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结罗

　　2023年7月19日01:55

　　“好姑娘们，该进食咯？”
　　呼唤他们的海妖上身披着银白色的斗篷，背胁处支出一对虹彩的大泳鳍，悬浮在上层海水中轻轻地摇摆着三对长扇形尾鳍。灿烂的金黄色长发束起搭在胸前，眼尾勾勒着不显眼的几道对称蓝纹，翠眸宛若透亮的宝石，以人类的审美而言也是十分端丽的长相。
　　那是他们这三人临时的看护者，日辉海妖艾斯弗。
　　现在已经是正午，虽然芙拉尔和两条人鱼玩闹着吃了两只藻虾，但确实该饿了。
　　“来了来了～”
　　红发人鱼最习惯这样扯着嗓子敷衍长辈的呼唤了。她拽着亚结罗和芙拉尔的手腕，强劲有力的红色鱼尾弯曲打动水体，另外两人一下子就被她带着冲出去了。
　　“吃点什么？”已经成年二十多年的金发海妖温和地发问。他对孩子们容忍度很高，虽然尼波斯已经成年，但还没达到法定年龄的她在他眼里仍然很年幼。
　　“想吃熟食。”笛欧玛耿直地说。“能去岛上吗？”
　　艾斯弗瞄了一眼眨巴着眼睛的褐发人类女性，“当然可以。那么，去D16的冰点岛吧，正好就在附近。”
　　“嗯嗯。”实际上已经去过很多次的红发人鱼敷衍地点头——考虑到自己的人类小伙伴还是第一次来，她还是露出了微笑。
　　“冰点岛？那是什么地方？”芙拉尔很配合地询问道。
　　“我们现在位于的区域是D15。冰点岛在D15和D16的交界边缘，它是海岭露出水面的岛屿。之所以会叫冰点这个名字，是因为那里有个死火山坑，有很多霜寒人鱼会住在那啦。”
　　红发人鱼拉着她的手，强健的鱼尾悠然摆动，向阳光普照的水顶缓缓游去。她海藻一般的长发长得更长了些，不再绑着芙拉尔曾经给她做的各种具有气质的发型——因为在水下它们不能再保持那样的姿态。脸颊两侧支出的两根长长的软棘贴着头颅向上伸展，银白色的耳鳍根部是浓郁的金橙色，在红发飘摇时隐约显露，就像两团太阳的光晕。
　　她身旁的银尾人鱼睁着清澈的蓝紫色眼眸，银灰色的顺直长发在水波中迤逦摇曳。人鱼们并没有她这样明显的第二性征，男性的人鱼看起来有一张更加精致梦幻的面孔，身形也更加纤细。
　　——但她看起来就像太阳一样，芙拉尔想。
　　她喜欢她健康有力的肌肉。充满光辉的坚定眼眸。她喜欢这样，充满自我、生机和力量的女性。
　　失去过家乡，从未真正开朗过的蜘蛛弯起眼角，露出了纯粹的笑容。
　　「哗啦」的水花坠落声响中，他们从水下浮出，暴露在正午强烈灼热的阳光下。
　　＊
　　根据艾斯弗的说法，他们现在正在D15临近D16区域的边界，海藻森林的上方。
　　芙拉尔没看过海之子领地的地图，并不知道那些数字标注的地区都是什么样。但在这一片海面游过，她看到了清澈水体下，附着于水下海岭山体的无数巨索般的暗绿色海藻。它们的分支在水流的推动下相互交缠，宛若密布的蛛网，在海流的翻动中，在折射入水的光线下反射出天鹅绒一般的银灰色光泽。
　　这些就是银绒巨藻，它们是海藻布的原材料，这种技术从潮汐环轨传到埃卡纳特的一些沿海地区，产出的特殊布料会销往各个大陆的地区。
　　三人在旅行中使用过这种海藻布制成的毯子，它们触感柔软温凉，透气透水，能够恒定地保持温度——所以化成人形的海之子们都喜欢这种布料。
　　这些银绒巨藻上还栖息着许多鱼虾和贝类，有些生长得很老很大的巨藻就专门养殖着肉质鲜美的藻虾，住在这里的人鱼和海妖们会投放这些藻虾喜食的贝肉——这些贝肉往往是从用作纺织原料的巨藻上清理下来的贝类取出。
　　芙拉尔很爱听这些知识。她喜欢了解每一块土地的风土人情，自然地貌。这是小说家和吟游诗人的职业本能，也是人天性的好奇心。
　　“艾斯弗？你带着的几个小家伙是谁啊，准备去哪？”
　　路上偶遇了一位少有的短发海妖。她——笛欧玛告诉芙拉尔那位海妖的性别，那是一位女性的厄难海妖——披着和艾斯弗十分相似的裁分成几片的斗篷，不过，颜色是蓝色的，交错着银白色的巨大条纹，手臂从缝隙里穿出来。海妖们都喜欢穿这样的斗篷。
　　“这是密奇拉的笛欧玛，这是杜贝奥奇朵的亚结罗，这是他们两个从大陆带回来的人类朋友芙洛拉尔罗。”金发海妖心平气和地介绍几个小家伙，“这是我的邻居。娅罗妲，你今天不是休息吗？”
　　名字叫做娅罗妲的黑发海妖摸了摸自己齐耳的短发，分布着浅黑色斑块的三角形对鳍从背后展开，“哦，我刚从冰点回来。头发长得太长我剪了，而且我最近要换鳞，去找那边的法师买了点药。”
　　“我正要带这几个小家伙去冰点岛呢。”艾斯弗说，“这么说你这几天是要请假了？”
　　娅罗妲认同地抱怨，“那当然，不然这里掉一块那里掉一块的斑秃状态怎么见人啊。
　　“不跟你聊了，我先回家了。”说着她一头扎进水里，他们只能看见海妖华丽浮夸的尾鳍摆动着隐入水影之下。
　　＊
　　芙拉尔看见了远处的一片陆地。
　　越靠近那座岛屿，水面下飘摇的巨藻就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形态各异色彩缤纷的珊瑚。
　　接近岛屿沿岸的水很清，因为海底和水面的距离变浅了，芙拉尔知道因为那座岛其实是一座海底山脉起伏露出水面的顶峰。聚集在这里的大体型的鱼类变多了，珊瑚里藏着很多小动物。芙拉尔还在一片珊瑚礁里看见了一只巨大的贝类，它波浪般的边缘充盈着肥厚的黄绿色半透明肉质，以至于它的两半贝壳根本不能闭合。
　　“那是晨贝，不好吃。”笛欧玛注意到了她的视线，认真地说。
　　芙拉尔：“……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艾斯弗倒是比年轻的后辈更能理解人类的想法，笑了笑：“晨贝是不会养出珍珠的，它是靠自己养在外套膜里里的小藻生活的——嗯，外套膜就是它边缘那层透明的肉，而小藻需要阳光，所以它会让自己长在阳光充分的地方，我们就叫它晨贝。”
　　“原来如此。”芙拉尔遗憾地看了一眼那只巨大的晨贝——她还期待这么大的贝类里面会养出很大的珍珠呢。
　　“能养出很大的珍珠的贝类也是有的。”艾斯弗讲述着，“不过，它们不会生活在这种浅水中，因为它们是月系的魔法生物，需要阴暗的环境和充沛的月魔力，在深水中才能找到。”
　　“哦哦！这个我记得，是沙歌斯珠贝吧！”学渣少女笛欧玛兴致勃勃地提取出自己记住的知识。“我记得元素系的潮汐和咒术的暴雨都喜欢它们的珍珠，经常见到脑袋那么大的，灰白色的还会发光。”
　　“月魔力对水系呼唤都有增益。”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慢吞吞地插入了话题，两名女性都反应极快地转过头去，对上银尾人鱼清凌凌蓝紫混色的眼眸。
　　“埃吉！”笛欧玛欣喜地叫了一声他的昵称。
　　芙拉尔也跟着问：“你想起多少了？”
　　银发人鱼歪了歪头，“我失忆了吗？我没有忘记你们。”
　　芙拉尔拍了拍额头。
　　“可能只是想起了学过的知识。”芙拉尔叹了口气。
　　——灵魂分裂带来的不是简单的失忆，而是缺失。所以也确实不能说，“想起来了”这种话。
　　“好吧，好孩子们，我们该上岛了。”
　　金发海妖留给他们几人的空间，看他们不再交谈，便扬声叫人。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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