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哪里来

作者:游白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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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肠悱恻查疑夜探


      被逐风拉着进了城,已近深夜,四处灯火皆熄,河街空寂,只闻得人家隐约狗吠婴啼,经了几家已经闭店的酒楼,最后绕进一个偏的不能再偏的巷子,终于寻得一家还未打烊的客栈。
      说来也巧,行到这家门口,那店小二儿打着哈欠正在关门,逐风抬手就将关得只剩一条缝儿的门给推住了。
      隔着门缝,店小二看见他吓了一跳,死死压着门。
      “您、您不是要打劫吧?”
      清逍闻言失笑,打逐风后头冒出来眯着眼睛一笑,那店小二一把就将门大大拉了开。
      “掌柜!掌柜!终于来客人啦!”
      一嗓子惊得趴柜台打呼噜的掌柜弹起来,那掌柜呼噜都没来及收干净,登时喜出望外冲到门口迎了过来。
      “呼——两位贵客快里面请!”
      像是生怕清逍逐风会跑掉,两人前脚一进来,店小二“哐”的一声就关门上闩,那迎来的掌柜热络道:“夜深了,两位客官想来是住店吧?我们这儿除了上好的客房,酒菜也是一等一的绝,要不要也给二位备上些?”
      说着瞄了一眼逐风打了个冷战直接凑到了清逍身旁,那店小二也是只跟在清逍屁股后头,附和道:“对,都好都好,给您二位都备上?”
      一下子被热情的围住,清逍有些不适应,话还没答,逐风胳膊一伸将他拉到了另一边,丢给那掌柜一个钱袋子。
      “住,要。”
      抱着钱袋子,那掌柜两眼放光都要跳起来,推着店小二就赶紧在前头带路,口中喊道:“天子号客房两间!好酒好菜一桌!”
      这时,跟着店小二上楼的逐风回过头。
      “一间。”
      闻言,正抱着钱袋子数钱的掌柜愣了下,跟着又看了看逐风身旁的清逍,随即恍然大悟般,忙又改了口。
      “天字号客房一间!被褥加厚!热水备满!”
      那店小二一听嘿嘿笑,跟着就“噔噔噔”跑到了二楼一间房门口,扯着嗓子喊道:“来来来,二位贵客进这间,床大!”

      上楼进屋,床是真的大,虽不似清逍在风月馆见的昊昆所在那间,但也占了小半个屋,那店小二一见二人进屋拉上门就走,清逍将那床瞅了瞅,终于发问。
      “夏夜闷热,为何要被褥加厚?”
      逐风一怔,忽又勾了勾嘴角。
      “……”
      不知对方笑什么,清逍忍不住屈指敲了下他脑门儿自桌边坐下。
      刚一坐下,那店小二就又来敲门了,端着盘子进来,三两下就布了满满一桌子菜,放酒的时候,还特意叮嘱了一番。
      “这酒水是我们掌柜特意挑的,两位试试,保准快活似仙~”
      说完又跑去铺床,抱着极喜庆的大红被褥,动作极麻利。
      “都是新的,干净着呢,两位贵客放心用!”
      边说边铺,铺完就走,临走前还冲清逍挤着眼睛笑了笑。
      “……”
      后知后觉,清逍从这店小二的笑里终于反应了过来。
      待那店小二将门一拉上,清逍看了眼正勾着嘴角夹菜的逐风,打桌上弹起来一把就推开了窗。
      想吸那么两口凉气,扑进来的却都是热浪,一回头看见逐风夹菜的手袖子往下滑了一点,清逍瞬间后背一凉。
      冲过去一把捉住逐风的手,将他的袖子一掀,鞭痕遍布,每一道都皮肉外翻,又扯开了他的衣襟,胸前同样密密麻麻,再将衣服往下一扯,后背上更是触目惊心。
      清逍觉得自己心尖儿都在颤,抓着逐风的手忙问:“他打的?”
      清逍这一连串儿的动作太快,逐风似是有些没反应过来,怔了好一会儿才冲他眉一挑。
      “怎总扒人衣服?”
      说着就要将衣服穿上,清逍扣住他的手不让。
      “因为擅自去了播州又晚归?”
      逐风不答,冲清逍勾勾嘴角,只道:“这算不得什么。”
      “哪里算不得?”清逍自桌上拿了个干净的帕子给他小心翼翼擦着伤口,“告诉我,归途为何要故意拖延。”
      “你会走吗?”
      “什么?”清逍手一顿。
      “查完,你会离开吗?”
      “……”
      “会吗?”
      “……会。”

      长久的沉默之后是逐风的不配合,他单手扣住清逍的双手,两三下就拉好了衣服。而后沉默吃着菜,沉默灌着酒。
      清逍对着这忽然闹起别扭的人,将他的酒杯挪走硬给塞了茶水过去,又将筷子拿起来,给他夹着菜。
      待盘子里的菜摞成一座小山,清逍放下筷子冲他微微一笑。
      “逐风,这世间,离散最是平常。”
      “我不喜欢。”
      说着站起来,直接去到了窗边,清逍跟过去,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是沉默。相顾无言片刻,逐风忽然一把抱住了他。
      “可以不走吗?”
      问的那样轻,却压得清逍有些喘不过气儿,抱得那般紧,连清逍的心都一起勒碎。
      怕碰疼他的伤口,清逍微微往后退了退,逐风却又抱得更紧,很想回拥他,可清逍到底没有抬手,沉默着,清逍也没有回答。
      于无言中,门被敲响,逐风没有一点要松手的意思,清逍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逐风却无动于衷。
      笑了笑,清逍道:“进。”
      “哐”的一声,那店小二将门推开,看了眼立马别过头,忙忙往浴桶中倒着热水,然后又轻手轻脚拉上门离开。
      到底是拗不过,微微叹口气,闭上眼,下巴在逐风肩头轻轻一搁,“我不会不告而别的。”说着抬手轻轻拍了拍逐风的背,对方这才松开了手。
      一眼都不敢多看,那乌黑的眸子里不知藏着什么,清逍总忍不住要跳下去。拉着逐风去到浴桶边,清逍自个儿跑下楼去找掌柜寻药。
      下了楼,那后厨里头踢里哐啷不知在干什么,总之那掌柜和店小二掀着帘子朝里头伸着脑袋,竟似是有些哆哆嗦嗦。
      “劳驾……”
      站他们身后,清逍刚一开口,两人直接吓得跳了起来,那店小二回身翻着白眼就差倒下去,那掌柜也是吓得不轻,扶住他忙朝清逍挤出一个笑,跟着就将清逍往大堂里头迎。
      “劳驾,有没有止血的伤药?”
      冲那掌柜客客气气,清逍边走边问。
      那掌柜一听怔了下,打量了清逍一会儿,眼神极为诧异,而后忙点着头给清逍寻来了一堆瓶瓶罐罐。
      抱着上了楼,看着清逍满怀的药,逐风笑了。
      “没一个能用的。”
      “为什么?”
      打开挨个儿闻着,逐风看着清逍勾了下嘴角,最后挑了一瓶递过来。
      “这个,勉强。”
      点点头接过,蘸着浴桶里的热水将逐风身上的伤口清理,又敷药包扎,其间有好几次清逍都想将他的眼睛给蒙上。几乎是目不转睛,那乌黑的眸子跟着清逍提溜转,看的这屋里的热浪好似全涌到了这一处。
      手底下包着,清逍的目光总是忍不住在逐风心口那蛛网般的旧痕上停住,很想再问,但到底没开口。待包完,清逍远远退到了桌边。
      烛火跳动着,逐风熄了浴桶那边的灯,屋子便暗了一半。又一次,逐风将自己隐进了黑暗中。
      看着那黑暗中的身影好一会儿,清逍觉得这样的沉默需要打破,坐在桌边将床一指,清逍道:“去歇着吧。”
      于是,黑暗中,那身影走了过来。
      “你希望我留下吗?”
      清逍心里有一个答案,可他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于是,那身影也笑了笑,跳窗走了。
      逐风一走,似乎连屋子里的热浪也一起离开,起身自窗边看着那身影没进黑暗消失在长巷中,清逍觉得,他身上有个什么东西,也被那人一起带走了。

      睡得不太早,醒得便很迟,待睁开眼,清逍浑身汗湿。
      “……”
      这被褥确实铺得太厚,统统卷了放床脚,洗漱一番,清逍下了楼。
      这客栈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太偏,正值中午,大堂里却是一个用饭的客人也无,而清逍楼梯没下几阶,就听见门口揽客的店小二正在同人闲聊。
      “哟!您今儿挑的这筐好啊,一看就是送去殷宅的吧?”
      “当然啦!咱们州主仁善,看我这糟老头子可怜,给的价要比那药铺高得多,我可不得将上等货都给他留着!”
      “哎!我说老伯,咱们州主和他家那位小姐到底得的什么病?您这都往他们宅子里头送了多少年了,这父女俩听着怎么总跟泡在药罐子里似的……”
      “哎哟老天爷!你小子这张嘴可不许胡说!什么病不病药罐子的,咱们州主这么好的人,得和他家那小姐都长命百岁!真是的,哎呀去去去!你小子少在这儿闲扯,赶紧快去招揽生意,闹了这般久也没个客人,再这么下去这店就该关了……”
      这声音越说越远,清逍就这么听着到了门口,跟着一瞧,只看见半个担子刚拐出巷口消失。
      那店小二将手里的毛巾甩了甩,搭肩膀上一回头看见门口的清逍,眼睛登时就亮了。
      “哟!贵客您醒啦?咦……那位……”
      “他……”
      “啊!我懂我懂!还没醒是吧?没事儿,饭菜我们都备好了,醒了就能给送上去,掌柜还让我早上去重新买了药,顶好儿的那种!我这就给您拿,这药您去给他用上,保证歇到明天就能下床……”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去钻柜台里头拿药,不时还冲清逍挤挤眼睛,好好的话被他说到最后,是越听越不对味。
      清逍嘴巴张了张,眨巴眨巴眼,最后放弃解释,将那药接过来后忙打断了他。
      “方才同你说话的是何人?”
      “啊?哦!他啊?住这巷子里的一个老药农,采了一辈子的药,收了一辈子的药,专给药铺供货的。”
      “方才听你们提及殷宅,他给殷宅送去的都是何药?”
      “什么药我不认识,但一瞅都是顶好儿的货!”
      说起这个,那店小二一下子来了兴致,四下看了看,朝清逍招招手,引着清逍在大堂的桌子上坐了下来。
      “您不是比苏人吧?”
      清逍跟着坐下,点点头。
      那店小二四下看了看,抓起桌上的花生豆往嘴里塞了几颗,而后又朝清逍招了招手。清逍将耳朵凑过去一点,那店小二便压低声音说了起来。
      “我跟您说啊,我也不知这算不算州主秘辛,反正是那老药农有一次来我们店里喝醉了说的。他说我们总州主同他家小姐身体都不好,似乎已经吃了好些年的药,说这父女俩儿,每年的发病时间似乎都在中元节,总之每次中元节前,那宅子里收的药材,都比平常要多!而且,他还说自己有次中元节去送药,碰见那宅子里在闹鬼呢!”
      “闹鬼?”
      “对!闹鬼!说是他那次有事儿耽搁了,晚上去送的药,结果打后门一进去,那宅子里不同以往,四处都贴着黄符布着法器。途径的时候什么也看不见,但就是能听见呼救声和哭声,说是阴森得很!还说自那次以后,殷宅就有了中元节封宅不准人进出的规定,所以他往后送药,再也没在中元节去过!”
      一番话听得清逍皱起了眉,那店小二吃着花生豆,兴致倒是更盛。
      “我跟您说啊,要我觉得,那老药农说的这一切都可能同那大公子有关!”
      他这么一说,清逍立马看向他。
      “何出此言?”
      “哎~这您就不知道了吧?我跟您说,我们州主啊两儿一女,独独那大公子不是他亲生的!”
      “这跟是不是亲生有何关系?”
      “怎么没关系?宅门里头家大业大,斗来斗去不就是那些事儿嘛!那州主的病,我看就是那大公子给下了毒!那二小姐说不定也是那大公子看上她了,想拿药控制她也说不定。那小公子据说楞头磕脑啥也不懂,我看早就被那大公子暗地里给整成傻子了,您信不信?”
      “……”
      “不信是吧?那我再给您说道说道,您以为那宅子里头怎么会闹鬼?夺权啊!这大公子狼子野心定是想当州主,说不定还想做总州主!这比苏人人都知我们州主很疼这大公子,啥都交给他打点,一闹鬼,他这能耐不就彰显出来了?打着收鬼的名义拉拢人心,说不定那些被捉的鬼是他给弄死的冤魂也说不定,而且说起这个闹鬼,其实啊,不瞒您说,我们……”
      那店小二说着就将脑袋凑得更近,声音压得更低,清逍跟着他低头正听着,那店小二的头却突然“哐”的一下砸到了桌子上!
      惊得清逍抬头一看,却是那掌柜自后而来,照这店小二头上狠狠地摁了一把。
      “什么闹鬼不闹鬼?!不去门口招揽生意,又在这扯闲是不是?!”
      说着把那店小二推开将手中的盘子放了下来,那店小二站起来缩着脖子赶紧就开溜,而那掌柜端出盘子里的饭菜,忙冲清逍堆着笑脸。
      “贵客,您快尝尝,我亲自下厨炒的!”说着顿了顿,瞄了眼清逍笑呵呵道:“两位昨夜付的银两,够在小店住上月余,这比苏客栈虽多,但大多都沿主街甚是喧闹……小店虽偏了些但胜在僻静,行事倒是方便……两位要不就在本店长住如何?”
      他这边自顾自说着,清逍随意夹了几口菜,抓了个馒头就往外头去,走到门口,他那一长串的话,清逍这才想起来答。
      “好。”

      啃着馒头直接上了街,最后守在出了殷宅后门必经的一个巷口,终于等到了那挑着空担出来的老药农。
      这药农清逍其实没太大印象,只记得初到殷宅第一次打后门出去时,似乎是有过一面之缘。
      向他探知一二,并未从所送的药材中听出什么异常,不过都是些偏温补的,最后道过谢,清逍沿着殷宅外沿绕了一大圈离开了。
      待大亮天光变昏黄,又待这昏黄被夜色吞尽,清逍自后墙翻入,悄悄潜进了殷宅。
      打后门偏院而入,径直往后院廊角的药屋而去。那药屋隔壁有间库房,门两边各有一窗,门上挂了锁。看了看,清逍跃上房顶揭开几片瓦,跳了进去。
      库房内靠墙立着木柜,中间列了几排架子,借着月光,清逍在库房内查探了起来。
      木柜里是各种珍贵药材,架子上是品相极佳的温补类草药,再将架子木柜细细查检一遍,墙体地面也好一番勘探,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之处。想到殷宅初遇逐风所为,清逍跳出去,又向隔壁药屋去了。
      房顶行了两步,正欲跳下去,来时昏黑的药屋里忽然亮起灯光,轻轻趴下耳朵贴上瓦片,里头传来声音。
      “桥头茶楼快建好了吧?我不便出面,你暗中帮我盯着点。”
      “知道了。”
      “还有,告诉你的主子,我将自己的人借给他,可不是为了让他跟幽涧魔尊搅和到一块儿的。”
      “话我会带到。”
      “他究竟要做什么?跟幽涧的魔尊扯不清,最后可不要玩火自焚了。”
      “他要做什么我不清楚,可我却清楚你做了什么。殷州主,中元节快到了,你这边可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哼!你主子的两个集阴阵都被毁了,我没了东西,怎么做?”
      “以往怎么做,如今便怎么做。”
      “乌阳骏改制,拂云轩主持祭祀后一个婴孩也捞不到,我埋的线人都被他们挖了,如何能按以往?”
      “殷州主,我不是在和你商量。”
      “……放心吧,这五年,我哪一次少了他的?只不过今年意外频出,逐风已经开始怀疑我了,我怕他此次会不配合。”
      “怕他不配合,你还将他打伤?”
      “哼!你养过狗吗?听话的狗,都是棍棒敲出来的。”
      “可我看他是狼,不是狗。”
      “狼敲了獠牙,跟狗就没什么区别了。”
      “但愿如此吧。我不管你养什么,中元节那天,该给的东西别少了就行。”
      “不等中元节了,今年变故太多,提前吧。你将这个给涪羽,让她戴上,护着她的。”
      “为何让我给?”
      “你给的,她才会贴身不离的佩戴。”
      “那你现在又是做何?”
      “逐风既然怀疑我了,我就不得不防,需得将这出口改一改……”
      说着就有铃铛声响起,清逍不知他改的出口是什么,听到逐风的名字便想掀起瓦来探个究竟,岂料手还未抬,方才贴耳的地方忽地就射出一支利箭来,而那利箭破空炸开,直接在夜空亮起一道红光。
      红光一亮,整个后院瞬间便涌进来几队人马跳上了墙守住了所有出口,而廊下所有的灯也全亮了起来。清逍见状飞身跃下,借着林木遮挡向院外绕去,那药屋里的人却已跟着追了出来。
      几发利箭飞来,清逍闪身躲过,贴着墙借着一个假山的遮挡正欲掩了面直接冲出去,一只手却从腰间勾了过来。
      身法极高,动作极快,清逍根本未察觉对方的存在,还未出手,腰间那手将他向后一带,直接闪进了假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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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情肠悱恻查疑夜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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