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戒]生也有涯

　　半兽人的大军自灰烬山脉蜂拥而下，大举进攻。领兵的，正是原本东夷战车民的某一代强大的国王兼大祭司，如今已沦为戒灵的可哈穆尔。
　　堕落妖兽展开双翼，发出直刺灵魂的尖利叫声，然而声音刚发出一点，便被一道静音咒牢牢锁住。女巫骑着扫帚冲天而起，一发厉火直接就缠了上来。
　　堕落妖兽极尽全力，方险险避开缠身的厉火，却难以同时给可哈穆尔制造合适的攻击角度。他虽与安格玛巫王同样精熟武技，但曾经身为大祭司的他更倾向于魔法攻击。躲过第一波攻击后，一道道带着晦暗气息的攻击魔法直直冲向女巫，又被强横的铁甲咒拦住。
　　银蓝色的雌狮跃出魔杖，于半空中奔跑跳跃，直直向堕落妖兽和戒灵冲去，狮子的速度毋庸置疑，他们避无可避，只得硬生生接受了一记冲击，环绕身侧的黑暗力量被这一下冲散不少，而厉火，追踪而至。
　　与其他魔法火焰不同，厉火吞噬灵魂的力量，使它同时等位存在于现实和幽界，若被它缠上，戒灵真身不保。可哈穆尔知道厉害，挥动法杖极力抵挡。他原本的力量远非那被斯黛拉杀鸡儆猴的大祭司巴图可比，成为戒灵以后又大大增长，但戒灵本身也有致命缺陷。斯黛拉在米纳斯魔窟认真研究过九戒和戒灵，这时候全部变成针对性的魔法，逼得他手忙脚乱。
　　不同于靠近魔多的战车王城，新城的选址在鲁恩内海畔的丘陵地带，距离魔多北面的灰烬山脉有不短的距离。整座城池是阿拉贡亲自勘察地形后和斯黛拉一起商讨设计的，防御能力极强。
　　战车民久经战事，对半兽人的作战套路和攻城手段了如指掌，完全不需要斯黛拉全程指导如何抵抗如何守城。她便肆无忌惮当一个高射炮台。
　　她一边骑着多次调整之后速度恢复旧观的火弩|箭和骑着堕落妖兽的可哈穆尔交手，厉火漫天飞舞，还能腾出手来释放法术，治疗城池上的伤员，单狙一些表现出众的半兽人。
　　铁甲咒挡掉最初的箭雨；阳光普照在城楼上照耀，石化一切试图冲锋的食人妖；银蓝色的雌狮在半空中奔跑，驱散半兽人和戒灵带来的恐惧和压抑；厉火牢牢缠住可哈穆尔，让他为自保竭尽全力，无暇顾及下方的战况。为了顺利返回维林诺，帕兰多对斯黛拉的教导可谓竭尽全力，如今她的魔力之强，魔法之高，便是戒灵齐上也无所畏惧。
　　魔多这边久攻不下，那边刚铎和洛汗各自大军压境，罗瑞安和林地王国也分别领兵南下，只要魔多继续抽调兵力，立刻便是腹背受敌。
　　邪黑塔上的索伦是否暴跳如雷暂且不知，但他很快冷静下来，后退扎营，收回大部分兵力回防灰烬山脉，只留下部分兵力牢牢守住出入要道，想借鲁恩一代物产不丰，打长期围城的主意。
　　只是斯黛拉在这里，只要盐池还有产出，她就根本不缺和世界各地交易的本钱，阿拉贡派了些游侠们打理她在各地的生意，将囤积已久的盐换成大批大批的军用物资，困不住她，围城等于白围。
　　对于半兽人们来说，在城头上不高兴了就放一把火的女巫足够可恨，更可恨的是那些守城的盐工，堂而皇之在城头上吃肉喝汤，不仅吃，还要把骨头扔下来羞辱他们。
　　多年以来，魔多及其周边的势力能够维持边界不动，根本原因是双方力量达到了某种平衡。其中为魔多扛住北方林中王国、河谷邦和铁丘陵的战车民是其中极为重要的一环。
　　战车民和哈拉德人如同魔多的两翼，守住魔多南北两面，现在战车民突然反叛，将魔多北面的防线直接压缩到灰烬山脉。
　　更可怕的是，哈拉德地区不产盐，斯黛拉在全中土都有盐巴交易，唯独绕过了哈拉德地区。也许半兽人可以利用魔多努尔南内海附近内含有微弱的黑暗力量，毒性较大的盐分，但哈拉德人受不了这个。
　　而且，如果有人有样学样，在哈拉德也玩上这么一手经济战……
　　认清了围城无法解决问题，索伦命令可哈穆尔撤军。半兽人离开后，这位战车民曾经的国王又折返回来，向新城射了一支绑着书信的箭。
　　书信送到时，斯黛拉正和前来援助的密林精灵交涉，商讨以后的防守和盐价。
　　这次密林精灵的统领正是密林王子莱戈拉斯。说来有趣，她空降这个世界时就落在幽暗密林，最初也曾认真寻找过林中王国，兜兜转转十多年，除了最开始在河谷邦见到的几位，还是第一次看见来自密林的精灵。
　　“……以后的盐价我恐怕不能擅自定夺。”斯黛拉摇头，“现在可以压低盐价。对我来说，运输多少距离，多大货量都不是问题，哪怕降一半，我也有得赚。但是这样，以后真正的战车民恐怕难以依照这个价格和你们交易。”
　　“你不打算一直留在鲁恩？”莱戈拉斯微微皱眉，“我以为，你已经是战车民的女王？”
　　“你误会了……”斯黛拉正要解释，可哈穆尔的射入的信被送了上来。
　　出于尊重，斯黛拉并没有避讳盟友，直接打开看了起来。以精灵的视力，莱戈拉斯可以很容易看清上面的字迹，但同样出于尊重，他刻意避免看向书信，只是问道：“上面写了什么？”
　　斯黛拉叹了口气：“索伦要求我去魔多见他，商讨战车民的地盘划分。”
　　“这无疑是个陷阱。”
　　“我知道。”斯黛拉又叹了口气，“但这里面，他提到了另一个人的下落。”
　　“谁？”
　　“蓝袍巫师摩列达。”
　　莱戈拉斯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就精灵来说，他算比较年轻的，从未见过蓝袍巫师，但最后联盟之战中那两位的作用却十分清楚，这显然不是一个可以弃之不顾的人物：“‘铲除黑暗者’摩列达？消息可靠吗？”
　　“应该是真的，这些年我找过蓝袍巫师的下落，摩列达再次返回中土以后去了哈拉德地区，如果我的推断没有错，他应该被哈拉德人背叛，被出卖给了索伦。”
　　“啊，人类！”
　　“各有所求，没什么好奇怪的。”被地图炮扫到的斯黛拉放下书信，两位蓝袍巫师早在阿门洲就是最要好的朋友，尽管帕兰多一字不说，但哪怕隔着手包，都能感觉到他的担忧。
　　“当年魔力被封，我也能从魔多逃出来，没道理现在反而不行。”片刻之内，斯黛拉已经做了决定，“迈雅的灵魂永生不灭，他一定在某个地方，我去看看。”
　　“既然事涉蓝袍巫师，我也无权阻拦。”莱戈拉斯站起身，“索伦极擅诡辩，被他蛊惑的人类不计其数，请你务必小心。”
　　“我知道。”斯黛拉叫来了几个负责城防和内务的将领，让他们注意警戒防范突袭，然后又对莱戈拉斯行了个礼，“战车民的防务，劳烦王子殿下。”
　　莱戈拉斯点头应下，斯黛拉想了想，从包里翻出一根蓝色发圈，将披拂的红发扎成一把利落的马尾，然后走上城头。
　　可哈穆尔依旧停留在城池对面，见她出来，便无视了诸多指向自己的雪亮箭头，命令身下的堕落妖兽展翅飞来，他的身边还有一只空着的堕落妖兽，在戒灵的要求下低下头让她登上，然后展开双翼，向魔多飞去。
　　魔多还是老样子，灰黄的天空地面之中时时闪耀暗红的火山光芒，如同末日。堕落妖兽在邪黑塔外将她放下，可哈穆尔没有陪同，直接飞走了。
　　邪黑塔也没有变化，刚刚进入，斯黛拉就感到了那种并不明显却的确存在的空间波动，断绝了幻影移形的可能。她不动声色拾阶而上，在这里被困了那么久，这座塔的每一块石头她都清楚。
　　索伦就在她曾经住过的那个房间里，依然以魔法投影的方式制造身躯，白衣黑发，俊美出尘。
　　桌椅、床榻、书本、盆栽，还有那许多的战利品都在原来的位置上，就连她随手丢在桌上的罂粟花都依然如故。仿佛她从未逃出魔多，仿佛现在只是那些日子里最平常的一天，她上下游荡一圈又回到住处，猜测今天又会学到什么样的魔法。
　　听到脚步声，索伦抬眼看了她一眼。
　　不再是困于魔多时简单的长裙，她一身皮甲长靴，兀自带着战场的硝烟和血气，长发束成马尾，显得极为利落。属于少女的青涩在她身上渐渐消退，属于成年女郎的明艳妩媚却与日俱增，仿佛一朵含苞的花，即将开到最美的时刻。
　　最初看她，只是个不错的容器。后来发觉她明明残缺不全还带着晦暗的灵魂，却能燃起明亮灿烂的灵魂之火。他并不关心灵魂的残缺晦暗原因，却起了引诱的心思。然而自始至终他从未想到过，仅仅几年之后，她竟长成了一个值得注意的敌人。
　　“几年不见，小丫头。你成长的比我想象中要快得多。”索伦笑了笑，“若是不知道，还以为你把矮人七戒弄到手了。”
　　“寒暄的话就不必了，摩列达呢？”
　　“急性子的小丫头。”他抬起手，推过一块破裂的石头，乌黑的色泽从每一条裂缝渗透进去，只能看出原本应当也是蓝色的，和帕兰多法杖的海蓝不同，更接近于天蓝，于是那黑也就更为醒目。
　　斯黛拉打开幽界看了一会，发觉那的确是一个被黑暗魔法牢牢捆绑住的灵魂，只是他被捆缚折磨的时间要远远超过帕兰多，如同精灵们被折磨成半兽人一样，黑暗力量已经完全渗透进去，甚至看不出原本迈雅纯粹的，未被污染的灵魂还剩下多少。
　　“好了，蓝袍巫师你已经见到了，现在可以谈谈了？”索伦指了指他们教习魔法时用过的桌椅，示意她坐下。
　　“你想谈什么？”斯黛拉并不客气，“战车民归顺，那是不可能的。”
　　“东夷从诞生之初不久，就归入米尔寇麾下，即便你能改变一时，他们的内心依然属于黑暗。”
　　斯黛拉笑了一下：“你们常说人类善变，却又觉得八百辈前的的先祖仍能对现在生活的人类产生什么影响，为什么？”
　　“不要小瞧了黑暗力量，它像一颗种子种在心里，只要时机合适，自然能生根发芽。”
　　“也许会吧，但不是现在。”现在粮草在斯黛拉手上，想背叛那是不成的。
　　“我知道。不过，我要的不是战车民。他们固然重要，却并非不可替代。”索伦笑了笑，火焰双瞳以一种奇异的目光看向斯黛拉，“人类九戒和矮人七戒是我亲手锻造，我对它们的了解超过任何人。九戒赋予使用者足以攫取权力的极大力量，七戒则以交换的方式赐予无尽的财富。你并无九戒，力量和权力的增长却超过了曾经的戒灵；并无七戒，积累财富的速度却超过山下之王。”
　　“所以，我要的是你。我要你为我所用。”
　　斯黛拉失笑，不客气道：“你可能想的有点多。”
　　“小丫头，你该多信我一点。你的才干和力量，要远远超过我这些没用的手下。我既然能答应给他们区域统治权，你又怎么可能在他们之下？”他并不以为意，微笑道，“你可以成为我的将军，统御所有戒灵和战力；也可以成为我的宰相，执掌一切财富和人口。当然，”他垂目看着绝色倾城的女郎，忽而露出一个属于曾经的天赋宗师安纳塔的，傲慢却迷人的笑容，声音也低沉缓慢了些，“如果你愿意，也可以成为我的王后，拥有永恒的青春和力量，分享我的一切荣光，只需向我一人俯首。”
　　如果没有见过阿拉贡看她时的眼神和微笑，她还真不觉得这表情有多假，只是她见过，于是只觉得好笑，“同一个招数，第一次没成功，第二次也不会有什么效果的。”
　　“啊，原来是这样。”索伦眼光波动了一下，看向了她的左手，魔法流动间，中指被她用魔法隐藏的那枚巴拉汉之戒显露出来：“小丫头，在我面前藏东西要用更高深一点的魔法。”
　　“没用，幻术这方面，瞒过你很难。”
　　他轻笑了两声：“我以为你不会这么天真的。人类一向以善变著称，男性人类尤胜。”
　　“那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若是不愿意。那么和我联手，以迷雾山脉为界，平分中土怎样？”他笑容优雅，说出的话却不啻丢下一个重磅炸弹。
　　好大的手笔！饶是知道他绝不可能守诺，斯黛拉也不免咋舌。
　　“当然，以你的才干，哪怕仅仅是美貌，权势财富都不在话下。但是，”他站起身来，目光从放在一边的银白色长笛上一掠而过，随后投向窗外，“即便是中土精灵身份最高的凯兰崔尔，终究成不了诺多至高王，因为她力量不够？血缘不近？德行有瑕？都不是，唯一的原因是，她是个女精灵。庭葛和特刚宁可将王位交给身为人类的女婿，都不愿意给女儿真正的继承权。”
　　“精灵如此，人类与矮人也不例外。”
　　“你是个女人，又没有任何王族血脉，成为王后很容易，但要成为女王，唯有与我联手。唯有自己征服、夺取的领土，才会完全服从。”
　　“如你所说，唯有自己建设、改变的规则，才有意义。任何捷径都需要付出代价。我从未为了得到什么而出卖自己，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斯黛拉也站起身，带着几分凌然的骄傲，“我们没有什么可谈的。”
　　“你凭什么觉得，不服从我，还能活着离开？小丫头，即使你的力量有长足的增长，仍然不是我的对手。”他嗤笑一声，恐怖的魔多语带着浓烈的黑暗力量从他口中流泻而出，让整个房间摇摇欲坠：“顺从！或者死亡！”
　　晦暗气息凝结成如有实质的黑雾，重重叠叠向她包裹而来，与折磨帕兰多，污染摩列达的黑雾如出一辙，将她的退路牢牢封锁，只留下一小块空间，等她退无可退，低头屈服。
　　“毫不意外。”虽然被重重黑雾挟裹，斯黛拉却依然笑着，“你教我很多魔法，我也告诉你一个，它的名字叫……”
　　她扯下绑头发的蓝色发圈握在手里，任由红发在气流中上下翻飞，吐出最后几个字：“……门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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