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夏而起

　　鉴于这几日是明湛出国前，他们最后在一起相处的时间，他不想任何人打扰他们，便给郭亚放了假，一个不会开车一个开不了车，就导致了他们现在等在山脚下打车，前面还有近百位乘客在排队。

　　苏棘夭今天的运动量超出了她平日的好几倍，一天下来只觉得腰酸腿软，光凭自己，连站都不太能站得住。

　　明湛眉心微蹙，四下看了看，瞥见不远处红色共享单车的站点，低声问：“骑自行车吗？”

　　小姑娘眨着一双无辜的凤眼，理直气壮，“我不会，就算我会我现在也骑不动啊。”
　　明湛单手托住她的腰揉了揉，颇为无奈，“那你在这等我。”

　　下一刻她便攀上了他的胳膊，跺了跺酸胀的腿，好奇地问道：“你干什么去？”

　　他暗叹一声，手下使力让她站直，心下不禁怀疑她这副模样，若是自己出了国，她真的能照顾好自己吗？
　　但面上未露分毫，云淡风轻地回答：“共享单车不能带人，我去买辆能带人的。”

　　鹤鸣山附近都是景区，租金高，往来人流又大部分是外地人，几十里范围内基本都是民宿或是饭馆。
　　明湛从一个民宿老板手里重金买下了一辆旧自行车，复古二八大杠，苏棘夭只在电视里见过的那种。

　　“我记得很小的时候看过一个MV，女主骑着自行车穿过校园，那时候我就想我上大学也要这样，可没想到上了大学忙着三点一线，哪有时间骑自行车逛校园。想不到今天你替我实现愿望啦！”
　　苏棘夭侧坐在后座，环抱住男人的腰身，说到兴起抻了抻双腿，带歪了车身。

　　“你小心些。”明湛稳住车把手，差点惊出一身冷汗。
　　他上次骑车还是在初中的时候，也从未带过人，车技跟他以前赛车的技术比起来，只能说是才学会的程度。

　　“哦。”背后传来小姑娘丧里丧气的应声。
　　他暗自叹了口，转移话题：“照你的计划表，接下来我们去哪？”

　　喃喃声带着些不确定自他身后响起：“好像是...滑雪？”
　　下一刻后腰处抵上了毛茸茸，明湛握着车把的手青筋迸现。

　　“停停停！”

　　明湛急急刹停，还未停稳，便感受到身后的人跳了车，转头，“怎么了？”

　　只见小姑娘双眼亮晶晶的，指着一侧的巨大招牌，“我们回家做饭吧！情侣必做的一百件事，一起做一顿饭。”

　　明湛眸光意味不明，她没什么底气地缩了缩脖子，“我们不能顿顿吃外卖吧？更何况上午爬山，下午滑雪，你是不是想要我的命？”
　　她呲了呲牙，像只傲娇示威的小兽。

　　明湛并没有反对的意思，他只是因为她口中自然而然蹦出的“回家”两个字，短暂怔住了而已。
　　他一边推着手推车，一边在手机上翻着什么，“你想吃什么？牛肉滑蛋？鱼香肉丝？还是糖醋鱼？”

　　苏棘夭目光敬仰地望着他，“你都会做？”
　　他抬抬眼皮，“我都可以学。”

　　她嘟起嘴，决定今天第一天还是不要给他太大难度好了，“那你今天先做一道红酒土豆炖牛腩吧，我们慢慢来，我看过别人做，可简单啦。”
　　明湛面上若有所思，片刻点头应和道：“红酒家里有。”

　　商超新鲜牛肉都分装包裹好，贴着标签，摆在敞开的冷柜里供人挑选。

　　他拿起一块牛臀肉和牛外脊，看了眼身侧的人。

　　苏棘夭举着手指，犹豫了一会，指着那块牛臀肉，“这块看着红一些，脂肪也比较少，应该是头爱运动的牛，这块吧。”
　　明湛对厨房里的事可谓是完全的小白，不予在陌生的领域发表看法，此刻便无言地附和她地意见，放下了牛外脊。

　　“哦哟，侬两个是要牛肉烧土豆伐？”身边一个阿姨操着本地口音问道，目光从明湛手上的牛臀肉落到他们的手推车里孤零零两个土豆身上，摇了摇头。

　　“是呀阿姨，我们要做土豆炖牛腩，这个肉不行吗？”苏棘夭看见她不赞同的表情，赶忙问道。

　　“牛腩是牛前胸呀，侬拿的这个牛臀肉么得肥肉，炖炖不好吃嘚！呐，这个！”阿姨挑了块肥瘦适中的递给她，“新婚小夫妻啊要做做功课的呀，好多事情不能毛估估的嘞。”

　　她张嘴正欲说些什么，阿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她接起来：“欸！你在那里站着别动，我马上过来了！”她捂着手机，冲他们指了指，“祝你们新婚快乐欸！阿姨先走了，不用谢！”

　　他们对视一眼，无奈地笑笑。

　　苏棘夭眯眼笑了笑，“幸好遇见了这位阿姨，不然你第一次下厨就要遭遇滑铁卢了。”而后作起神棍模样，掐指一算，“看来你今日命中得遇贵人哪。”
　　“你点的菜色，又是做给你吃的，说是贵人也该是你的才是。”他微微挑眉，侧首瞧她，“你说我们是不是特别有夫妻相？以前没在一起被人误会是情侣，现在在一起了又被误会是夫妻。”
　　苏棘夭煞有介事的点点头。

　　他们哪里知道，有些亲密不用刻意地表现。
　　即便身在人声鼎沸处，他们之间旁若无人，自成氛围的一举一动，既有着情侣初恋爱时的热忱，又不失老夫老妻间的自然默契，再加上明湛身上超脱同龄人的成熟感，这才让阿姨误会了。

　　回到家里，苏棘夭抱着袋薯片，隔着中岛台看明湛忙碌，嘴里“咔嚓咔嚓”声不绝于耳。

　　明湛照着视频定格的画面，拿着刀十分严谨地在那块牛前胸上比划着角度，半晌无奈抬头，“你别看着我，去那边坐着看电视吧。”

　　她耸耸肩，又往嘴里丢了一片薯片，“是你不要我帮忙的，现在怎么连看都不行了？”

　　他摇摇头，罢了，她想在这便呆着这吧。
　　“那你零食别吃太多，等会还要吃饭呢。”

　　却见小姑娘做了个鬼脸，巧言善辩道：“你不知道女孩子吃饭和吃零食的胃是分开的吗？你放心，你做的我肯定会吃完的。”
　　明湛说不过她，只得想法将她支开找点事做，“那你帮我去酒柜选瓶红酒，等会做菜要用。”

　　两排和层高同高的酒柜占了一整面墙，顶灯的光照射在不同颜色形状的酒瓶上，在墙上映出斑斓的彩光，既实用又美观。

　　苏棘夭不懂酒，有一年在沈家的酒窖里喝完了某个年份的藏酒，还是沈知恒替她背的锅，沈涯训了他好一通，说他牛嚼牡丹，暴殄天物。
　　真正牛嚼牡丹的苏棘夭事后砸吧砸吧嘴，一点味都记不起来了。

　　她站在两排酒柜前端望许久，一头雾水，决定还是不为难自己了。

　　转过身，隔着偌大的客厅看不见明湛的身影。

　　小步“哒哒哒”地跑回中岛台，“做菜用不着太好的酒，你这里最便宜的红酒是哪一瓶？”

　　明湛从冰箱里拿出一块黄油，闻言想了想，手中动作不断，“不记得了，看你方便，拿离你最近的那瓶就行，不要爬高。”

　　她听话地就近拿了瓶红酒，回来后像只辛勤的小蜜蜂，给明湛喂了饼干，摆好了碗筷，修剪刚买的花束摆进了空置的红酒瓶里。
　　等屋里飘起诱人的香味时，她已经在桌前端正地坐好，嗷嗷待哺了。

　　明湛学习能力出众，照着教程毫厘不差地模仿下来，结果自然称得上是色香味俱全，苏棘夭破天荒吃了两碗饭，撑得连道都走不动了。

　　明湛起身收拾的时候，她趴在桌上对着花拍照。
　　换了好几个角度都不满意，她说：“我们明天去买点绿植吧，家里怎么连个好看点的花瓶都没有，白瞎了我这么好看的花。”

　　华庭之前对明湛来说就是个供他安稳睡觉的地方，连睡睡都是因为她才带回来的，哪还有别的心思照顾娇气的绿植。
　　“好。”对她，明湛自是没有不应的。

　　商超附近有家很大的花店，她只挑了蓝白郁金香两种，简洁大方。

　　明湛想起花店老板的推荐，状若不经意地问道：“不喜欢玫瑰吗？”

　　花店老板极力推荐新上的玫瑰品种，厄瓜多尔中的北极光，他分明注意到她有些意动，可不知什么原因最后还是拒绝了，选了郁金香。
　　分明没有那么喜欢郁金香。

　　苏棘夭忙着修图，把不小心拍进去的红酒瓶裁掉，漫不经心道：“玫瑰要情人送才欢喜呀，怎么能自己买。”
　　倏地，她又叹了口气：“其实情人送的也没那么喜欢，有两个我不喜欢的人身上就是玫瑰的味道，所以，厌屋及乌了吧。比起玫瑰，我倒是觉得牡丹更好看，国花就是最美的！”

　　明湛正若有所思，余光瞥见娇小的身影慢吞吞挪到了沙发上，抱着肚子哼哼唧唧的。

　　“积食了？”他端了杯温水，坐到她腿边，“涨教训了没？往后不能吃这么多零食了。”
　　“喝不下。”如瀑的长发铺洒开，她躺在其中，双肘叠着抱在胸前，小小一只，可怜巴巴的。

　　“下去走走消消食？”明湛捏了捏她的手，她眉眼松弛，看起来没有很难受的样子，应该就是短暂地撑住了。
　　他暗自摇摇头，忍住想笑的冲动，以往他倒是不知，她还有贪食的小毛病。

　　“起不来。”苏棘夭反握住他的手，搁在自己上腹，“你帮我揉揉吧，揉揉就会好了。”

　　明湛只觉得手下触感哪哪都软，被动忆起上次孟浪的行为，动作敷衍地在她上腹揉了几圈，收回手背在身后，“可以了吧，我去帮你拿外套，下楼消消食。”

　　苏棘夭正沉浸在全自动服务中，突然被中断，不满地嘟囔：“才揉了几下呀，男人真是得到了就变样了。”
　　闻言，男人的背影停顿了一下，大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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