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野］横滨住着一条龙

　　所谓强者，是为了帮助那些在痛苦深渊中挣扎的人们而存在的。

　　“中也，小心N来者不善，那段录音很可能是他故意保留下来引你上钩的。作为研究员他大概率掌握了你的弱点，但你想要知道真相就只能……”

　　“啊，我明白。他故意看着自己的弟弟被暗杀却不愿意提醒一句……一定是有什么特别的目的。”

　　“中也别怕，让他见识一下港/黑武斗派的最强组合。”

　　“……为什么被你一说就这么奇怪？而且我可不保证不会露馅，我又不是太宰那种根本不用学的表演天才。用幻术不是更保险？”

　　“啧啧啧，中也，你不懂幻术。幻术就是一种谎言。最好的谎言不是十分的虚假，而是九分真相中掺杂了一分假象，这样才能让那些嗅觉灵敏的猎物掉进陷阱。”

　　“凤梨头师父说过，潜藏在真实之后的谎言，潜藏在谎言背后的真实，这就是雾。而强大的幻术师，往往也是最精明的骗子。”

　　“该不会是为了当不成幻术师也能靠骗人赚钱吧……”

　　中也露出一脸想要吐槽的表情。

　　原本听到N所说的内容他心中还有些急切，但昨日太宰治已经把所有的可能性全部倒在了他面前任他挑选，再加上有同伴在身边盯着，本着绝不认输的心态中也才能有闲心去伪装出紧张的模样。

　　亚当拿起挂在墙上的一把斧头插进地板的缝隙里，然后把斧头倒向面前，很快听到金属相互咬合发出的咔擦声。

　　“哇！”白濑发出了惊叫。

　　几人正位于城市外的一座山的半山腰上，这里有一座简直不能称作为建筑物的仓库。不，应该说是可以被归为废墟一类的木料和杂物的集合体。

　　地板开始下降，露出带有轨道的黑色混凝土墙。仓库的地板本身就是升降机的一部分。驱动声停止后，他们顺着昏暗的长廊一路畅通无阻，直到被警备哨所中的持枪军人拦下。

　　“这里是重要的机密设施，进去之前要进行携带物品检查和血液检查。”

　　“答应他。”中也耳边传来只有他一个人能听见的声音，于是他默不作声地接受了条件。

　　在有心人眼里，这就像是中也为了探寻真相甚至可以放下自身的喜恶一样。

　　“噗嗤”，采血包按压在手腕上，空气负压被释放的声音响起，应当出现细微刺痛的地方却完全没有感觉，中也努力抑制住内心的赞叹维持着表情。

　　【虽然不知道怎么做到的，但这也太方便了】

　　在把所有采血包的针折断，让刀、锯子、电钻等工具也全数失败后，亚当伸长到能看见颈部内部的接合机构，把脸前后方向来回伸着向前走，一边说着“鸽子”一边从警卫畏惧的目光中大摇大摆朝前走去。

　　旁边大声叫痛的白濑投来了不满的视线。

　　在警卫的带领下，众人进入了设施的深处。路过许多足以令入侵者迷惑的房间和拐角，到达了宽敞的研究人员区域。

　　“中也，没有不舒服吧？”

　　令凝望着那些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来往的匆忙身影——这是他此次旅程前三年印象最深的景象——一边开口问道。

　　“为什么这么问？”中也微微侧了一下头，身后的警卫就把枪尖顶到了他背上，他不得不继续往前走，“陷阱？”

　　“倒也不是，就想问问你有没有想起什么来……放心吧不会跟丢的，这里我可熟了，看着标志就知道怎么走。”

　　看他的脚步有些迟疑，令笑着补了一句。

　　“啊……”中也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中也没有担心他会跟丢。不如说，令对这里的熟悉才更让他感到不快。

　　令也并没有期待他给出回应，而是继续慢悠悠地回忆着，“当初我应该就是在这样的地方出生的。醒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玻璃外面的人，还以为他是我爸呢。”

　　【中也可能是第一次到这种研究室来，表情都快要结冰了……还是说点轻松的缓和一下气氛好了】

　　他露出毫无阴霾的笑，好像遭受那些事情的不是他自己，而是一个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听兰波先生的说法，中也应该是直接出现在外面的，真是太棒了。啊这一点还是要感谢他和魏尔伦的。”令下意识隔着皮手套摸了摸手腕的位置，又像生怕中也注意到一样自然地换了个动作，“不过我可是最厉害的一个实验体，谁都打不过我，所以他们很快就像菩萨一样把我供起来啦。”

　　中也并不傻，他私底下也了解过那些涉及到人体实验的情报。在实验室里学习、战斗、厮杀，血腥和黑暗是实验体生存的背景色，机械重复的生活中唯一的点缀是无穷无尽的药物实验和洗脑。没有亲眼见过的人是永远也想象不出那种生活的。

　　到了这里，人就不再是人，再多的努力和挣扎沦为冰冷的数据。那些研究员只会像对待可再生的资源一样对待实验体，磨灭他们的人性和良知，最终打造出符合自己心意的武器。

　　傲慢是人类的罪。

　　人类实验体尚且如此，更何况是身为人造人的令。说什么供起来，不过是为了搪塞他的说辞，一旦失去价值恐怕立刻就会变成没有生命的肉块吧，不想杀人的他在研究员眼里可能还比不上作为对照组的普通人重要。

　　重新回到这样的环境，对当事人来说不亚于再经历一次当时的绝望，熟悉的场景只会一遍又一遍地提醒他自己是个怪物的事实。为什么他还能笑得出来？

　　是怕自己难过吗？

　　真是个笨蛋，他不知道这样轻描淡写的态度只会更加让人无法忍受。

　　中也在令看不见的一侧捏紧了拳头。

　　像是忍受不了渐渐弥漫开的沉默，令再度开口。

　　“说起来，当初出实验室之后虽然受了伤，但也是第一次睡了个好觉。那时候太穷了，啥也没有，一床带毛的破被子就觉得超级舒服。所以我才会喜欢绒毛和小动物，结果太宰还总是嘲笑我。”

　　令说的是实话，对于他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实验室的生活无比枯燥，没有娱乐也没有休闲，所有人将鲜血当做浪漫，把死亡当做唯一的救赎。不存在可以信任的伙伴，随时随地都必须保持防备，因为肉眼所见即是人心浑浊，臭不可当。

　　那些人想要用痛苦驯服他，但即使是“怪物”也有着人类的灵魂。对自由的渴望刻在他的骨头里，像是无法抹去的烙印，所以才无时无刻不想逃离。没有人愿意靠近他，因为他的强大，超出人类想象的强大。那些人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造物会比自己更加优秀，所以他注定只能是“怪物”。

　　他浑然不觉话语中透露出来的内容有多么残忍。就是这种天真的宛如玩笑一样的话清晰地告诉中也，什么才是人体实验的本质。

　　——是扭曲，是贪婪，是研究员自以为是地用生命浇灌出的纯粹的恶意，是不为外人所知的痛苦哀嚎。

　　中也垂下眼，不让自己流露出厌恶的神情。他相信令不会被过去经历的伤痛所击溃，但心中依然没有丝毫的释然。

　　因为那些发生在令身上的事情都是真实存在的，被人类畏惧的绝望是真实存在的，被伤口折磨的痛苦也是真实存在的，甚至那些伤疤也跟随时间留了下来，随时随地提醒他那些糟糕的记忆。没有被过去所束缚，不代表想起来时不会痛了。

　　魏尔伦选择用力量来击败所有让他痛苦不安的存在，而令选择用包容面对这些痛苦，接受他们，用他们磨砺自己变得更加强大。孰高孰低，高下立判。

　　想必当初的令和自己一样对外界一无所知，要拼尽全力地去学习，去挣扎，才能艰难地活下去，还要忍受他人异样的目光。但他从来没提过这些。

　　真是的，这让我怎么说得出那些无用的安慰。

　　令从中也侧面伸头到他的正前方，盯着中也的眼睛，“那中也呢？如果你真的是人工字符串创造出的人格怎么办？是人的话呢？我好像对你的身份有点头绪了。”

　　“能怎么办？左右不还要在黑手党工作下去？”中也面不改色地说，“反正我不可能因为这个原因就和魏尔伦离开。”

　　“真是狡猾啊中也……这不是一点都不坦率嘛。”令失望地说道，他将头收了回去，“好吧告诉你吧，我的推测中证实中也身份的依据。”

　　“魏尔伦来到这里是为了把中也带走，为此他要杀死所有和中也有关的人，这是因为这些人导致了中也想要留在这里对吧？”

　　“嗯。”

　　“那他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对N感兴趣？中也在他来之前完全不知道N的存在，你们两个表面上根本就是两条毫无交集的平行线，就算他身为荒霸吐的研究员也不能左右你的决定。但他还是向太宰打听了N的消息。”

　　“你是说……N掌握着能让我想要留下来的信息？”

　　“Bingo。魏尔伦想要将你带走的原因是你和他一样，都是人工字符创造出来的人格。那如果他说谎呢？这样他就必须要除掉知道真相的人，如果中也从N口中知道自己是人类一定就不会跟着魏尔伦走了。”

　　“原来是这样……不惜撒谎也想要找到同类吗……”中也露出了恍然大悟又夹杂着几分复杂的表情，“也就是说，N成为暗杀目标这件事，本身就证明了我是人类这件事。”

　　说起来也奇怪，原本中也应该为自己人类的身份而感到高兴，毕竟那是他一直以来所追求的希望。但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会让面前这个人再次体会那种受到排挤的孤独，中也就根本没办法开心起来。

　　“没错哦。不过这样我就是我们当中唯一能超越人类极限的了，中也和太宰都追不上我嘿嘿。”

　　“哼，真是个笨蛋，被这种事情影响……”中也深吸了一口气，快步朝着目的地的大门走去，“快点听完故事然后结束这一切！今天的工作真是轻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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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来吧。”道路的尽头是一扇门，从里面传出了之前占据亚当发声结构的声音。门打开了。

　　里面站着一个人，一个男人。穿着白大褂，研究员的打扮。

　　“嗯，该怎么说呢，见到你还真是让人怀念以前的时光呢中也。”男人挠了挠下巴，微笑着说，“你们应该有很多想问的吧？不过我都可以回答。也就是说，这里就是旅程的最后一站了。”

　　“你……你到底……”

　　中也的浑身都僵住了，没有别的原因。

　　男人的脸，和那张旗会给他的照片上的人一模一样。

　　那张五岁的中也和穿着麻布和服的青年手牵手站在一起，在海岸边拍下的照片。

　　N就是那个青年。

　　N眯起眼笑了，做出请进的手势，“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荒霸吐计划的负责人。‘N’这个称呼是军方准备的名字，取自中原Nakahara的首字母。也就是说……”

　　“中也，我是你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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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异能力在你们心中到底是什么？”

　　N一边领着三人前进一边发问。

　　他为了告知中也魏尔伦想要封锁的真相，走在将他们带去地下试验室的路上。中也打头紧跟在他身后，然后是白濑，最后面是亚当。

　　令为了防止意外发生，用异能力让自己飘在了N的头顶上。这样即使N想要将中也与其他人分开，他也能从外界给予中也帮助。

　　“其实我们这些研究员对于异能是什么几乎一无所知。但我还是多少知道一点，比如，异能存在输出极限，就像不存在一瞬间将地球毁灭的输出单异能。”

　　“废话。”中也的心情看上去不太晴朗，语气冲得很。

　　“但是很有趣的是，”N毫不在意他态度的恶劣，露出了不知真意的笑容，“军方想知道有没有超越这个极限的方法。从结论来说，也不是没有。比如说自然存在的异能体，还有就是异能的特异点。”

　　“之前还在租界的第一实验室因为突如其来的爆炸消失之前，那里也是进行异能体与生物结合的‘天灾计划’实验的，据说已经有成功的实验体了，而且非常优秀马上就能投入使用。”

　　他用了“使用”这个词。

　　“可惜资料和那一批实验体大概已经随着爆炸化为灰烬了，不然这里也可以重启这个实验。”走完楼梯到达了最下层，N用钥匙打开门，“特异点和异能体不同，即使是官方也很少有人知道——特异点是多种异能现象相互干涉的结果，与原来的任何一种都不同，是更高阶的异能现象。而且，这个特异点不存在异能现象的输出极限，什么都有。”#

　　“一般情况下都是某一种异能胜出，但也有少数异能发展成完全不同的现象。我们称之为矛盾特异点。而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一个人就能创造出特异点的异能者。不是和别人的异能，而是和自己的异能发生逻辑冲突，从而产生特异点。”#

　　“能量的无限循环会破坏异能原则，产生特异点。过剩的能量引起了质量转化，发生了高密度的扭曲空间。那里拥有无限的能量。而最先把那个作为武器实用化的国家，是研究异能最先进国家之一，法国。”#

　　“他们用人的格式和复制培养的□□，让异能的一方误解了那里有人有灵魂，因为只有人类才能使用异能。结果产生的是异能科报员魏尔伦，拥有能自由操控特异点产生重力的人格的异能。”#

　　正因为成功了，才更让其他国家急于进行同样的实验。如此强大的武器，只要不是在自己掌控之下的，都会让人感到恐惧，就像核武器一样。

　　【听他的意思……这样的发展很不妙啊！】

　　令下意识攥紧手掌，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千万别信啊中也！”

　　中也没有回应。

　　“过了几年之后，我国拿到了那份实验资料试图重现这一结果，因为对于人格式和特异点的使用产生了分歧而诞生了和‘天灾计划’完全不同的——”

　　他的表情非常严肃认真。

　　“‘荒霸吐计划’。”

　　话音刚落的瞬间，门迅速地关上了，亚当和白濑被留在了门外。

　　“中也大人！”从门外传来亚当的声音和他敲打铁门发出的砰砰声。

　　令的脸色难看起来，他可是刚刚才信誓旦旦地和中也打过包票的啊，难道真的这么快就要戳破中也的希望吗？这些研究人员见不到实验之外的东西，一味地生活在自己编织的美梦中，盲目追求力量，愚昧又自负。

　　他看向中也，眼中的意思一目了然——既然现在没有目击者，把这个开始胡说八道的家伙直接干掉也是可以的。

　　中也微不可查地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即使空间开始继续下降也没有让他的表情产生变化。

　　“别以为这种程度的话就能动摇我。”

　　N扫了一眼他看似平静的表情，不置可否地笑了一声。

　　“放轻松中也，这里就有你想知道的真相。”

　　“我可是轻松得马上就能睡一觉了。”中也勾起嘴角，里面暗藏了仅有一人可以读懂的自信。

　　他可不是一个人站在这里。

　　N等待电梯停下，率先走进了门外设施陈旧的走廊。

　　中也跟着他，看他走到深处的一扇门外，将上面贴着的封条一张张揭下来。

　　“中也，听到现在你心中应该也有猜测了吧？前面的东西就是证明。你敢看吗？还是只听个故事，不看就回去？其实这样也好，只要魏尔伦认定‘这些信息都被传达给你了’目的就达到了，你不知道也可以。”

　　“为了知道这个真相，有很多人付出了代价。”中也思考了一会儿，眼中浮现出过去的景象，那个让他一生都铭记的场景，“为了不辜负他们，我必须知道一切。”

　　他的声音比世界上最坚硬的物质还要无法摧毁。

　　N微笑着打开了门。

　　门里面是一个宽敞得几乎看不见墙壁的工厂，中也额头上冒着汗，愣愣地抓住扶手支撑着自己。

　　脑海里浮现出一些画面，来往的士兵和研究员，向他伸手的魏尔伦和兰波，还有很多破碎不堪的记忆。

　　工厂区域的中心立着一个黑色的圆筒，一直延伸到天花板，表面像是玻璃。

　　中也一瞬间就理解了那是什么。

　　那是他被兰波带到这个世界上之前身处的，摇篮。

　　“所以，这里面也……”

　　N从白大褂的口袋里取出遥控盘，转动上面的一个按钮。圆筒内的蓝黑色液体冒出一串气泡，水位从顶部开始下降。

　　“这里是第二实验室，是和租界那里的第一实验室相对设计的，所有的设施都一模一样。既然那里已经因为爆炸消失，能让你看到的诞生的风景就只有这里了。”

　　中也后退了一步，脸上浮现出茫然的神情。

　　从溶液中露出真容的是——中也。应该说是和中也长着一样的脸的少年。穿着合成树脂外衣，瘦的非常厉害，因此看上去比中也更小一些。

　　“中也，我来给你介绍一下吧，这是你的母本。”N用不带感情色彩的语气平静地说道，好像圆筒中装着的不是一个人类，而是什么工具，“自我矛盾型异能的拥有者。除了异能以外只是普通的少年，为了让他不被特异点的重力压垮而死所以使用了这种特别的装置。当然，现在已经没有必要了。”

　　“喂！你没事吧！”中也拍打着玻璃外壳，努力呼唤着。

　　少年痛苦地在容器底部翻滚，最终很快就因为溶液的消失化为了一具白骨和满地的蓝黑色液体。

　　“这里最终没能再现和你一样的奇迹。”

　　“我说我是你的父亲，这不是假的，”N的声音像在朗读上面的文字，毫无刚刚才轻而易举地杀了一个人的自觉，“我设计了你的身体，为了能承受荒霸吐的输出，调整了基因。”#

　　“你这混蛋……”中也身上亮起代表重力的红光。

　　无论这是不是他的母本，都很可能不是唯一一个实验体……这群为了追求力量不惜制造屠杀的疯子！

　　N突然做出了一个从自己衣领上扯下什么的姿势，空握的拳头中却什么都没有。

　　中也皱着眉站在原地，满脸防备地说道：“你在干什么？”

　　“中也，采血包的针上涂了毒药哦，臭得要命。”令漂浮在空中慢悠悠地提醒他，“太宰说过这个老男人一定会想办法除掉你，这样魏尔伦就彻底失去杀他的动机了。之前的计划并不足以让他放心。”

　　他的眼中是对腐朽到无可救药的人心实打实的厌恶，那双原本清亮的蓝紫色虹膜仿佛蒙上了一层雾。胃部也在微微抽搐着尖叫。

　　恶心的、丑陋的……到处都是……

　　“原来是这样。”中也被这么一打断也冷静下来，双手抱臂看着N在那里演着没有对手的独角戏。

　　“是我设计了你，所以我很了解你。你的身体比一般人强健，但与此同时，你对毒药的抵抗力也比一般人弱。”N抚平衣服上并不存在的褶皱，一脸轻松地笑着，“你会觉得我是个很残酷的男人吧？但我并不是为了自己的性命才这么做的，是为了维持研究，也是为了这个国家。”

　　他向前拔枪射击，又从口袋中拿出一个容器给臆想中的对象注射。

　　“我有把你美化过哦，保证倒下的姿势非常帅气！”令朝着中也眨眨眼，俏皮的语气很好地缓和了中也的心情。

　　“你们幻术师都是这么恶趣味的吗？”

　　令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师姐师弟，还有酷爱莲花的凤梨头师父，露出了有些心虚的表情，“应该……不全是吧？”

　　从暗门鱼贯而入的士兵和研究员，他们将趴倒在地上的“中也”用带刺的铁丝捆绑起来吊在房间的墙壁上。接着他们脱掉“中也”身上的衣服，又在他胸口的伤痕处扎进了巨大的木桩，那里的锁链一直连接到天花板。

　　毒药和电击，全都是N所掌握的中也的弱点，如果没有自己的幻术和太宰治的提醒现在被挂在那里的应该就是中也本人了吧，一想到这个可能就让他忍不住想要让N也尝尝这种待遇。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中也注意到令对这些残忍行为习以为常的态度，再联想一下对方身上那些来历明显的伤痕，他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纠结起来。

　　“喂，要不你还是……”别看了，这种只会带来痛苦回忆的场面。

　　“现在放弃可不明智哦中也，N很快就要说出最后的信息了，越到这种关键时刻越是不能放松。你要是难受就转过去吧。”令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方向，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吸引他，“还好电击的特征比较明显，不然有什么漏洞就不妙了。让我想想，肉烧焦的味道怎么模拟来着……”

　　白色的电光在室内亮起，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紧接着“中也”背上的四根管子里的一根流出了透明的液体。令动了动耳尖，捕捉到观测室里的些许声音。

　　“米达克吗……”

　　“中也”睁大了眼睛，开始发出内脏扭曲的痛苦声音，眼神渐渐迷茫起来。

　　“这些研究员过了这么多年一点长进都没有的吗？除了电击就是催眠，这都是多久以前的老套路了，港/黑拷问部都不用了好吗。”

　　中也现在一点物伤其类的悲伤情绪都没有了，全部被风刮走了一样空白。

　　“都是因为太宰那家伙，拷问部才能成为港/黑绩效最高的部门。”

　　N的声音从扩音装置中响起，但两人都没有在意。

　　“中也，你是我唯一成功的作品，荒霸吐尊重你，所以才能被你的意识所完美束缚。只要你坚持自己的意识，荒霸吐就无法从你身上被剥离。但是我又不能杀了你，这样就会失去珍贵的被控制的特异点。幸好‘天灾计划’仅剩的一些记录给了我灵感。”

　　更多的药剂和电击，但事实上全部都做了无用功。

　　“只要你主动放弃对荒霸吐的掌控就好。‘天灾计划’的0303在洗脑下想必已经能够受到控制了，可惜我们永远失去了他。我们决不能再失去你。洗脑更适合自然诞生的人格，所以我们会将你消去再注入新的人格式，这样你就会从痛苦中解放。从不知道会持续多少天的痛苦，和这么多年来一直持续的黑暗中解放。”

　　直到这句话为止，中也才第一次有了些许反应。之前无论N说了什么他都没有任何回应。

　　“中也”微微动了动脖子。

　　N没有错过这个细小的动作，他对中也如今的模样颇为满意。

　　“你只要说一句控制的咒语就行，那是封印指示初始化的认证密码。来跟着我说：汝，容许阴郁之污浊，勿复吾之觉醒。”

　　简洁的诗句，和异格指令一样优美。

　　中也看着对面“自己”的惨烈模样，目光渐渐悠远。得知了自己作为人格式的本质和像武器一样被制造出来的过程，明明逻辑上应该是为自己的希望破碎感到悲哀和痛苦的时刻，他却莫名其妙盯着墙壁开始发呆。

　　电击、药物、拷问，是过去的同伴每天都要面对的东西，那几乎组成了他的整个童年。这是从报告上的文字描述中不能切实体会到的真实的经历。

　　在N用轻描淡写的语气提起令所属的计划和被当成武器培养、洗脑的时候，中也差点失去压抑住自己怒火的自制力。仅仅一次旁观就让自己这么痛苦，连呼吸都快要停止了，他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中也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令的那副模样，那个时候他理应害怕自己会露出恐惧的表情，却还是努力挤出笑容来尝试付出信任——在无数次被实验室中的人类粉碎了期望之后。

　　那么如果自己也不是纯粹的人类了，是不是就可以比太宰离他更近一点？有了相似的经历，是不是就可以更加对他感同身受，有资格去安慰他了？

　　这人和他一样只有十六岁。虽然黑手党绝不会小看任何一个在里世界中成长起来的孩子，那种浸泡在黑暗中的灵魂让人本能地畏惧。但如果是眼前这个人，在全盘接受了那样的痛苦后还能毫无保留地交付信任的人，应该同样也是需要温暖的吧？

　　中也知道自己在计谋方面比不过太宰治，在对人性的洞察方面有着同样天赋的太宰治和令更加容易有共同话题，而过于强大的力量注定让他天生无法进入他们的世界。

　　但幸好，中也在心中想着，那一点知晓真相的痛苦被紧跟而来的欣喜取代，上天是公平的。

　　钴蓝色的眼睛像是要将对方的身影刻入脑海深处般凝视着。

　　就算灵魂只是毫无温度的数据，怪物也可以相互拥抱。

　　是人与否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场值得庆祝的事情。

　　我们是……同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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