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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3 章
周一返校,时鸣一直把那天曾轶给他的情书放在校服口袋里。
到了教室,他发现曾轶已经坐在座位上。没见他用过几次的书本,此时正高高的摞在桌面上,似有意隔开时鸣。
时鸣走到曾轶身边,拉开自己的椅子,挂好书包,坐了下去。
他迟疑片刻,还是拿出了那封情书,指尖轻点曾轶的手臂,将情书递在他眼前。
曾轶一直在憋,他早就注意到时鸣进了教室,不过因为告了白还没回信,他心里有些纠结,所以明目张胆地给自己找点儿书放桌上打掩护。
这会儿他看着时鸣手里那封情书,心下忐忑,正想着要不要现在就拆开的时候,时鸣忽然说:“这是什么意思?”
曾轶:?
他听时鸣这样一说,反倒没了头绪,把手里的情书仔细拿着一看,发现这封情书过于眼熟。
蝉栖树叶的贴纸尚且可以说是来自时鸣的特色,可明显皱巴的信封又是怎么回事儿?
糟了,这好像是他当初捡的时鸣给他的那一封。
他曾轶一世英名,竟然给错了情书?
为了证实这一点,曾轶打开情书,在看到那六个黑色楷体字之后,撇了撇嘴,对自己无语得很彻底。
他狐疑地望向时鸣,说:“鸣鸣,你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时鸣摇摇头,边拿出一会儿要用到的课本:“东西是你给我的,我怎么会知道。”
曾轶不想再继续这么阴差阳错的耗下去,干脆摊牌:“算了,我实话跟你说吧!”他举着那封皱巴巴的情书,“我早就知道这封信是谁给我的了。”
时鸣用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看了曾轶一眼,以为他在跟自己生气,气他当初捡到这封信没有交给他。可至于曾轶是怎么搞到这封信的,时鸣一概不知。
时鸣叹了口气,打算跟他解释:“我不是故意的,当时……”
曾轶忽然凑近时鸣,小声地在他耳边询问:“不重要,鸣鸣,你就和我说,现在你还喜欢我不?”
他双眼流露出一丝期待的光芒,可面对这样暧昧的询问,时鸣只是微微张着嘴,略微的错愕过后,又恢复了冷静。
这无疑不是曾轶期待的表情,可接下来时鸣的话,更让曾轶拉下脸来。
时鸣神色凝重地说:“我想你之所以问我这种问题,一定是有什么让你产生了误会,那封信……”他盯着曾轶手中敞开的信纸,“你是不是以为那封信是我写给你的?”
曾轶一头雾水,没说话,但神情懵然。
时鸣继续说:“我刚转学没多久,有很多人弄错我们俩的课桌,那段时间我经常收到信,但都是给你的。”
曾轶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已经有些不想听下去了。
时鸣说:“有一天我照样在课桌里翻出一封给你的信,但是不巧教导主任路过,我只好将那封信放进口袋里,后来就是期中考试,我生病了,也没顾得上抽空把信还给你,那次还是你送我去的医院,等我再想起那封信的时候,那封信已经被我弄丢了。”
曾轶愣愣地听着时鸣小声的叙说。很显然,他手中的这封信,一定就是时鸣所说的那封。
原来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个天大的误会。
原来写情书的,和他说喜欢的,从来都不是时鸣。那是个陌生的,交付出这封情书之后就好像蒸发得无影无踪的人。
但曾轶不在乎。
就算这封情书真如时鸣所说,是以这样好巧不巧的方式出现在他身边,那他也不想知道这封信真正的主人是谁。
他心里清楚,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渐渐喜欢上了时鸣。
这种心情一开始是很朦胧的,他也并未在意,但随着时间流逝,他越发想要尽可能多的了解时鸣,不知觉地凑到他的身边,渗入他的生活。
这种情感从无到有,从一点点到溢出心房,简直太过自然了,自然到就在他知道了一切都是一场误会之后,也不想去否定自己喜欢上了一个人,对方还是男生。
也正是因为这样朦胧却自然的感情,他才会因为一个猜忌,就能那么义无反顾地从北到南,去到时鸣所在的城市,陪他度过半个寒假。
曾轶已经顾不得什么误会不误会,他掏了掏口袋,从口袋里掏出一封情书,那是因他送错情书而留在口袋里的真正的喜欢。
他将那个信封狠狠地塞进时鸣手里,然后正打算说点什么,上课铃就响起了。
响铃就响铃吧,反正他也没拿铃声当过几回事儿,他眼神坚定地看向时鸣,认真地说:“这是我……”
他话才刚出口,就被不知什么时候走进教室的吴之闵打断了:“某些同学,上课不是让你盯着同桌看,你得往前看黑板。”
这话一出,教师不少同学都顺着吴之闵的目光,齐刷刷向后望去,见到老师说的人是曾轶之后,又不约而同地转回头来。
这是他们校霸,谁敢笑啊!
吴之闵这么一大段,曾轶也没啥心情再提他和时鸣这茬,干脆把书拿了出来,装模作样摆桌上,然后掏出手机,放课桌里给时鸣发了条信息。
“下了晚自习,我在宿舍楼后树林等你。”
他发完这条信息,就开始睡觉,睡到下课之后,就翘课了。
他真睡不着,心里乱,也没心思玩手机,干脆翘课出去打球。
他打了会儿球就腻了,倒也不是真对篮球腻,主要是没心思,干脆回了学校对面的家里躺尸。
在这期间,时鸣并未回复他只言片语,他的心就更乱了。
直到离下晚自习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候,曾轶终于从偌大的客厅沙发上爬起来,出了小区门就翻墙进了学校。
他清楚学校为数不多的每一个翻墙点,这次翻过去正好落脚在他约时鸣见面的那片小树林。
说是小树林,其实这片儿就是宿舍楼后的一块小土坡,错落的大树也不知是哪年种的。按理说这种地方,很自然的就会成为校园小情侣幽会的绝佳之地,但他们学校这两年不太一样,这种树林反而没什么人来。
曾轶是很清楚这一点的,就是他曾经放话说这片儿闹鬼。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当时不过为了图个翻墙方便,顺嘴一说,没想到被人越传越邪乎。
他一边在心里庆幸这样的传言——这无疑是他今天告白的绝佳地点。一边又在心里怨恨——会不会因为有了这样的恐怖传言,时鸣就不会来了呢?
直到现在,时鸣都没有回复消息,照理说不来也是很有可能的。
曾轶穿过小树林唯一的一条石板路,从土坡上跳下来,就站在小树林同宿舍楼的边界处。他背靠着一棵树,将脸朝向漆黑的树林深处,他的身后是寂静无声的男生宿舍楼。
漆黑而寒冷的夜,第四节晚自习的上课铃声响起了。
离下课还有漫长的四十五分钟,曾轶吐出一口气,有点儿沮丧。
时间似乎凝滞一般,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格外煎熬。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曾轶突然听见身后一点细微的动静。由他带头传开的恐怖传言一下在他脑中炸开了。
他屏住呼吸,将冰冷的指握成拳。而后,一个熟悉清朗,永远平静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曾轶,你在吗?”
是时鸣的声音,没想到,他居然来了。
他果然来了,他真的来了。
曾轶一下从树影后蹿出来,明明在漆黑的夜里等了一小时,手脚也冻得冰凉,但他就是好高兴。
他冲着时鸣乐呵呵儿的笑,这笑只为他能来。
他刚高兴完,忽然想到这会儿还在晚自习呢!
“鸣鸣,你……”
时鸣肯定道:“我和老师说不舒服,他让我先回宿舍休息,我就过来了。”
一听这话,曾轶忙关切地问这问那:“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去过医务室没有?”
时鸣打断他,说:“我是想先来这里等你,才这样和老师说的。”又补充道,“我中午刚看到你的信息,手机就没电了。”
曾轶松了口气,恍然大悟:“你是想来这里,等我啊!”他的声音一点点弱下去,他有点儿过意不去。
时鸣是开着手机的手电过来的,他望着曾轶有半张被隐在黑暗中的脸,关掉了手电。
“你找我来这里干什么?”他的声音依旧平静,但如果你十分仔细去听,应当能听到点儿微乎其微的颤抖。
曾轶想起来正事儿了,先说:“我给你的信你看了吗?”
时鸣左手就放在校服口袋中,他的手心正握着那封简短的冠上他姓名的情书。他抿了抿唇,将右手的手机放进口袋,又从口袋里掏出个什么东西,放到曾轶面前。
曾轶伸手去接,是个暖手宝。他刚接过,就想还回去让时鸣用:“你用吧!我不冷。”
时鸣伸出右手轻轻触碰到曾轶的手背,被冰得险些一激灵:“我的手是热的。”
曾轶只好不再推却,心安理得地抓着暖手宝,还不忘追问:“所以,你看了吗?”
“我看了。”时鸣说。
他说完这简短的三个字,就不再说话了。曾轶性子急,也顾不上许多,抓着时鸣的手臂,似乎怕他逃走一般,斩钉截铁地说:“鸣鸣,我是真喜欢你的。”他又试探性地问,“你,你这会儿会来,是不是有答案了?”
时鸣点了点头。
这个举动太让曾轶意外了,意外的同时,他又感到紧张无比。
他再也没有了过去的那种胸有成竹。过去是他以为时鸣喜欢他,暗恋他,而现在的他们已置换了位置。他喜欢上时鸣,却不知道时鸣是否喜欢他。
他甚至连时鸣是否能接受男生都没底。
片刻后,时鸣轻轻地说:“曾轶,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和我说什么吗?”
曾轶偏了偏脑袋,惑然地望着黑暗中轮廓模糊的时鸣。
时鸣继续说:“我白天一直在想,你真的喜欢我吗?”
听他这么一说,曾轶可急了:“那当然了!鸣鸣,是不是我平时作风不正,你以为我在跟你闹着玩儿啊?”
时鸣无声一笑:“我想了一天,我想你确实真的喜欢我。”
曾轶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时鸣接着道:“曾轶,其实我也喜欢你。”
他的喜欢说得那样坦然,好像不曾有过丝毫纠结和犹豫。可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这一天的时间里,他浪费了多少学习的时间,只用来思考这一件事情。
时鸣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却一点一点更为严肃:“曾轶,有些事情我必须要告诉你。我初中的时候,有女生给我写情书,我把情书扔了,后来她们找过我,问我为什么不回信,我说,我没有信纸。”
“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明白自己是没有办法喜欢上女生的。”他顿了顿,复述道:“我没有办法,你明白吗?”
黑暗中,曾轶重重点了两下头。
时鸣又说:“我天生就没办法喜欢女生,然后有一天,你出现在我面前,成了我的同桌。这本来没什么。我虽然不喜欢女生,但也不是随便什么男生都会喜欢。可直到你越来越多的介入我的生活,我没办法再告诉自己只是拿你当朋友。”
曾轶心说,那我正好当你男朋友。
他也只敢在心里说,他知道时鸣一定有更深远的想法,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静静地听他说话。
时鸣说:“我刚才说过了,我其实也喜欢你,但你应该也明白,曾轶,就算没有你,我也不会喜欢任何女生。不过,我想你和我是不一样的。你和我不同,我听说你谈过恋爱,你是喜欢女生的。你现在会喜欢我,也可能是和我待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让你产生了一定程度的认知偏差。”
曾轶一听这话还得了,忙摆手否认,连声音也不受控地大了几分:“不是的,不是这样……”
时鸣打断他道:“也可能,曾轶,我是说也可能,是在做假设……”可他的话也很快被打断了。
突如其来的拥抱。曾轶将自己宽大的怀张开来,紧紧圈住了时鸣。这个举动来得太过突然,甚至在无意中迫使时鸣的半张脸被蒙在曾轶的颈间。
曾轶低着头,唇就凑在时鸣耳边,那般情真意切地沉声说:“没有假设,鸣鸣,你在我这里没有假设,你也不要对我有这种假设。”
时鸣的理智在一阵阵涌向耳廓的热乎气儿中被瓦解成许多碎片,他极力找寻拼凑,试图重拾十分的理智,却并不舍得推开这个怀抱。
他的脸在曾轶颈间轻轻蹭了蹭,对方立刻领会到什么,慢慢撤去些紧拥的力气。他再次呼吸到寒冷的空气,在黑夜中轻声说:“我确实只做了负面的假设。”
曾轶摇了摇头,还那样抱着他,似乎这样就能感受他的心。
“鸣鸣,我真的,真的喜欢你。”他说得那样真诚,令人动容。
“你能不能,别做那什么假设啊!”忽而又有了些微的卑微,“如果非要假设,给我一点正向的假设吧!”
他刚说完,抱着怀里人的力气又紧了几分。他其实那会儿已经有些懵了,他怕,怕这一切都是假象,怕听到时鸣否定的回答,怕怀里的人忽然消失不见。
夜风轻轻拂过,真的很轻很轻,轻得小土坡每一棵树都不曾察觉般,纹丝不动,亦不声不响。
片刻后,时鸣轻轻地“嗯”了一声,自然垂着的双臂亦轻轻地向上扬起,回抱住曾轶。
紧接着,一中周一夜晚的第四节晚自习的下课铃声,响彻了整个校园。
时鸣再次将脸埋进曾轶颈间,轻声说:“下课了,一起回宿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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