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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渊
一百年有多久?也许并没有很久。
不过是月亮花开开败败百次,总归还是旧颜色。
圣堂里的天使来来回回,除了重新回到圣堂工作的基路伯之外,再没有一个熟悉面孔。
“贝利尔大人。”
“贝利尔大人。”
“副君大人。”
“副君大人......”
他从圣堂的占星台上走下,穿过莹白理石铺成的长廊,圣光正满,为他墨绿色的朝圣袍镀上一层光。
他的黑发已长及腰部,却只简单地拿同样墨绿色的发带束好,在颈脖处的发上打了个轻巧的结。
每一位正在工作的天使见到了他,都停下手上的工作,恭敬地呼喊他的名字。
他踩着沉稳而缓慢的步子,只轻微颔首,便渐远圣堂。
他的气质冷漠而遗世独立,叫人望而生畏,心生距离。
直到所有的视线都消失了,贝利尔才将挺得过直的腰背放松下来。在角落里,他重新戴上兜帽,藏匿起那已经变成了七天最尊贵的发色之一的黑发,也藏起了那双银色的眼眸。
他轻叹一声,松下了一口气,兜帽下才是他所熟悉的黑暗与静谧。
仰望天际,晴空如洗,一尘不染,一百年前的那场圣战的硝烟似乎早已远去。
那些雷霆、火焰、闪电、残肢、断翼、鲜血......似乎都被埋葬在记忆里。
唯有新生的天使睁着懵懂的眼,不明白那些谈起当年的老天使为何一脸沧桑。
今天,就是一百年的最后一天,路西法真的的没有再发起战争,贝利尔却明白米迦勒为此付出的代价。
神之子的灵魂已极度虚弱,甚至连去地狱谈判的重任都只能交付给自己,他的灵魂再也不能延续魔法阵到第二个百年。
他的队伍并不强大,用弱小这个字眼形容也并不过分。
拉斐尔要替米迦勒看管圣殿,基路伯要替他看管圣堂,唯有加百列可以抽出时间陪他同行。
但他拒绝了。
孤身一人带着一群六翼天使去地狱和路西法谈判,和路西法的那一群拥护者谈判。
玛门、桑杨沙、阿撒兹勒、别西卜、利维坦,七天最强的力天使们,曾经的“圣光六翼团”一大半的成员。
听起来就很可笑,但这是事实。
贝利尔知道这次前去并不是谈判,而是“求饶”,但是他是一定要去的,只为了坚守百年的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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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地狱的第一圈,但这里已与百年前不同,不再有化不开的浓雾,也不再有不时飞啸而过的怨灵,曾经令众多天使闻风丧胆的幽暗之境也不再制造幻境。
一众天使打起精神在贝利尔的带领下穿过第一圈,越过地狱之门。
经过亚开龙河的时候,无数天使忍不住痛哭流涕,唯有贝利尔面色如常,眸色如冰。
就如当年的萨麦尔一样,贝利尔看着那些涕泗交加的天使们,不禁想:为何我不再流泪,即使心中觉得伤悲,却不再为它们动摇和痛苦。
是流空了泪。
哀莫大于心死。
所以,当年的萨麦尔也不会流泪,是因为他已为米迦勒流干了所有的泪?
他有些嘲笑自己,为何过了百年,还是在乎这些情情爱爱。
阿撒兹勒等在地狱之门,在贝利尔跃进来的时候就扬起了笑容。
“好久不见,贝利尔。”他笑的灿烂,一如在伊甸园那般。
贝利尔有些恍惚,若不是这周围灼热的温度不断刺激出他额角的汗水,如果不是阿撒兹勒削短的发,如果不是这附近焦黑的土壤、枯死的树干以及那些烧焦的难闻气味……
他会觉得:他不过是在伊甸园睡着了,做了一个百年的梦,醒来时,阿撒兹勒正与他亲切地打招呼。
但那是假的,这才是真实。
“这里怎么变成了这样?”贝利尔的语气太过熟稔,让问出这个问题的自己,和不知在想些什么的阿撒兹勒都愣住了。
贝利尔随即反应过来,不自在地在宽大的袖子里握了握拳。
阿撒兹勒倒是眼睛一亮,像瞬间鲜活过来了一样。
“我也不喜欢,都怪玛门,率先要了第一狱不说,还硬说这里地质好,非要让琉璃火湖的炎火不断煅烧,不过听说是烧出来不少好东西......”阿撒兹勒瘪瘪嘴,心里有些不甘心。
玛门真是到了哪里眼光都是那么好,挑的地方不是出金子,就是出宝石,就这一块黑不溜秋的地都能给他烧出不少宝贝。
贝利尔:“......”地是好地,就是太热了。
阿撒兹勒见贝利尔的眼睛转到了地上,便顺着看去。
那是一只长着四只触角,浑身粘液,又有着无数足的地狱虫。
“这些虫子天天烧啊烧的,烧习惯了,现在烧都烧不死。”
贝利尔却冷着脸,盯着那红通通的虫:“虫不死、火不灭,再加上硫磺火湖,你们到了地狱可比在七天会玩多了。”
阿撒兹勒听出他的讽刺,他耸耸肩,好似无所谓:“都到齐了?那就走吧。”
一众天使左看看自家副君,右看看这位与副君“相谈甚欢”,但又确实不像天使的家伙,一句话都不敢说。
贝利尔跟着阿撒兹勒往前走,既不问他当年的那一剑,也不问如今的萨麦尔,只顾着走路。
阿撒兹勒心中的那点情愫明明灭灭,却收敛得极好。他一脸自在,带着贝利尔一边走,一边介绍地狱的新奇事物。
路过玛门的宫殿时,贝利尔还是被那富丽堂皇、夸张宏达的宫殿震惊到了。
天哪,他从来没见过建的这么大的宫殿,这简直比四个圣殿加在一起还要大。
又大又高,直直竖在贝利尔的面前,就像一座山一样,乍眼看过去还以为是一座城被竖起来放了。
如果贝利尔没有数错,这座如山的城堡只有三层,但这每一层的高度简直可以用来养龙了。
这还不算,第一圈火红色的天空映照到宫殿外墙上,这一整面外墙便在红光下闪闪发亮,待他看清楚了,用尽全力才把惊讶吞进肚子,保留住了一点天国副君的威严。
他是吞进去了,其他天使可没吞进去。
“我的耶和华啊!那是一座宫殿吗?”
“天哪!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建筑物,还有你看那些柱子......那金色的柱子!该不会是纯金的吧?”
“神呐!那墙上一整面都是红玛瑙!还有......还有珍珠,哦!我要晕倒了,还有绿翡翠!”
这下猜都不用猜了,贝利尔闭着眼睛都能猜到这是谁的宫殿。
“呦,小贝利尔,你来的好早啊。”玛门站在城堡二楼的外伸阳台上,门大开着,从外面隐约可见那堪比圣堂太阳浮雕大小的水晶吊灯。
他就那么懒懒地靠在门框上,抽着烟管:“来的这么早,宴会都没准备好,你是准备饿着肚子说正事呢?”
“玛门......殿下。”贝利尔想了想,还是把大人改成了殿下。
玛门在白银栏杆上磕了磕烟管,说:“不如先来我这歇歇?到了宴会的时间你们再去也不迟,这会那边还没准备好,你们这一大帮蜂拥而至,岂不是失了七天的礼数?”
主人没有准备好,客人先到,于哪一方都失了风度。
阿撒兹勒有些小心思,他本想趁这点空闲带贝利尔去他的领地,但是他不能表现的太明显:“谁说没准备好了?这会儿时间刚好。”
玛门打断他的话:“前两天安士白和桑杨沙大吵了一架,现在正嚷着和路西法大人说要去你手下做事,我把他劝下来了,暂时放在了我的地盘里。怎么,你嫌太清闲,那不如带带他?”
阿撒兹勒脸色诡异:“一会我派马车来接你们。”他朝贝利尔说完这句,掉头就走。
开玩笑,谁要带安士白那个隔三差五的抽风的神经病。
不是炸了这个地,就是杀了那个大恶魔,搞得低下的恶魔天天打小报告,桑杨沙那暴脾气都治不住的人,自己可不想为了他得罪那么多恶魔。
至于贝利尔,他既然来了地狱,还怕没机会接近?阿撒兹勒美滋滋地想,明天一定要拐贝利尔去自己的领域逛一逛。
玛门的手下将每只天使都安排的十分妥帖,贝利尔给他们一个安心的眼神,示意他们去休息。
他自己却站在玛门的身侧,他没有玛门高,甚至比起玛门稍显瘦弱,但不会有人质疑这位天国副君的实力。
“多年未见,你长大了。”玛门有些欣慰,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骄傲:“看起来确实有‘副君’的样子了。”
贝利尔笑了一声:“你们消息倒灵通。”
“呵呵,”玛门绕过话题,谁会把情报网源透露给敌人呢:“你们也不差。”
“过奖。”贝利尔左右看看,眼见玛门又吸了口烟,还是在殿内。
“你在看什么?”玛门吐出烟。
“你的烟不离手,玛门殿下,恕我冒昧,利维坦殿下呢?”七天的情报当然不差,至少他知道利维坦已担任魔君位置之一。
玛门的神色变得不自在起来,他用魔法灭了烟:“他去人间了,你也该歇歇,晚上的宴会还要打起十足的精神,我们有时间再聊。”
竟然逃走了......
贝利尔不知,玛门也会有这么情绪外泄、转身就跑的时候。
这是怎么了?怎么到了地狱,玛门像变了个性格,还是他原本就是这种性格,只是过去的自己看不清楚。
屋子很华贵,贝利尔已经懒得把眼神给那些精致的桌子、椅子还有那些装饰品,看得多了觉得哪哪都差不多。
他也觉得有些累,毕竟是来谈判的,抱了必死的决心又藏了些私心的他,确实有些压力过大。
就在他准备好好睡一觉的时候——
“呜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呜。”
贝利尔:......
他翻个身,把被子蒙到头上。
“呜呜呜呜呜!!!!”
“呜呜!!!”
那已经不是哭了,是带了点幽怨的大喊大叫。
贝利尔猛地坐起来,盯着那发出声音的拐角,翻了个白眼。
“呜呜呜呜......”
又变成了小声呜咽。
这样实在睡不了,贝利尔只好走到那拐角处,一只黄金法杖靠在拐角处,正发出呜呜的哭声。
一只法杖,半身长短、黄金手柄、白银杖头,通身雕刻着繁复诡异的花纹。
见有人注意到了自己,它立刻激动地抖动起了身体,整个法杖开始簌簌地抖着。
终于,原本就放的不是很稳的法杖摔落到了地上,它艰难地继续打着颤。
贝利尔说:“别想我捡起你。”
法杖:......
贝利尔:“一看你就不是好东西。”
法杖:......
法杖滚到他的脚边,试探着挨到他的脚尖。
瞧啊!碰到我也没问题的!
贝利尔:“那也不代表捡起你也没有问题。”
法杖认命地往地上一瘫,一副生无可恋,就这么死了算了的样子。
贝利尔败给了它这幅咸鱼模样,他蹲下来,警告它:“不要使花样。”
接着,他捡起了那只法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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