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修炼手册

　　【范闲失踪22小时】
　　陈萍萍在指挥室气得冷脸。
　　“两个小时，整整两个小时才将权限交接给我们，梅执礼是怎么办事的？没告到他头上就不管事了吗？”

　　“刚进来就听你吵吵囔囔，堂堂一院之长，实在有失体统。”
　　门一开，庆先生到了。

　　“坐下，各忙各的。”他一摆手让站起来的众人坐回去，身后进来的是范建和柳如玉带着范若若范思辙。

　　“查得怎么样了？”
　　庆先生下巴一抬，背着手在屋里转了几圈，瞅了瞅人们都在干什么。

　　“遇到了点挫折，暂时……可以克服。”
　　陈萍萍本来压下去的火，却是越想越气。
　　“他梅执礼欺人太甚！”

　　一五一十陈萍萍把事情讲了，庆先生取下墨镜，侯秘书搬了把椅子请他坐下。
　　“好说，撤了就完事。”

　　陈萍萍皱着眉头想了想。
　　“反正权限在我们这边，不妨碍办事，您随意。”
　　他自己推着轮椅去看言冰云操作了。

　　“院长，最后一批人排查完毕！”
　　王启年拿着文件急急忙忙敲门进来，后面是言若海朱格费介一大批人，大家看到庆先生俱都行礼。

　　“不用，当我是空气，你们办事我旁听。”

　　王启年看着陈萍萍，陈萍萍一挥手，示意他可以打开文件夹开始念。
　　“昨晚十点到十一点，离开监察院的同事有九十四人，其中走西墙胡同的有三十六人，结伴同行的有二十五人，单独行走有十一人，开车骑车都算在内，并没有遇到特殊情况特殊事件，四处言若海主任说他是最后一位从监察院下班回家的，他开车路过，没有异常。”
　　“全部排查完毕………然后大家讨论了一下，也还是都排除嫌疑了。”

　　陈萍萍叹了一口气。
　　“这条线断了，看冰云这边的吧。”

　　“老范，你刚下班，回家歇着去。”
　　庆先生看着范建站在窗边一言不发，有意想清人。

　　“我是他爸，他亲口承认的。”
　　范建对着庆先生不卑不亢，眼睛一瞪。

　　“别那个眼神对着我，好像我欠了什么东西一样。”
　　庆先生伸手把墨镜带上了。

　　“难道不是吗？”

　　眼看两尊大佛又要开始吵，想了一天事情的陈萍萍脑仁疼。
　　“好了，老范你不要火气那么大，庆先生，您好生歇一会儿。”

　　柳如玉问身边把证词册翻得卷边的滕梓荆。
　　“怎么样，有进展了吗？”

　　滕梓荆摇摇头。
　　“有很多看似有用的线索都被我们排掉了，僵局。”

　　“滕大哥，哥哥一定会回来的对不对？”
　　范若若精神还好，但也是忧心忡忡。

　　范思辙道：“我姐睡了一上午，起来就开始打电话，全是无人接听，我打也是，然后我姐就慌了，开始胡思乱想。”

　　“会的，”滕梓荆安慰他们，也等于安慰自己。
　　“会的。”

　　“院长，监控录像提取完毕，是一起看还是挨个看？”
　　“一个一个来吧。”

　　“不，”滕梓荆站起来，“院长，一起吧。”
　　陈萍萍看他认真的表情，同意了。

　　庆先生用询问的眼神看着陈萍萍一指滕梓荆，陈萍萍点点头。
　　“正是范闲说的那个。”
　　“多大？”
　　“20。”
　　“前途无量。”

　　滕梓荆言冰云王启年三个人并排看着五个监控，从三倍速到六倍速最后到八倍速，从昨晚八点开始的时间一直到今天早上天亮。

　　“能排掉两个吧我觉得，右边那两个整整八个小时都没人经过，中间和左边的监控都有人经过了。”王启年琢磨一会儿先发话。

　　“同意，我去看过现场，右边那两个视角很好而且是一条路上的，可以相互对照，中间那个是单独一个，左边也能前后对照，而且中间那个监控摄像头抬高很大，有死角。”这是滕梓荆。

　　“五倍速把中间和左边再看一遍，找不同。”
　　言冰云最后。

　　七处的人操作一通，三个人聚精会神地盯着。

　　“可以去探查了，”滕梓荆在言冰云的桌子上打开地图，陈萍萍也凑过去看。
　　“这栋楼和这栋楼的方向与这三个监控有关，可以去问问那些住户有没有昨晚走夜路并且看到什么。”

　　看了看时间，下午六点半。

　　“下班的时候，刚刚好。”陈萍萍指挥起来，“二处四处的兄弟们去吧。冰云，你现在找东墙北墙的监控，看看能不能有什么线索。”
　　“是。”

　　滕梓荆跟着去了，他前后看了四遍录像，凭着记忆去找画面里出现过的脸。

　　旧城区老楼许多工薪阶层都在这个时候回家，本着凶手不可能是这里的人，只需要问昨晚有没有出门的人就行。
　　滕梓荆想，就算浪费时间，也得把人都问个遍，这种找到一条线索断掉一条线索也太难熬。

　　可总是天不遂人愿。

　　【范闲失踪26小时】
　　指挥室里超低气压。

　　滕梓荆的心里防线摇摇崩溃，人已经失踪整整24个小时了，线索一条条断，嫌疑人一个个排除，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对面直到现在都没有和任何一个与范闲有关的人联系。

　　对手是谁，带走范闲要做什么？
　　钱？或者，命？
　　没人知道，没人敢说。

　　一个普通人失踪24小时才能立案，因为他是范闲，已经提前16个小时去抢黄金时间，但是现在陷入死局，该怎么办？

　　“把上午去做搜查工作的人叫来。”
　　陈萍萍沉吟许久下达命令。

　　上午去做搜查工作的是一处和四处，为了起到突击检查的作用，分两队同时进行，滕梓荆跟的是二队，因为二队的名单最后一个是李承泽。

　　一队去的林家，郭家，贺宗纬家，还有李承乾的美术小馆。
　　滕梓荆对李承乾没什么嫌疑，李承乾很少拉拢范闲，两个人之间就是平常的上下级关系，交流也是建立在学校工作之上。
　　叶家林家就更不可能，先不说几个小姑娘一个宿舍感情不错，叶重的警局和监察院是同一系统，办案查案什么的都一起，只是这次情况特殊，一圈人里两个最小年龄的范思辙和林大宝还是玩伴。
　　贺宗纬早就排除在外，那就只有………郭保坤？这个人似乎经常和范闲一言不合就呛起来。

　　可是真要做了案子，不仅是郭保坤自己，他父亲郭攸之礼部长官的身份还能保得住么，官宦人家的孩子，不可能去动摇自己眼下的美好生活吧。

　　一队没有，二队没有。
　　滕梓荆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拨通了范闲的电话，尽管无人接通，他举了起来。
　　“言队！我们能不能试一试手机定位？”

　　言冰云坐回自己的电脑前。
　　陈萍萍没说话，有放手让言冰云去做的意思，言若海要说什么，被他伸手一拦。

　　言冰云已经指挥七处的人忙起来了。
　　“把结果打到屏幕上去，在场的人请问谁给范闲打过电话？把你们的号码给我。”

　　滕梓荆范若若范思辙范建四个人报上了电话号码。

　　“云儿，你可以换一个思路，查所有人给范闲打电话时范闲手机的定位。”
　　言若海给了他建议。

　　“明白。”

　　【范闲失踪27小时】

　　当结果投到屏幕上时，滕梓荆燃起的希望之火又双叒叕被浇灭了。
　　那是一张京都城的地图，地图上杂乱无章地分部着上百个光点。

　　“过去26小时之内，范闲的手机收到了……二百六十九个来电显示，其中范先生17个，范思辙19个，范若若35个，滕梓荆……198个。”

　　滕梓荆神色自然地接受众人的检阅，他死盯着屏幕，言冰云看了他一眼，接着说道。
　　“现在能看到的是，定位几乎遍及整个京都城，连北边的西山，南边的太平河里都有。”
　　“对方做过手脚，而且是硬手，反侦察意识非常高。”

　　“有没有定位分布最多的地方？”陈萍萍让影子把轮椅推到屏幕正下方。
　　“每个区都有，而且每个区都有聚集点。”

　　“最大的呢？”
　　“应该是，西山区，但是西山区是京都城面积最大人口最多的一个区，去年人口普查160万，”言冰云鼠标点了几下将西山区单独拿出来放大，“但是将西山区地图放大以后，定位光点是平均分布的，要找人，可能要挨家挨户地来了，这无异于大海捞针。”

　　间接说，这条线索也是废的。

　　“试一试，把叶重那边也叫上。”
　　庆先生站起来，“侯秘书，去把梅执礼请过来，我要找他谈一谈，陈萍萍，我把西山区领导权暂时交给你，从现在开始你拥有西山区一切调配，叶重来了，让他配合你。”

　　他走到门口，又回头。
　　“对了，把你的办公室借我用一用。”

　　“您请便！”

　　【范闲失踪30小时】
　　柳如玉带着两个孩子先回家，范建作为旁听在指挥室定住脚不走了。

　　已经是深夜，刚才叶重来了监察院，警局高层和监察院高层一起开了会，重新制定计划。
　　他们现在犹如困兽之斗，东一下西一下，朝北一阵又回头向南，所有的线索都是自己想出来看似无限希望，又被亲手打破。

　　范闲失踪了多久，滕梓荆就连轴转了多久，除了中午的那包点心，他什么都没吃。
　　坐在指挥室隔壁的休息间，滕梓荆仰头倒在靠椅上两眼失神。

　　太失败了。
　　手机里那天早上的合照竟然成了用来思念人的最后一个物件。
　　滕梓荆看了几眼，关掉手机。

　　言冰云推门进来。
　　“入职实习第一天就是这种棘手案子。”
　　他坐在滕梓荆身边的椅子。
　　“也算是一种间接考验了。”

　　“肯定还有没想到的地方，”滕梓荆喃喃自语，“范闲也许留下了什么东西，我还没看到。”
　　“夜宵来了！”王启年又是风风火火地推门进来，一手一个袋子。
　　“达达今晚夜班，我特意求他送了外卖过来，老滕你快过来吃一点，你好像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了。”

　　“我不饿。”
　　言冰云看着他，起身去桌边拿了一份。

　　王启年碰了壁，他决定再劝劝那头倔驴。
　　“多少吃一点，办案这种连轴转的事情你会垮掉的。”
　　滕梓荆不说话，他走过去拍了拍滕梓荆的肩，“老滕？”
　　“我说了我没心情！”
　　然后被滕梓荆一甩手拨开。

　　“我靠！嘶！”王启年吃痛，只好放开。

　　“滕梓荆！”
　　言冰云几步到了滕梓荆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
　　“你这副样子是想给谁看？范闲不在你给谁看？你现在要做的是好好修整，清醒清醒你的大脑！你觉得范闲愿意看到你这个样子？还没找到人你就已经废了！你这样怎么对得起范闲？这就是你所谓的在意？”

　　王启年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变故，他好像听明白了什么事。
　　这老滕……对小范大人有意思？

　　一时间休息室只有三个男生的沉重呼吸声。

　　言冰云松开自己的手。
　　“现在，我以监察院处主任的身份命令你，去、吃、饭。”

　　滕梓荆咬着牙，坐到一边的桌子旁。
　　王启年递过来筷子，他接了。

　　“对不起，”滕梓荆生硬地对王启年说了一句，王启年活动手腕嘿嘿一笑。
　　“没关系，你和小范大人默契度最高了，一定能找到的。”

　　“恐怕我要让所有人失望了。”
　　滕梓荆握着筷子两眼发直。

　　言冰云看了他一眼，“王启年，你陪他坐一会儿，我回岗位了。”

　　经过滕梓荆身边，言冰云指了指他的监察院徽章。
　　“别忘了，监察院是你的后盾之一。”

　　自从李承泽来了之后，范闲心情难过起来。
　　李承泽是真伤心了。

　　范闲想过自己要不要当时同意下来，以安慰李承泽，但被否定了，因为那么做就是一种背叛。

　　背叛，即便是假的，也是真的。
　　对李承泽是，对滕梓荆是，对他范闲更是。

　　更何况，李承泽真正要选的人不应该是他，是那个一直站在他身后的谢必安。
　　回想大学一年中的种种，范闲发觉自己陷入了一场四角追逐中。人人皆是单恋，他追着滕梓荆，李承泽追着他，谢必安追着李承泽。

　　所幸滕梓荆回过头，李承泽一腔热血飞蛾扑火，却从没回头看看身后的谢必安。
　　难怪谢必安总是对自己死亡凝视。

　　范闲想着这无穷无尽的四角修罗，莫名悲哀。
　　胡思乱想间不知道过了多久，范闲睡了又醒，正当他觉得饿的时候。房间突然黑了下来，范闲知道有人来了，索性把眼睛一闭，感受到光亮也不睁开。

　　“我知道你没睡。”

　　范闲睁眼看去，竟然是谢必安。
　　“果然，李承泽在的地方一定会找到谢必安，”范闲笑了笑，“他怎么没亲自来？他还好？”

　　谢必安毫无表情的脸更冷了。

　　“你还有脸提他。”
　　“少爷有自己的事，怕饿到你，让我送点东西。”
　　他走上前，把盘子放在床上，又把杯子放在盘子上。

　　“我知道我不该伤他，一颗疯狂的心，经不起折磨了。”
　　范闲学文艺范儿，小心翼翼连杯子盘子端过去一看，又是三明治。

　　“你什么意思？”
　　“你说，李承泽他怎么就不回头看看呢，这么多年，他真的只把你当他的下属看了？”
　　“少爷的命令，是我存在的意义之一。”

　　范闲摇摇头。
　　“不对，不仅如此，还因为你喜欢他，你发过誓要守护他一辈子的，对吧。”

　　谢必安愣住，他很惊讶，心底的东西突然被公之于众的惊讶。
　　跟范闲打交道的时候不算多，见到他心里是讨厌居多，范闲一次次伤李承泽的心，他都是看在眼里。
　　不过，现在范闲的话让他一直以来的想法有了动摇。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没答应他吗，我跟他有些地方真的很像，才华横溢情商高，咳………那个，我想说………”
　　范闲眼神深邃，虽然看着谢必安，却仿佛越过他的肩头看向另外的东西。

　　“我家梓荆当年也是个护卫，可我从未把他当下属，什么高低身份，喜欢谁都是源自内心。”
　　“那个时候我还没发现我的心思，可我发现的时候也晚了。”
　　“谢必安，你能明白吗？”

　　“我一直觉得你才是最适合他的，这也是我为什么一直拒绝他，可李承泽从来没回头，他但凡回头看你一眼，都不会演变到今天这个样子。”

　　范闲一口咬掉最后的三明治，拿起杯子咕嘟嘟灌水。
　　“等、等一下！”

　　晚了，谢必安眼睁睁看着范闲喝完了那杯水，他疑惑地看着谢必安：“怎么了吗？”

　　“我想说……我有点敬佩你了。”
　　拿过盘子杯子，谢必安深吸一口气，良好的心理素质让他不至于挂相。

　　“这是你失踪的第34个小时，他们已经在想办法，但因为我们不打算和他们联系，所以一时半会救不到你。”

　　谢必安噼了啪啦说了一堆，然后隐入黑暗的背影称得上是落荒而逃。

　　“奇奇怪怪的……真不愧和李承泽是一对。”
　　范闲如是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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