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恕罪

　　“曦儿，曦儿？”

　　见李曦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萧珩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师姐到底对李曦说了些什么。

　　李曦还沉浸在叶蓉告诉自己的事情的震惊之中，萧珩叫了她许久才有反应。

　　“你怎么了？”萧珩问，“是不是师姐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师姐她没有恶意的。”

　　“没有。”李曦摇了摇头，“叶姑娘没说我什么，就是——”

　　李曦不知该怎么开口，萧珩追问：“就是什么？”

　　李曦表情有些复杂，似乎很迷茫似的，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开口问道：“阿珩，叶姑娘和清茗姑娘的事，你知道吗？”

　　萧珩隐约猜到了什么，但还是确认了一下：“你是说什么事？”

　　“就是……就是她们二人，是……是……”

　　“眷侣。”李曦不好意思说出的词，就这么被萧珩十分直接的说了出来。

　　“你知道？”李曦有些惊讶，萧珩竟然知道。不过细想也是，萧珩相较自己与叶蓉的关系不知亲近多少，既然叶蓉都愿意对自己这个“外人”坦诚，没道理会瞒着萧珩。只是他竟然一点都不觉得——惊讶吗？

　　“我知道。怎么了？你……不能接受这样的吗？”萧珩试探着问出口，心跳的频率不自觉的加快了些。

　　“也不是……”李曦皱着眉想着，“人与人之间心意相通，我倒是不觉得有什么错处。就是……就是女子之间……”李曦想了半天也不知是有哪里不对，她说不上来，只是这件事确实与她自小所接受的常理有悖。不过想想这是别人的事，于自己没有什么影响，便一笑置之，“罢了，不想了。左右这事与我们没有太大关系，叶姑娘有叶姑娘的良人，我也有你。”

　　怎么会没有关系呢……

　　“曦儿。”萧珩想不如就趁这个机会把真相告诉她吧，是福是祸端看李曦的态度，眼看离回京的日子也不远了，这一天早晚都是要来的，“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李曦见萧珩突然正了神色，有些奇怪，心中不知为何没来由的有些不安，潜意识里仿佛在拒绝即将听到萧珩要告诉自己的事。

　　“我想现在就告诉你。”萧珩乌黑深邃的双眸中似乎透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决然。

　　李曦心中的不安更加明显，，莫名就有了些怯意：“阿珩，有什么事，等我们回了长安再说，好不好？”

　　萧珩笑了笑，李曦一向很聪明，自己这么说，她其实应该隐隐猜到了一些。既然如此，没有再继续欲盖弥彰的必要了……

　　“曦儿，你猜到了，是吗？”萧珩问她，声音很轻，似乎怕吓着她。

　　李曦咬着嘴唇，想到萧珩自小不喜与人过于亲近，想到她的身量同别的武将相比是有些不同，想到他说他的“秘密”或许会影响自己是否要他成为自己驸马的决断，想到她说的女子从军的故事，最后想到的，是叶蓉同清茗的事……种种迹象都仿佛在进一步印证此时自己心中的猜想。

　　“别咬了。”见她又咬着唇，萧珩习惯性的抬手想去为她抚平，李曦却不经意的往后躲了躲，一个小小的举动，两个人都僵在了那里，有些沉默。

　　萧珩自嘲的扯了扯嘴角，收回手，面上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刚才的尴尬都不存在，只是他的声音还是出卖了他，隐隐有些颤抖：“抱歉，是我唐突了殿下。”

　　不是的，不是这样。她方才做了什么？她竟然在躲萧珩！那可是她的阿珩，她等了那么久才等到他回来兑现诺言，可她怎么会——是女子？

　　“萧珩……你骗我？”李曦的眼眶红红的，嘴唇在发抖。

　　痛。一阵疼痛感从心口处蔓延开，萧珩觉得她快要疼死了，这种痛不在于□□，却让她觉得几乎疼得要喘不过气。

　　“是，对不起，骗了你这么久。”

　　怎么办？她好像快要窒息过去了，可是李曦还在，她不能在李曦面前倒下去。

　　“萧珩你怎么敢！”李曦崩溃了，十几年的信念轰然崩塌，她爱的人竟然是个女子。那人竟以女子之身，骗得她倾心相付，骗了她十几年！

　　李曦用一直发抖的双手捂住眼睛，可肆意流出的泪水还是顺着指缝流出，仿佛在一点一滴的凌迟着萧珩的心。

　　“曦儿，你别这样。”萧珩想伸手抱抱她，想像以前那样哄着她让她别哭了。可现在的李曦，还愿意自己碰她吗？她最终还是垂下了双手，声音有些沙哑，“是我胆大包天，是我……非要喜欢你。”

　　喜欢？李曦动摇了，萧珩喜欢自己，即使同是女子，她依旧确认她喜欢自己。那……自己呢？自己喜欢的究竟是身为男子的萧珩，还是就是萧珩这个人本身？萧珩是女子，自己会喜欢上女子吗？自己真的，喜欢萧珩吗？

　　当初还不知道慕亭就是萧珩的时候，自己明明还是有些犹豫的，可在知道她就是萧珩的时候，她几乎马上就转变了态度。她喜欢的究竟是这个人，还是自己十几年来的执念？

　　李曦有些迷茫了，她的心很乱，脑子也很乱。她需要重新梳理自己的感情，她需要确认自己是不是真的爱这个人，她要对自己的感情负责。可萧珩毕竟骗了自己，不能轻易原谅。想清楚这一点，她心里有了决断。

　　萧珩见她一直不说话，心沉到了谷底，果然，是没有结果的……是啊，本就是自己不知廉耻，明知自己是女儿身还要去招惹李曦，假凤虚凰。李曦是正常女子，自小受最正统的教育长大，怎么会同自己这般，乱了纲理伦常？不该奢望的……怎么敢奢望她会接受自己？她的曦儿终究还是不要她了吧……

　　她理了理思绪，强撑着没有倒下去，缓缓开口：“殿下放心，之前我就说过，若殿下不愿意，我不会勉强。待殿下事成之后，我会主动离开，不叫殿下心烦。”

　　离开，又要离开！他总是这样，总想着离开自己的身边，她是不是觉得只要离开了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她把自己置于何地？把自己这么多年付出的感情置于何地？把这些日子对她的承诺置于何地？她明明答应过自己，不会随意离开，她明明说过只要自己不赶她走她就不会离开！可明明自己还什么都没有说，她凭什么就擅自决定离开？自己允许了吗！李曦心中的愤懑一下子就爆发了。

　　她的双眼如墨玉深潭，泛着冷光：“离开？”素指芊芊抵上萧珩的下巴，逼着她直视自己，语气中夹带着丝丝寒意，面上带着略显嘲讽的轻笑，“你骗了我这么多年，看我为你的死而神伤，又为你的归来而喜悦的你是不是很得意？现在又想着一走了之，置我于不顾？萧珩，萧大将军，你是不是觉得，本宫的感情，任你玩弄？”

　　“不是，我没有！”

　　不是，不是这样的曦儿。我从未想过玩弄你的感情，往昔总总，皆出自我一片真心，可我的真心……对你来说似乎不值一提了。一直都是我自欺欺人，痴心妄想，我只是不想你见到我难堪。我害怕，我怕你用充满厌恶的目光看我，我怕我要亲眼看着你属于别人，我怕……到最后我在你心里留下的，都是丑陋的情感……

　　“不是？呵……”李曦一声冷笑，面上是一片划不开的冰寒，严重带着浓浓警告的意味，“既然不是，那没有本宫的允许，你哪都不准去！你的余生，供我差遣。”

　　供她差遣？也好，就当是我骗她感情的偿还吧……是不是这样我至少还能以臣子的名义陪在她身边久一点？

　　“好。”萧珩答应的很干脆，带着不敢承认的私心。

　　曦儿，欠你的情，我用一生还你，可能让你原谅我？

　　夜七守在屋外，看着走出来的李曦脸色沉沉，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李曦离开后，他随着进屋一看，萧珩的床边有一摊血，床上的他捂着心口艰难的喘着气。他急忙跑上前扶住他，神色慌乱：“将军！您怎么了？我，我去叫人。”

　　萧珩拉了他一下，有些费力，说出来的话只有气音，也是气若游丝：“去……去找师姐，还有，别惊动公主。”

　　话刚说完，他便支撑不住，彻底晕了过去。夜七不敢耽搁，将他扶好躺平在榻上，脚步匆匆的飞奔去叶蓉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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