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太】生花

　　友情，爱情，背叛。五条悟忽然想到。高速运转的大脑逐渐将一切缓缓连接起来。太宰治曾经因为对面前这个人过分的信任而失去了重要的友人，却又不知究竟该憎恨谁。他在害怕。五条悟想着，勾起了嘴角。太宰治在害怕，害怕他对于五条悟的信任会又一次将自己重要的人推至深渊，将自己推至深渊。所有他不惜编造了数个谎言，来试探五条悟。
　　来给自己寻找一个栖身之地。
　　——你看，我是这样的。如此丑陋，如此恶劣，如此不堪，深陷泥潭背负罪恶却还走到了阳光下来，还想拉着你一起坠入地狱。
　　——这样的我，你还会相信吗？
　　——你是爱着这样的我的吗？

　　治果然是胆小鬼吧。背弃光明又向往光明，恐惧爱意又贪恋爱意。五条悟想着，用审视的目光扫过坂口安吾全身，忽然兴味高涨。
　　但这回你输了，我战无不胜的爱人。
　　——我依旧爱着这样的你。
　　所以说爱情真是令人难以捉摸，它令最强束手束脚，它令操心师犹豫不决，它令每个人都自甘沉醉其中，普通到每个人都可以轻易拥有。
　　在名为“爱”的纠葛中，太宰治只走错了一步。只此一步，便让五条悟追了上去，紧紧不放。就让他们之间的两条线重新交叉起来。

　　五条悟忽然便想要见他。
　　“他在哪里？”他问坂口安吾，悄悄地将相片放进口袋里，“你知道的吧，告诉我。”
　　“我要去见他。”

　　此时的太宰治并不知道自己遭受到了来自曾经的挚友的背刺。
　　昏暗的小酒馆里，身穿沙色风衣的青年像是一团雾气般站立在中央，却没有一个人在意。他静静地看着陌生的人群和熟悉的布景，眼里流露出的只有怀念。
　　还有茫然。恍惚之间什么都变了，恍惚之间什么都没变。早已消逝在时间长河之中的友人慢条斯理地走到身边坐下，共饮一杯酒。没有猜疑，没有算计，欢笑和慰藉才是真的。鸢色咒灵依旧在讨要掺了洗洁精的烈酒，一本正经的辅助监督依旧担当着吐槽的角色，有着蓝色眼睛的男人则会饮尽杯中的酒，一把按住太宰治跃跃欲试的手——
　　那只覆在他手背上的手掌向下滑动了几寸，贴到了他的掌心。指缝被一点点顶开，占据。太宰治缓缓回过头，看见了五条悟冷淡的脸。
　　五条悟抢过他手里的酒杯，一口将青蓝色的酒液咽进喉咙里。大约是太急了，烈酒滚过咽喉，嗓子都是哑的。五条悟紧紧握住他的手：“第二次了。”
　　松开我的手，推开我的心，糟蹋我的感情，仗着我的偏爱肆无忌惮地闹。这是第二次了。
　　太宰治喝了几杯酒，非人的体温难得炙热，通过手心传递过去。他打了一个酒味的哈欠，站起身来，直视着五条悟，语调放的又轻又缓：“不会再有第三次了。”
　　那么深情，好像他真的有心一样。

　　五条悟怒气冲冲地想，大脑忽然被灼烧的怒意占据。可还没等到他发作，太宰治就拉着他的手走了出去，无视了站在门口的坂口安吾，走出大门，在大街上晃悠了半天，这才拐进港口，领着不好发作的五条悟钻进一间集装箱。
　　五条悟憋了一路的火：“太宰——”
　　他的嘴唇被一根纤长的手指按住。太宰治贴过来，向来苍白的面孔被酒精染上红色，鼻尖和五条悟之间挚友一寸距离，呼吸也是灼热的。
　　“你想要我吗？”太宰治贴得更近了，鸢色的瞳孔中央只剩下一个摆放白发青年的位置。好像其他的一切都已经远去，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在狭小的空间里对峙着。
　　“这里是横滨，是我的世界。”或许是酒精麻痹了大脑，太宰治清楚地知道他不该做这些无用的东西，但这回他懒得管，任凭醉意和爱恋支配了自己的身体。他吐出一口气，又重复了一遍，“你想要我吗？”
　　五条悟最后看到太宰治蓝色的波多领结，反射出的光线又清又亮，像清酒。理智忽然就断了线。

　　这里从前是太宰治的安全屋，许久过去床铺依旧干净整洁，白色床单一丝不苟。五条悟揽着太宰治的腰线，重重地将双唇贴过去，肆意掠夺着另一个人的呼吸。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忽然便收不住，就像太宰治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横滨之行会变成这样。两人在喘息之余，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一起。
　　——酒精害人啊。
　　身体疲惫到一根手指都不想动，精神却格外地清明。太宰治呼出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应该当机立断地离开，迅速地抽身而去，就像他从前惯做的那样。但太宰治看着五条悟沉静下去的睡脸，这个念头便有中生无了。他忽然想起那个偶尔优雅的女人在睡梦里也是这般姿态，恬淡的，沉静的。
　　那个女人说：“修治，永远不要与我走上相同的道路，不要让玩弄人心时的欢愉成为你活下去的依靠。”
　　“玩弄感情的人，终将被感情所背弃。”
　　可是我已经走上了。他悲哀地想。母亲，我该怎么办？
　　冰凉的指尖忽然触碰到一片温热。五条悟的手掌宽大而干燥，两只手这么虚虚交握的时候热量就从掌心开始游走进四肢百骸。这点热意几乎让太宰治生起了一点困意。他保持着姿势没动，忽然觉得五条悟像杯烈酒，烧人的那种。而他们就在只属于彼此的角落里交换了酒杯。太宰治咽下名叫五条悟的烈酒，只觉得灼烧了满腹心肠。
　　漂亮的鸢色眼睛终于一点一点合上了。
　　睡眠对于咒灵来说从来不是什么必要的东西，太宰治向来也不甚在意这些。但他合着眼，忽然生出了一点期待。
　　——你会出现吗？我的梦境里，你会出现吗，我的爱人？

　　他感受着灼人的体温，似乎听到了五条悟的回答，顺着相接的骨骼传过来。他说：“当然。”
　　——我当然会出现。因为你的心跳正在告诉我，你已经深陷进去了。
　　安静又平和。这样的氛围似乎总是离他们两个很远，然而却真真实实地发生了。昏暗迷乱的集装箱外，围栏的横滨海不断将浪花送至礁石上，翻滚出结白的泡沫，不断聚起又不断散开。
　　——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浪花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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