昴日星辰录

　　【042】狠心恶毒二官差，不如重伤一女鬼。

　　这大个头一个箭步冲进小庙的破门，只看见火把掉在地上，火苗抖抖地，噗噗冒着青烟。
　　那小个子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上去捡掉在旁边的火把，抬脚便猛踢身边的一团破布：“去你个臭要饭的，躺在这里挡道，害得爷爷我摔了这么结实一跤，还道是真的遇见鬼了呢，去你奶奶的——呸！”

　　一个小叫花子也哇哇大叫着从地上坐起来，揉着睡眼道：“你大爷的，我一直睡在这儿，天天守在神像旁边，怎么了？谁知道大半夜的还会有人来这里？诶呦，你大爷的手下留命，老子可是经不住您这几脚踹，救命呀！”小叫花边大声叫喊，边抱住脑袋往门外的方向逃窜。

　　正赶上那大个子冲进来，一大一小的俩人，生生撞了个满怀。
　　大个子一把扯住他的胳膊，寒声寻问道：“你小子可要说实话，今夜当真一直睡在这里？”

　　“废话，老子又没个家，可不是走到哪儿就睡到哪儿呗。我刚才就睡在那神像旁边来着，正做着美梦啃一个大馒头呢，突然就被踢了一脚，然后就醒了。”小叫花揉着被踢疼的屁股，翻着小眼睛，看看眼前的两个官府的衙役，心里不停地想念并问候他们俩的历代祖宗亲人。

　　“你有没有看见个瘦瘦的黑衣女子路过这里？”小个子揪住这孩子的破衣领，厉声质问。
　　“老弟，别吓着他。”大哥放缓了语气，俯身问小孩子，“说实话，我们给你买馒头吃。”

　　小叫花甩开小个子的手，咕咚咽了一下口水，对着大个子拼命点头，果断回答道：“有！”
　　“哦，在哪里？快说、快说。”两个衙役一阵狂喜，迅速交换了眼神，又急忙追问下去。

　　黑衣女子藏身在神龛后面的黑暗角落里，此时却不免心头一凉：这小鬼头真是靠不住呀，一个馒头就招了。
　　她只得手里暗暗扣住长鞭，心里盘算着：如何方能尽快对付这两个官差，及早逃脱出去。

　　“才刚跑进山里去了。”小叫花道，“我见她身上到处都是伤口，脖子和嘴角还流着血，活像个女鬼，模样忒吓人。还有，她刚在那边吐了一地，恶心死了。然后就摇摇晃晃地跑了，看她那样子，怕是快要不行了，估计也是离死不远了吧。”

　　“不错，定是她无疑。”大个子欣喜若狂，再与小个子对望一眼，转回身冲小孩子逼问，“快说，她是往哪边山里跑的？”

　　“你们说过要给我买馒头吃的，不会说话不算数吧？”小叫花伸出小手，不放心地问道。
　　“少废话，不说就砍了你。还想吃馒头？吃个狗屎，我让你在此地就变成个土馒头。”小个子抬手就给了小孩子一巴掌，直打得小叫花泪光闪闪，捂住脸颊扁扁嘴，闭口不说话了。

　　大个子拉了他兄弟一把，使了个眼色，从怀里掏出两枚铜钱，用手指捏住，俯身轻声道：“小弟弟，快说！告诉我们的话，这钱就给你买馒头。若你胆敢诓骗我们，仔细你的小雀雀，我们会咔嚓一声割下来，拿它喂山里的野狗去。”

　　一听这话，那小叫花一手捂住半边脸，另一只手急忙遮住下身，盯着两枚铜钱讷讷道：“大约半炷香之前，我见她一瘸一拐往东南边的山里跑了。你们现在快追，恐怕还能追上。”他伸手指着门外南面的群山，胸中却是愤愤恨恨的，心头极为不爽。

　　黑衣女子听闻此言，这才放下心来，直暗自羞惭：真想不到，这孩子竟如此机灵与仗义，自己先前还要冤枉他，倒是我太小人之心了。

　　“那怎么证明，你说的话是真的？”大个子手指捻撮着两枚铜钱，皱褶眉头冷静思索道。
　　“信不信由你，反正我没说谎。一个逃犯与我要饭的有什么干系？我犯不着拼命护着她。”小孩子分辨道，“你们看里面那滩东西就是她刚才吐的，走路一瘸一拐像是受伤很重的样子。”小石头模仿出那人身体摇摆的样子，“你们若再不去追，只怕就真的要逃远了，再难撵上她。”

　　大个子立马收起两枚铜钱，直起身，回头向那小个子一摆手，随即便飞快地追了出门。小个子临走还在小叫花的胸前狠狠地又踹了一脚，啐了一口浓痰，转身追随大个子撵了上去。

　　“喂，你们还没给钱呢！说了不算王八蛋，老子搞你娘舅亲大爷的，都是官府的二骗子！我爆你个菊花溜溜球。”小叫花在他们背后跳脚嚷嚷着，胸口剧痛难忍，噗地喷出一口老血。心中早就将那两人的祖上十八代，统统热情问候了一个遍。

　　眼见两个官差跑远，小叫花终于吐出一口浊气。又是一阵腥气上涌，咳出一大口鲜血来。一回身，正看见黑衣女子脸色惨白地立在身后，长发遮面黑衣飘拂，一股阴寒之气扑面而来。不知情的人若一眼遇到，要不把她当成女鬼才怪？好在，小叫花子心里早已有准备。

　　“为何要救我？”女子冷冷问道，声音冰寒彻骨，“我不过是个逃犯，他们是县衙官差，难道你不怕他们将来，找你的后账吗？”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看着他俩就是不顺眼。倒远不如你这个逃犯看上去舒服些。”小叫花用衣袖抹了一把嘴角的血，大大咧咧回答道。

　　“嗯！好吧。”女子似乎接受了这个理由，“那我倒真要感谢你啦！你的名字如何称呼？”

　　“婆婆说我原本叫石榴石二珠，不过太难听，平时也没人叫我的名字，都叫我小石头呀，烂石头呀，或是臭狗屎啥的，叫什么的都有。我也无所谓，不就是打个招呼嘛，叫什么都行。姐姐你叫什么呢？”

　　“我？”提起姓名，女子猛然又想起师兄的惨死，不由鼻子一酸流下两行晶亮亮的泪来。

　　“打住！不说就不说，我最怕看女人哭鼻子，只当我没问算了。我就叫你馒头姐姐好了。”小石头心软，最见不得女孩子当面流眼泪了，尤其又是这么清新秀美的女孩子，赶紧打岔道，“诶，姐姐你饿了吧？我再去河对岸，淘换点儿吃的东西回来，给你填填肚子。你等着！”

　　“等一下，小石头你心肠真好。我叫王逸，你叫我王姐姐吧。”馒头姐姐凄然笑了一下，刚才她一直绷着苍白的脸，鬼气森森挺吓人的，现在笑起来倒显出纯真天然的小女孩儿模样，落在小石头眼里，煞是清爽好看，美得不得了。

　　“王姐姐，咳，真别扭，我看还是叫你馒头姐姐顺口些。”小石头忍不住又干咳了几声，吐出几口带着血丝的白痰来。

　　馒头姐姐让小石头反坐在她前面，自己也盘腿坐下，伸手掌撑住他的后背，强忍住剧痛，开始替他运功疗伤。小石头只觉一股暖暖的热流从背心源源不断地流入体内，流向四肢百骸，立刻感到全身通畅，心头舒爽得不行，连胸口的疼痛也减轻了不少。

　　“感觉好点吗？你刚才被那家伙踢了几脚，脏腑里受了些内伤，我暂且先帮你调理一下。若不是我有伤在身，应该很快就见效。”馒头姐姐收回手掌，有些虚汗淋漓，微喘着轻声道，“可惜我自己的内力已经受损不少，一时间效果不会太明显。”

　　“舒服呀！比我受伤前还轻松，已经全好了。”小石头高兴地跳起来，俨然没事了一样。

　　“那家伙忒狠毒，你小小年纪，哪里经受得住那么一脚？我现在教你个简单的调息法门，你便可自己疗伤。今后若再受此等内伤也可自己慢慢治愈，不必借助任何人。没事经常练练，还可强身健体，壮实筋骨，再不怕人家随便欺负你。不过，千万要记清楚，不能有丝毫失误，否则练岔了道，导致走火入魔，有可能会要了你的小命，也是说不准的。”

　　见小石头点头，馒头姐姐便传授了一套家传的运功心法，教他如何打坐呼吸、运气通络，如何护住心脉以及脏腑，诸般等等。小石头甚是机灵聪明，只听了两遍就全部牢记在心了。

　　最后，馒头姐姐要求小石头当着自己的面独立做了一遍，果然分毫不差，便就此放了心。这时，听到小石头的肚子不住地咕咕直叫，便从腰带夹层掏出一片金叶子，放到他的小手里：“你拿去买些吃喝的回来，多余的你就留着慢慢用吧。等我休息一阵子，体力恢复得差不多，便可独自进山了。这几天还要劳烦你帮我一下，别让外人进来打扰我运功疗伤。你可明白？”

　　“没问题！你就放心吧，我马上就能回来。”小石头兴奋地接过金叶子，转身撒腿就跑。

　　“等等，”馒头姐姐向他招手道，“你先到河边洗干净再去，一身的尿味，破衣烂衫的，人家谁会相信你有金叶子买东西？一定怀疑是你偷来的。不如，你先去买一身干净衣裳换了，再去买吃食。”

　　“知道啦，我先去当铺兑换成散碎银两再用，咱有老熟人。我给姐姐也买身干净衣服来，你的衣服上都是洞洞，也是破衣拉仨的。嘻嘻！对了，你喜欢白色，还是黑色？或者带花的？不过依我看，像你这么美，穿白色的衣服定然更好看一些。”

　　馒头姐姐闻言一愣，又想起日间那一习雪白的衣袍迎面扑下的奇特感觉，不由脸上微热，悠悠回应道：“谢谢你了，随便吧。不过，最好是一身男装。还有，回来的时候千万要小心，可能还有官府的人在找我。”

　　“放心、放心！我绝对不会带了尾巴回来的。”小石头倒退着回答，随后迅捷一转身，风一样地跑走，很快就消逝在夜色里。

　　望着他的背影，王逸不由心道：这孩子头脑灵活，应变神速，骨骼身形也十分清奇脱俗，倒是个学武的好坯子。只是可惜了，没有能人调教引导，荒废了一块上好的籽料。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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