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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3 章
元庆八年冬,景帝在朝堂上震怒。先帝幺子祈王品行不端,竟敢行谋害皇子之事,景帝端坐龙椅,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心里乐开了花,终于找着机会,可以除掉这个眼中钉了。
两兄弟年岁相差极大,景帝对这个幺弟十分不喜,先帝在位时,朝堂中就有见风使舵之徒投其所好建议立幼子为太子。景帝本就昏聩庸碌,日日担惊受怕,总算是上天眷顾,在幼弟成人前,终于把先帝给熬走了。
景晟有谋反之心,景帝也并非不知,却一直苦于无名无可奈何。此次景晟竟敢谋害皇亲,此乃大罪。有铁证在,景晟必将逃无可逃,重则褫夺爵位贬为庶人,轻则撵出朝堂发配去守皇陵谢罪。无论何种,这朝堂中都将没有景晟的立足之地。
朝堂之上,景帝面上痛心疾首,言语为祈王开脱。胜利即将在望,表面功夫做的十足十,皇室宗亲也不是吃干饭的,景帝不怕玩脱。
“晟弟,朕自登基以来,自认对你对吴太妃都不薄,在吴太妃病逝前还特准你将她接出宫照料尽孝,你为何做出害我皇儿性命此等丑事。皇儿与你并无过节,你怎可,怎可,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你,要朕如何是好。”
景晟瞟了眼在殿旁站立的景渊,不耐烦道:“看那小子不爽快,整天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就想打他一顿,哪里想到手下的人不懂事,下手重了点。臣弟老子死得早,也没人撑腰没人疼,罢了罢了,说这作甚。皇兄待如何处置我?”
“晟弟,朝堂之上,怎可如此之言,也算是朕做兄长的无能,没做好看护之职。恭亲王,你是宗亲老辈,这事,你看该如何?”
恭亲王持笏走上前,“启禀陛下,若论宗亲,老臣也算族中老人,族下皆算我的后辈,老臣也痛惜无两全之策。但祈王谋害皇侄,有损皇室威严,此乃大过,若不严加追究,也是极为不妥。若是按律应褫夺爵位,贬为庶民,以儆效尤。老臣痛心,请圣上定夺。”
景帝稳坐龙椅之上,多年的养尊处优,体态已经不见年轻时的硬朗,弯腰驼背的身形,面上一副为难之色,表面看起来也有着那么一点慈爱的神色,只是眼神中的亮光出卖了他的真实想法。
景晟居下站立,背脊挺拔,倒是有着那么一股风骨在里面。前个儿恭亲王族中刚被封了几个诰命,这会儿肯定与景帝站在一道,景晟看着满堂朝臣,心里只觉着好笑。
景渊看着眼前的场景,只觉着不对劲,似乎有不为人知的内幕在。为何景晟潜伏于幕后这么久,突然毫无征兆的被指控被摆在了台面上,究竟是刻意为之?还是被手底人反水?若是刻意为之,那么又有何目的在?
殿中静默良久,都在等着景帝的御令,“晟弟,虽念在先皇去世早,你年小无依实属不易,但朕即使贵为天子,也只能按律行事....”
景晟闻此言却是一笑,皇家父子手足,都不过如此罢了,“皇兄,慈安殿内侍疾时,是否还记得呢?若还记得,臣弟在府中等候发落。”
满堂人都不明所以,景帝闻言却是一震,不动声色道:“晟弟还有何话要说?”
“皇兄若是不记得,臣弟手中有一道先帝亲笔所书之密诏,特意给皇兄的,臣弟就念念吧。”景晟从袖袋中掏出一道黄稠,作势就要打开。
景帝先坐不住了,“说到底,也算皇家家事,祈王先行回府,容后发落。今日先到此为止,退朝。”
随着大太监的一声退朝,景帝快步离开了,只留下满面狐疑的朝臣以及面带笑意的景晟。景晟将手里攥着的黄稠随意一卷,放回袖袋回府了。
景仁宫内,景帝气血上涌,脸憋得通红,急火攻心下,一口老血吐了出来。
大太监着急的要去叫御医,被制止住了。
“陛下,陛下,传御医,快传御医。”
“福喜,不可外传。违令者,斩。”
“奴才知道了,陛下放心,景仁宫内的事儿,下面的人不敢外传。可是陛下龙体要紧,都吐血了,这如何是好。”
“朕只不过是被气着了,朕休息会儿,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没有朕的传召,谁也不许进来。”
福喜不放心,道:“要不还是让奴才在这陪着陛下?”
景帝看着这个照顾了自己大半辈子的老太监,一时也有些感动,“他竟然真能做到如此,难道朕就不是他的孩儿吗?他怎可如此狠心,处处为朕设限,他为何就对朕如此狠心?”
“陛下是在说先帝吗?祈王是先帝的老来得子。这在民间,老来得子都是溺爱,更何况帝王家呢。年岁渐长,瞧着那么小个什么都不懂的娃娃,疼惜劲儿就上来了。”
“先帝在世时就多加疼惜他,这也就罢了。先帝去的那年,朕还是皇子,那日侍疾要退下时,先帝遣退了下人,问朕‘若是我为帝,能否对晟儿好’,朕那会儿也是疼惜那孩子的,这么多年我怎么对他的你也看着了。无论如何承诺,先帝都不放心,要朕起誓护他周全,保享荣华富贵一生。即使是谋逆的大罪,也不可损其性命,也要保他富贵。”
“先帝糊涂啊,若是连谋逆之罪都要宽恕,这皇室声誉该如何保全,圣上威严该如何维持,怎能对陛下如此不公。”福喜跪地,为景帝抱不平。
“谁又说不是。不过朕答应了。原以为私下答应也就罢了,也无人知晓,朕就算不认,谁能奈朕何。可是,朕的父皇啊,他是真做的绝,竟然留下亲笔所书的密诏。”
“陛下,万一,那祈王是诈您的呢?”
“是或不是,都不重要了。朕赌不起。若是此诏公之于众,将有无穷的后患。先帝走时,景晟才两三岁,不可能记事。但此事也无他人知晓,否则早就传出来了。此诏若是流出,对社稷的安稳不利,先帝并不糊涂。只有可能是在景晟成年时才知晓的此诏,并且无他人知晓,具体如何操作的,也只有先皇与景晟知晓了。”
“先帝的心是石头做的不成,先帝临终前也是陛下在身旁多加侍奉,那会儿的祈王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不说侍疾照料,连请安问候都没做好,先帝怎么能厚此薄彼到如此境地。”
“若朕不认,那么是不孝;若朕认了,那么是不义。兜兜转转,这坏人总归都是朕来当的。朕累了,先休息会儿。”
景晟被弹劾谋害皇子的第二日,收到了宫中传来的旨意,奉命不日离京去封地,无诏不得来京。景晟还在襁褓中时,已经被封王,封号祈,寓意向神明祈求而来,足以见受宠程度。在先帝离世前,特意为他划分了封地,对于这个儿子,先皇能想到的恩典和赏赐,除了那把椅子,能给的都给了。
祈王谋害皇子的事,风风火火被爆出,又风风火火结束。来得快,去得也快,除了祈王要离京,快的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景渊来到齐王府时,景晟在府中逗鸟,收拾行李的下人忙的不亦乐乎,抬箱子的仆从人来人往。
景渊很少来自己这个皇叔的府中,只见府中雕梁画栋,富丽豪奢,这府邸的豪华程度,除了按制不能跨越外,这精细程度,一般的皇亲八辈子也追不上。
“哟,什么风把大侄子吹来了。”年纪相仿的两人站立在一起,一人冷静自持,一人温和浮夸,这场景看起来有些滑稽。
“见过皇叔。”景渊一直不明白,这小皇叔明明年纪轻轻,却总喜欢装老辈这一套,总也玩不腻。
“我这里没这一套,来都来了,喝杯茶吧。”景晟遣退了下人,自己沏着茶水,嘴里也不闲着,“平日里也不见来皇叔我这坐坐,今儿干什么来了?皇叔我平安无事,心里不甘?不甘也忍着吧,谁叫我有个得力的老子保平安。”
景渊做好了思想准备,还是差点将嘴里的茶喷出来,将杯子放下做掩饰,“皇叔为何刻意如此做?”
“哦?这么明显?哎呀呀呀,不妙不妙啊。”
“......”
“你老子的那把椅子,说实话我也看不上。不过他再坐下去啊,景家的天下怕是揣不住了。”
“那是我的父皇,皇叔当着我的面说这些,倒是一点不怕。”
“心里门清,说不说,又如何。”
“皇叔为何要离京?”
“北渊此次来的异常,京中有你跟太子在,尚有人盯着,但是边境,恐有变,都在京中难以防范。”
景渊此次前来,做着无功而返的准备,没想到竟然这么容易就打探出来了,“皇叔这次怎么如此好说话?”
景晟收了纨绔的做派,正色道:“自家人如何争夺,那都是我景家内部的事,但是外人若是来犯,拼了这条命,也绝不让其得逞。”
“皇叔经此一事,离了京,再回可是不易。若是还想...可没机会了,心中不悔?”
“回不回,悔不悔,都是今后事了。”景晟提过桌上的鸟笼,浑不在意。
景渊看着面前的人,有感而发,“若是皇叔早出生些年月,也许,会是另一番光景吧。”
“你小子不恨我?我可是差点要了你的命。”
“呵,有何可恨?我若死了,技不如人,死的也不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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