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神剑续）桃花影里飞神剑

　　“她……为什么待我这么好？”见她远去，小凤自言自语地道。
　　罗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看得出来，萧鸿把聂无错教得秉性良善，可小凤也是她唯一的死穴，为了小凤，她会不惜去杀人，甚至不惜与所有武林正道为敌——若真有那一日，武林正道绝对不是她的对手。他至今想不明白，为什么雪花神剑被她几招就给破了，小凤的邪天罡经，最后不是败在了雪花神剑之下么？还是……小凤果真是手下留情，绛雪他们才有了让雪花神剑发挥威力的机会？自己耗费那么多心力创制出来的剑法，实际上竟是那么无用么？
　　有一刻，他甚至萌生出了立刻带小凤离开的想法。带她离开，从此远离江湖纷争，一如二十多年前他从少林寺带走她一样。不同的是，这次她忘记了仇恨，也忘记了他，只要她不想起从前的事，她就不会对江湖造成威胁。可是他也知道这行不通，聂无错看向他的眼神，有着越来越多的不信任，她不会把小凤交给自己，而若是自己一声不响地带小凤离开，天知道她会用什么手段来找他们出来。他走不了。他只能守着，或者说在她们身边监视着，期待着不会再出现一场腥风血雨。若是出现了，那他……三十年过去了，一切都变了，唯独他，还是那个正道大侠，还是不能枉顾武林同道的性命，即便要下手的那个人，可能是他的女儿。
　　也许是自己想得太多？可是，他可以不想么？
　　看着小凤坐在地上的火旁，双手捧着头，微微皱着眉头，他竟有一丝心疼。想起她在集市上，抱着那个生病的小孩，轻声安慰着那个老婆婆，想起她给那药王上香时烫伤了的手，他又是一阵恍惚。他总以为自己了解她，现在看来也还是这样，但他却看到了她另外的一面，这样的她，又到底是不是她？

　　聂无错再冲进来的时候，手里不仅拿着一把药草，还带着一只锅。“屋子都住了人家的了，借个锅用，应该也没什么大碍吧！”她笑着说道，把那锅架上炉火，烧水，将手里的药草一一洗干净。
　　小凤看见她膝盖上一片泥迹，惊道：“你摔倒了？”
　　“没……没……”聂无错赶忙说道，“我轻功那么好，这么点雨，怎么可能让我摔倒？”说着说着，脚上旧伤的地方又是一阵刺痛，她皱了皱眉，企图笑笑掩饰过去，可那丝痛苦的神色还是没逃过罗玄的眼睛。他想起她的脚伤，也想起自己能重新站起来，都是她把脚筋剖给了自己的缘故——那她……
　　在上官堡再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是行动如常，他便也没再多问。小凤死后不久，他就觉得自己的脚伤好得非常快，没过多久，他便弃了那根拐杖，又过不了多时，他的轻功便已恢复如常，甚至还比从前进步了几分。可是聂无错……初见她的时候，她几乎是一直飘在空中的，轻功当真是出神入化，可是她既然脚部筋脉受损，照理说应该完全使不出轻功才是……
　　他疑惑地看着她，看她专心致志地在那里摘着药草，彷佛世上所有的事，都没有这件事重要。

　　小凤本不太相信聂无错的话，可她见识过聂无错的轻功，便也打消了心里的疑惑。只是，她忽然听见了有“嗤嗤”的响声。再仔细一听，是那火的声音——有水珠落在了火里——“玄儿，你怎么哭了？”
　　“我没哭……”聂无错扬起头来抹了一把脸，“雨水而已~~~”她笑道，“一时半会也只能找这几样了，等到雨停了，我们就回去，你身体现在不好，可不能再病了。”
　　“玄儿……”小凤觉得眼前这个女孩子待自己是真的好，看着她把药草洗净弄碎，送到她口边，她一笑，“玄儿，谢谢你！”
　　“不用谢！”聂无错笑着说道，“你我之间，不必言谢！”你予我的生育之恩，这十几年的朝夕挂念，我又何曾对你说过谢谢？
　　小凤温和地一笑，将那药草吃了下去，虽然入口有些苦涩，精神却为之一爽，这药果然有效。可是……双肩上的伤口在这时竟痛了起来。那并非剧痛，却是彻骨的寒冷，深入骨髓，久久挥之不去。
　　“小凤……”聂无错见她双手护着双肩，顿时想起了什么，多年前与小凤初遇的那一幕又闪现在眼前。她转眼瞪着罗玄，却见他也是怔怔地看着小凤抱着双肩，直到对上她的眼神，才有些慌张地移开目光。那天蚕丝……是他？聂无错想起探子从哀牢山下发来的密报——真是他？冷意，自她心里蔓向全身：罗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玄儿？”小凤这回发现聂无错是真的落泪了，“玄儿，你怎么了？”
　　摸摸自己的脸上，这是泪么？为什么要流泪！她才不该流泪！聂无错冷笑了一声，说道：“没什么，不过是想起了从前我见过的一个姐姐……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受了伤，还病着，我也是这样采了药草喂她吃下……只可惜她根本不认识我，十几年了，我和她也不过见过那一面……”
　　听她说得悲凉，小凤说道：“照你所说，你们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已，你也别太难过了，有缘分的话，你们一定会再见面的！”这丫头待她那么好，是因为自己让她想起她从前认识的那个人吗？
　　“我和她再也不可能见面了……”聂无错道。
　　“为什么？”见到她脸上的神色，小凤也隐隐猜出了几分。

　　罗玄听聂无错说着，却是不知所云。她到底要说什么？
　　“因为我再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死了！是我亲手埋的她！”想到埋葬小凤时自己心里那种茫然的空白，聂无错还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里碎裂——她不会允许这种事再发生！
　　罗玄忽然明白她说的是谁了。小凤，她之前见过小凤？“十几年了，我和她不过见过那一面而已”。这，是她方才愤怒的原因？

　　“原来如此……”小凤一阵怅然，这丫头待自己那么好，或许也是因为自己和那个人有几分相似吧！她一早便觉得，这个萧玄，对自己早就超出了对一个陌生人的喜欢，之前她想不明白，现在一想，便全通了。正如之前那个查公子，若非自己长得与他从前的恋人相似，他怕是也不会救自己吧！可是萧玄……她一笑，她不过是个爱笑爱闹的小孩子而已，想想那日自己在她房中大哭，她抱着自己陪自己一起哭的情景——她还是真心待自己好的。
　　想到这里，她忍住肩上的痛，笑着说道：“玄儿！”
　　聂无错回过神来，见小凤正笑呵呵地看着她，也一怔，“怎么了？”
　　“既然，你那么思念她……我替她当你姐姐，如何？”她笑着，对聂无错说道。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小凤。 ”
　　“小凤姐姐，你好漂亮啊！”
　　“……”
　　“小凤姐姐，我好喜欢你呀！ ”
　　“你还是不要喜欢我！喜欢我、对我好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聂无错想起了在冥岳后山，第一次见到小凤时她们的对话。
　　没有好下场？那又如何！聂无错冷笑一声，转而对小凤笑道：“好啊！那你我就结拜，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唯一的姐姐！”

　　唯一的姐姐……看着她的神情，罗玄想起那天她送挑战书到上官堡，是亲手送到绛雪手里的。她这么恨绛雪？这么恨自己？
　　方才小凤天蚕丝旧伤发作，让他想起，二十年前，是他亲手给她上的天蚕丝。可聂无错看向他的目光——她知道些什么？无论如何，她恨自己，总是有理由的，不是么？
　　他苦笑了一下，看看外面的天色，“雨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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