路烧将上来，将理智、意识统统烧成灰烬，誓将一切毁灭掉。她冲上前揪住秀婧的头发往死里拽。“坏蛋！魔鬼……你和那人一样坏。你就是那人派来折磨我的吧。去死吧……混蛋。”秀婧忍着痛，伸出两手抓住涟漪的头发，两个人扭扯在一块……
　　当两人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时，便都松开手，瘫倒在沙发上，喘着粗气。
　　过了好一阵，秀婧爬将起来，抓起围巾，踉跄地扑向门口。突然，涟漪大笑起来了，“好哇！真痛快呀！”刚才，涟漪把她当成了乔庄，拼尽了全部的力量；心里面像毒汁一样的怨恨好像全迸发了出来。我真傻，为何当年不拼它一拼呢。她的手上还紧紧地抓着几缕头发。如果旁边有刀的话，她一定会拿起来，狠命地朝秀婧身体捅过去，一刀，一刀，那个解恨呀……她咬着牙想象着，秀婧的身体一个窟窿接一个窟窿，汩汩地往外冒血，还有那个乔庄……
　　秀婧拉开门，一阵寒风冲了进来。她身体靠在门框上，有气无力地说道：“我妥协过，为什么你不呢。妥协，意味着我们都不用再受折磨了。清凌从小因为他的父母而受了很多的苦，你想象不出他的痛苦有多深。他将自己幽闭在无尽的黑暗当中，以自己的受罚来拯救他的父母。现在又要因为我们受折磨。我好心痛，真的心痛。我想过要离开他，不只一次地想过。我去读研究生，也是为了作好离开他的准备。可我发现：我不能离开他，我人生的意义和快乐就是为了守候在他那颗伤痕累累的心旁边。这是他母亲托付给我的任务，一辈子得守护着他。没有了他，我的人生毫无意义。虽然很不情愿，我还是想妥协：我们三个人或许能过得很好，相亲相爱；也可能彼此厌倦了而分开。谁知道呢，不试试怎么知道结果呢。我只是一时大意松开了清凌的手，不，是因一时的苦恼而不再守候，所以要受到惩罚，我认了。但是现在，即使要和别人分享他，我也决不会离开他，决不会！”
　　“砰”的一声，门被关上了。涟漪的牙齿不由自主地咬得咯吱咯吱响。从灵魂深处漫上来的阴冷和外界的寒冷，内外夹击，直逼她的身体。透彻的寒，慢慢让她失去了与肉身的联系。她的肉身像一具僵尸，硬梆梆地杵在沙发里。附在□□里的意识好像结了一层霜，变得模糊起来。不行，不能被冻坏；否则，我的灵魂没有了依附，也就不复存在了。虽然不喜欢母亲不想给的这具肉身，但体内的灵魂是属于自己的，是这个世上唯一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在□□消亡之前，我要尽可能多地将对这个世界的感受刻在灵魂上。不管死后，灵魂是否存在，至少它和我一起存在过，我也会因为它的强壮而充实。我一定要活下去，活下去，没有什么比活着重要。她的生存意志是如此强烈，以至于那已然模糊的意识在一点上却变得十分清晰：到床上去，到床上去，盖上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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