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恨歌

作者:桃花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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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计成


      小安子的临阵倒戈如一把大铁锤将赵淑妃锤至死地。陛下最是厌恶后宫争斗,这下无论如何跑不了了。

      事已至此,赵淑妃心心火一窜三丈高,扭身一把攥住小安子的衣襟,双眼欲喷火,骂道:“你这死狗奴为何要陷害本妃?!”

      小安子低垂者头,身子抖如糠筛,“奴,奴才不敢欺瞒陛下……”

      跪在殿外的丹砂听见里头传来争辩声,不敢置信,竟也不顾礼法一溜小跑至殿内,瞪着小安子,忿忿道:“明明是谢昭仪自己跳河,你为何要撒谎陷害娘娘?”

      小安子不答,只是以头叩地,一副贪生怕死的模样。

      赵淑妃伴君多年,慕成虽对她无风月之前,但总归也有几分情谊。之前小夭同阿玉痛苦告状时,他心下还存疑,有一丝相信她,然连赵淑妃身边人也替谢玄一作证,算是把她捶死啦!

      加之赵淑妃昔日得宠时颇有几分嚣张跋扈,慕成也有所耳闻,料想她是因嫉生恨,加上谢玄一的挑衅这才一怒失手

      其实慕成心里清楚,论性子,谢玄一与赵淑妃差不多,急躁,嚣张跋扈,却并非天性恶毒之人,只怕是暴躁徒碰上暴躁徒,打起来必死一方罢了。

      无论两人谁先挑起争端,结果是谢昭仪坠河,失了龙嗣。迫害皇家龙嗣,大罪,无论赵淑妃如何喊冤,也逃不过被废为庶人打入冷宫待审的命运。

      转日一早,赵尚书被摘了乌纱帽,流放岭南,但他家眷尚在京城,也看来皇帝没有赶尽杀绝。虽然赵尚书在朝廷上虽选择明哲保身,但此人沉稳有才智,加之对百姓仁善,在民间颇有声望。俗语言“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智者能判断当前情势而作出有利选择,若保持中立,最坏的结果不过是被皇帝责懦弱,大不了乌纱帽一摘回老家种田去,但若得罪东陵一党,最坏的结果可能是全家蹲大牢。皇权被门阀压制,陛下想救也救不了。

      ※※※

      赵淑妃不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会同谢玄一那个贱人一样被贬为庶人,打入冷宫。不,自己甚至比她还惨,她至少还有封位,而自己已经被贬为庶人!

      像立在云端的仙子忽地一下滚入泥潭,谁能忍受?

      她身上还穿着华美的蜀锦,鬓发却已微微散乱,妆容精致的脸上泪水涟涟,瞧起来竟有几分梨花带雨的可怜。

      四周荒草丛生,一只木桶斜斜倒在地上,不算宽敞的小菜地里种的蔬菜因许久无人浇水而已经枯死,一把生锈的锄头胡乱躺在地上;身后宫殿门大敞,原本朱红色的大门已经褪色,金钉生锈,首辅掉漆,乍一对比,一袭精美华服,珠光宝气的赵淑妃显然是最靓丽的风景。

      她啪啪拍着门,完全抛弃了往日知进退的形象,哭喊道:“陛下,臣妾是冤枉的,臣妾没有推她,臣妾是冤枉的!”她心知这种情况下无论怎么喊也没人搭理她,但心中憋屈,总要喊几声才显得自己更冤枉些。

      话本子里这样写的。

      谢玄一也有娘家,虽然背景不大,但都是真心疼爱她。赵兴等人平叛归来,听说此事后,赵兴在朝堂上对赵尚书父女一顿破口大骂,陈不让拉着他衣袖劝导,虎归一则躲在他俩身后,一边劝赵兴一边附和着骂,恰好被闻不休抓住小辫子,说他几人无视朝堂,该打,该贬。

      深嗣承一身青袍,手举笏板立于朝班之中,神色平静瞧不出一丝端倪。自打那夜谢玄一与他决裂后,他便再未纠缠。

      昔日在青云寨时,众人早知他与谢玄一的情谊,然谢玄一进宫后,除了虎归一,没人再关心这事。

      对于陈不让来时,他二人隔在皇权两端,天涯咫尺,再无可能;赵兴却觉得,只要玄一过得快乐,他作为长辈也安心了,只虎归一有些为沈嗣承感到惋惜。

      虎归一性子跳脱,聒噪,私底下曾探过沈嗣承口风,沈嗣承只道:“作为谢姑娘的朋友,沈某也希望她过得开心。”那些年岁隐晦的爱意便这般埋入心土。

      赵兴等人在朝上口无遮拦骂了好一通,闻不休带头请求贬他人,朝廷一半的官员齐齐附和,慕成冷眼瞧着,闻不休举笏挺腰与他对视,眼神锐利,丝毫无臣子对君王的恭顺之意。

      慕成端坐金龙椅上,额前旒珠挡住他深邃的眼神,众臣只听他淡淡责怪赵兴等人几句便让翊卫将他几人轰出大殿,此事才不了了之,但也不免听闻不休几句唠叨。

      赵兴等人被翊卫压到后宫承恩殿,见到了躺在床上“养病”的谢玄一,赵兴开口便骂:“入肉他娘的,那娘们真不是个东西!”

      殿内金砖铺路,纱帘飘摇,青铜香炉里腾出几缕香熏,与浓郁的药味混合在一起,殿内侯着十二名婢女,天冷了加碳,天热了扇风,每日吃食端至床前,恐她噎着呛着,比伺候祖宗还精细呢。

      赵兴等糙汉子一进殿来便破口大骂,如一阵凌冽朔风般冲散了满室温馨。殿内侍候的侍女听他口出糙言,只觉杀气逼人,不敢靠近,唯有阿玉控他一身凉气冲了谢玄一,忙上前阻止:“赵大人,昭仪身子未愈,尚在修养,您有什么话便在大殿说吧?”

      赵兴暗道自己冲动,驻足屏风外,挠头问道:“妹子,你身体咋样啊,还痛不痛啊?”

      只听里头传来飘忽的女音,“大哥,二哥,三哥,我已经好多了,你们莫忧。”

      陈不让温声道:“妹子若心里悲伤,可与我们说,莫一个人闷在心里,憋坏了。”

      那女音道:“三哥莫忧,陛下待我很好。”

      陈不让微微颔首:“那便好。”

      赵兴气不过,又骂了一句,道:“我真恨不得将那娘们宰了!”

      虎归一愤愤附和:“我也恨!”

      哪知赵兴忽然转了话题,一脸“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表情,“好,这仇便交给你报了!”

      虎归一脸色一白,缩头缩脑:“啊?大哥,大哥你…我…我……”

      赵兴脸色一沉:“怎么,你怕了?”

      虎归一被噎得说不出话。他确实贪生怕死,每次上战场皆是躲在赵大哥身后,不敢为先锋,但胜在他武功不差,没让人给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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