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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点
吃完了一顿莫名其妙的饭,温白在三人不近不远的簇拥中走回寝室。
他们心思各异,相同点是都没探求出自己想要解决的疑惑。
当晚还要填一些入学的档案和信息,温白的速度很快,他不用写父母信息,也没有个人的奖惩经历,甚至连家庭住址上填着的都是无,几份资料加起来的字还没有别人的一面多。
舍友们还在背后讨论着家庭成员要写几个,父母单位地址不清楚怎么办,他看着白色纸张上自己瘦削而无神的面孔,心脏麻木。
哪怕已经过了两年,生活中的各处细节还是会时不时的提醒着他,“你已经孑然一身了”。
他看着家庭成员那一栏,蓦地想到前不久听到的消息,他的生父生母似乎又生了一个孩子,按血缘来说,应该是他的弟弟。
他一个可能永远也不会见到面的弟弟。
温白在听到这件事的第一刹那,便不无恶意的想,假如这个孩子也是一个同性恋,那他的爸妈又会是怎么样的反应呢。
会不会,再一次像摆脱污点一般抛弃自己的孩子,而后转头如重购商品似的又生一个。
很可悲的故事,但也很有趣。
温白从不否认自己对那家人的恨意,他几乎是虔诚地在祈愿某个结局的降临,他夜不能寐,只能低劣地暗自咒怨,哪怕他的血与泪都流干了,心脏也不再跳动了,他的恨依旧不会磨灭。
他永生难忘,也永不原谅。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也许会渐渐遗忘往日欺辱过他的同学,会记不清受过的伤和遭受的冷眼,但他绝对不会遗忘在得知自己被父母放弃时的心情。
那是滔天的恨与痛。
称之为绝望绝不为过。
说不清有没有习惯这样的日子,温白把简洁到荒唐的个人资料同学生证放在一块,很安静的开始了今天的学习。
温白的成绩并不好,以前是不爱学,后来是没法学,以至于等到真的自由了,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去学,他的整个高中生涯比起说是学习,更像是屏着一口气活着,他得离开,才能继续生活。
没有同学请教,没有老师补课,他是靠着自己的毅力完成的学业,他的汗水和血泪最后统统凝成了一张远方的录取通知书,把他从深渊中拯救了出来。
大学后,每一次翻动课本都让他觉得像在做梦,翻一页,梦境就更浓重了一分。
很不真实。
“咦?温白你已经填完了啊,这么快?”舍友停下打闹,惊诧道。
另一位舍友一把抢过自己被夺走的笔,“没你打扰当然写的快!滚滚滚,别在这里影响我,作业还没动呢!”
几人又开始了日常的拌嘴。
温白突然觉得有点烦躁,身上的某个部位似乎烧起了一簇小火苗,恼得他心慌意乱,眼前的字符也变得焦躁不堪,浑浑噩噩的像是符咒,可他一向能忍,便只微皱了一下眉,就继续强迫自己硬着头皮看。
好在动静持续的不久,让温白松了口气。
隔天就是班会,温白把这沓看起来尤为糊弄人的东西交了上去。
不出所料,辅导员的表情一下变得很难看,她板下脸,当着全班同学的面,严厉地质问道,“温白同学,我想请问一下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昨天是不是已经通知过了,这些资料是很重要的东西,要你们回去认真填写?”
“我知道大学生活是比较自由,现在刚入学你们还有点懒散,但你是不是自由过了头?家长信息不清楚我也能理解,你可以回去问一下,但家庭住址你也给我写无?怎么,上了大学就没有家啦?”
有些同学开始小声的偷笑。
辅导员把资料拍回到温白的身上,“回去重写!真是的,怎么连这个都糊弄。”
他好像回到了那天母亲来学校找自己的时刻,周围的一切都模糊了开来,只不过不同的是,他现在的表情未变,神色如常,甚至连心跳的速度都没有多余的变化。
温白没有像之前那样感到发抖和难堪,他也许是应该有的,可他的确是体会不到了。
温白捋了捋有些褶皱的资料,再一次交给辅导员,“我没有家。”
辅导员正在整理下一个同学的资料,闻言愣了一下,似乎是没听清,“你说什么?”
温白重复了一遍,这一次,他好心地补充了几句,“老师,我没有家,父母不管我了,所以家庭信息都是空的,您要是不相信的话我有派出所开的证明。”
他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于是周遭的私语都在这一刻暂停了,他看着辅导员眼底不加掩饰的诧异,继续道,“不是在糊弄,是真的没有。”
辅导员花了许久才回神,台上了另一个同学举着自己的资料,也久久不敢开口。
“啊...”辅导员反应过来,满目都是愧疚和无措,“抱歉...我不知道,那,那你把资料给我吧,没事了啊。”
温白没觉得有什么,他轻声道了谢,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
之后的时间课堂上都变得异常沉默。
许多认识,或是不认识的同学都暗自打量着这位模样清秀的青年,惊讶、同情、疑惑,什么情绪都有,他的几位舍友好像是想找他搭话的,不过手伸了又收,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温白只端坐在原位,等待着课堂之后的安排。
下课后辅导员还专门把温白留了下来,说是了解情况,实际上是道了将近十分钟的歉。
她做了这么多年的辅导员,确实是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虽然温白三言两语说的轻巧,但结合他几近空白的资料,不难察觉其背后的遭遇。
也不过是一个刚刚成年的孩子。
温白倒是真的没对此放在心上,相较于他所经历过的,这实在是太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了。
得到了温白的谅解后,辅导员好像更加难过了,她嗫嚅着几下唇,最后叹了口气,拍着温白的肩膀细声交代,“以后遇到了什么困难,就来找我,知道了吗?”
温白的情绪这才开始了波动,他感到很意外,眸光闪动了一瞬,才道,“好。”他说,“谢谢。”
告别了后悔不迭的辅导员,温白准备回寝室,路过转角的时候,他看到了三个熟悉的身影。
舍友们都还没回去,几人眉目纠结,像是霜打的茄子,没了往日的活力。
舍长见温白来了,往前挪了一步,带着点小心翼翼,“温白,我们一起走吧?”
温白大概能理解他们的小心或愧疚是出于什么原因,无非是因为自己家庭圆满所产生的多愁善感,认为自己有权对一些仍旧困苦的人们伸出援助之手,不管对方是否需要。
温白对此不做评价,他并不反感这些为了满足自己的道德感而运作出的小把戏,横竖对他造不成伤害,配合一下又有何妨。
这一配合,就是四年。
而其中,温白花了整整一年多的时间,才敢慢慢相信同学们是真心在接纳他,而非高高在上的圣母玛利亚,举手投足便是恩赐。
温白当然也坦白过自己的性向,这个举动的初衷不是因为信任,而带着一种摆烂的心态,大有“看不惯就远离我”的意味在。
或许他的舍友们是真的脑袋不太灵光,三人面面相觑了一阵,竟然开始抱头保证自己绝不歧视同性恋也不会到处瞎说。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love and peace!”
“屁你个头!是love is love!”
“哎呀差不多差不多,一个意思。”
温白心下一阵好笑。
怎么会有人这么的...蠢。
后来不知怎么的,隔壁寝室有人知道了这件事,那家伙是个恐同的,到处嚷嚷着温白身上有病、不干净,要把他赶出男生寝室。
那人是别的班的,温白和他不熟,也没怎么在意,倒是他的几个舍友,还有同班的其他同学知道后跑去和他理论。
不过似乎没什么用,那人变本加厉,最后甚至在校园墙上发了这件事,还在温白的宿舍门前贴了纸条。
“Gay get out of this world.”后面跟着一根中指。
那天温白正好有课,第一个看到这张纸条的是舍长,舍长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个老好人,脾气好,偶尔插科打诨,但很负责任。
而在看到纸条的那一瞬间,据在场的其他人所说,舍长直接跑去敲隔壁寝室的门,把门砸的砰砰响,等门开了,他一拳直接冲那人的门面招呼上去,一边打还一边爆着八百年都没听到过的粗口。
不过他不太会打架,最后两人脸上都挂了彩,还是同学拉架才分开来的,差点就吃了处分。
说差点是因为辅导员出面了,听说磨皮磨了很久,最后非但舍长什么事都没有,还让隔壁寝的写了份两三千字的检讨。
等温白下了课,回到寝室,看到的就是明明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但还乐得开怀的舍长。
“小白啊,哥今天干了一件大事!”
“呃,疼?不疼啊,嘶...你别乱碰!”
“什么叫伤啊,这个叫做胜利的勋章,男人嘛,这辈子不受点伤怎么行呢。”
“哎?小白?温白啊,怎、怎么哭了,你别哭啊,哥打赢了的。”
“老三!温白哭了,杵着干嘛,纸,拿纸啊!”
...
毕业典礼当天,舍长穿着一身学士服,对温白说,“小白,想去大城市的话就去吧,做得好做不好都没关系。你值得去尝试不一样的人生,看不同的风景,你要相信肯定会有更多的人喜欢你爱护你,这是必然的,不用怀疑的,因为你一直都很好...想怎么活就怎么活,咱们都还年轻,不用怕,实在不行你就回来,哥几个都在。”
天空正好,艳阳高照,温白看着远处的飞鸟用翅膀划开蓝色边际,他闭上眼,感受着阳光与微风,等再一次睁开眼,他眼中只剩下了笃定。
“好。”
这便是温白下一站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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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白在文中和家里断绝了关系,之后也不会再履行赡养义务,可现实中这样是不行的,无论父母有没有养育子女子女都得赡养。(我记得民法典有说,如果有错欢迎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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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位档案加载中,环境检测出现波动,TCOD运作正常,正在调取信息】
姓名:妙春
性别:女
职业:改造师
介绍:【履历缺失】
年龄:自称年芳18的漂亮少女,但任何人都能从她那无法捉摸的气场上瞧出端倪,因此本数据除了代理员和金吉拉,没有人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