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之离歌

　　星魂站定在星云殿门口。殿中的琐事向来由廿甲来打理，但今日殿中却有些不同。
　　廿甲的背后跟了个“小尾巴”。
　　云容跟在廿甲背后，廿甲上哪儿她上哪儿，好一幅“兄友妹恭”的画面。
　　等等，云容是廿甲的妹妹，那他自己是廿甲和云容的什么人？
　　……爹？
　　星魂僵住了，回想起他以前信誓旦旦地对廿甲说“她算是你妹妹”的画面，狠狠摇了摇头。
　　“公子。”廿甲注意到他回来了，转身行礼。
　　云容在他身后顿了顿，照葫芦画瓢地行了个不太标准的礼。
　　星魂头疼地摆摆手。

　　云容的心智尚停留在两三岁，养她就跟养孩子一样。
　　“喝药。”
　　星魂将一碗用于开启天偶灵智的汤药喂到她嘴边。
　　能让他亲自上手喂药，这云容的排面可不小。
　　但云容并不领情，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盯着星魂的脸，看都不看那苦得冒泡的汤药一眼。
　　星魂脸色一沉，汤匙往前送了送：“喝不喝？！”
　　云容置若罔闻。
　　星魂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收回汤匙，将药碗重重地往廿甲手中一拍。
　　“你去喂她！”他不耐烦道，说罢，就要拂袖而去。
　　云容看了看廿甲的脸，两人相顾无言。溅出来的药汁从廿甲手上滑落，留下了一道腥辣的痕迹。
　　云容眨眨眼，盯着那苦涩的药汁，“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走远了的星魂加快了逃离的步子，头更疼了。

　　其实谢离歌没有完全消化南斗那些手记中的内容。
　　任谁得知自己活着是没有意义的，都会消沉下去，甚至于自暴自弃。
　　她也不例外。
　　她不知道甘家的南斗血脉究竟因何出现在世上，为何又会生出一步步走向死亡的南斗，南斗又为何拥有强大到肉身承载不住的神魂？
　　南斗是这样，北斗应当也是如此。
　　怪不得，师兄的“体弱之症”就算是得到医鬼常年的治疗也不见好，反而越来越严重。
　　而她以后也会如此。
　　这便是……将死的征兆！
　　电光石火间，谢离歌突然想起那晚遇到少羽时，师兄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句“莫信田间老叟”后，脸色就不对劲了。
　　“你那次说的，‘莫信田间老叟’，到底是什么意思？”她问。
　　“哪次？”洛七装傻。
　　“从小圣贤庄回来那天晚上，我们在房顶上喝酒，又遇见子房哥和天明少羽的那次。”谢离歌看出来了，却还是解释道：“你对少羽说的。”
　　洛七看逃不过，晃了晃茶杯：“于他而言，这是一个转折点。他以后，会因此而死。”
　　“提醒了，就逃得过吗？”
　　“逃不过。这便是宿命。”洛七放下茶杯，随意地笑了笑：“但，万一呢？”
　　“万一有人能逃过宿命呢？如果真的有人可以摆脱宿命，那我们，是不是也可以摆脱我们的宿命？！”他手掌用力，茶杯“嘭”地一声炸开，不远处的茶客纷纷回头看过来。
　　谢离歌将逆鳞剑平放在桌上，冷漠的眼神在他们脸上一一扫过。众人见状，都移开了目光。
　　她看了看洛七的手掌，冷笑一声：“皮真厚。”
　　洛七意识到自己激动了，笑了笑，蜷起手掌。
　　“因为皮厚，所以不在意炸开的茶杯，非要作死；又因为血多，所以四处泄露天机消耗生命，每次发病咳出一桶血，只为求一线生机？！”谢离歌将剑抱在怀里，冷冷地看着洛七：“你就这么不在意你自己的身体？”
　　“我没有！”洛七按住桌子，急得几乎站起来。他急促地喘了两口气：“我没有。至少后来几乎没有了，少羽那次，是例外。”
　　“哦？棋妖做的那几个预言，我也略有耳闻。”谢离歌眯了眯眼：“似乎是‘六王毕，四海一’什么的？”
　　“你说‘后来几乎没有’，那看来之前像‘六王毕，四海一’的事儿，你干得并不少？”
　　洛七的瞳孔颤了颤。
　　他先前醉生梦死不假，肆意消耗生命也不假。
　　但他最不想让阿离知道这些。
　　那是他最阴暗的一段日子。
　　那晚他在屋顶，就着月光和烈酒看完了所有的南斗手记，大醉了数日，浑浑噩噩地摸索了一段时间后，他开始贩卖消息。泄露天机让他有一种隐秘的逆天而行的快感，快感层层累加，让他几乎有一种自己与宿命背向而驰从而摆脱了宿命的错觉。
　　这让他上瘾。
　　他一手创办了千机阁，为敛财，也为收集天下所有有关宿命、有关北斗的消息。
　　他故弄玄虚的一个身份被世人称为棋妖，说他执天下之棋。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也不过是一枚棋子。
　　南斗与北斗常常同时出现，甚至在那两位南斗的手记里，都有过北斗的出现。
　　既然身为北斗的他出现了，那甘家这一代必然也有南斗。这个念头出现在他混沌的脑海中后，他便像发现了亲人一样开始狂喜。
　　这世上还有一位跟他一样的人。
　　他开始着手去寻找南斗。
　　然而得到的消息是，这一代月女的女儿，韩王的侄女，他曾在新郑远远看过一眼的谢离歌，死在了韩王宫的大火中。
　　而秦国甘家的所有族人，都死在了那一场灭门惨案中。
　　他以为南斗已死，好不容易看见的希望突然消失，便又陷入了消沉，甚至有求死的念头。
　　可是没想到仅仅一年后，他再次看见了她。
　　那是在长铭山上，谢离歌拜师丹青子。
　　洛七一眼便认出了她。
　　“我们是在哪见过吗？”她问。
　　“怎么，小师妹说说看，我们在哪儿见过？”洛七挑眉，见她羞恼，他暗暗后悔：啧，吓到她了。
　　可是啊，我终于找到你了。
　　就像是一束光，照亮了我的世界。

　　“想什么呢？！”谢离歌敲了敲桌子唤回了洛七的注意。
　　“别以为不说话这事就过去了。”她补上一句，又觉得理不直气不壮：“这世上只有我们两人是一类人你可别……”
　　你可别死了。
　　留下我一个人。
　　“我知道。”洛七笑着，很认真地说：“以后不会了。”
　　“嗯。”谢离歌扭过头，轻轻应了声。
　　“你……看过师父的未来吗？”她问道。
　　洛七摇摇头，重新拿出一个茶杯添上茶水：“看书不仔细啊，我们是看不清彼此和亲近之人的命运的。”
　　“关于师父的未来我只能看见一样东西。”他说：“火。”
　　“火？”谢离歌轻声道。
　　“你呢？”洛七说：“血脉觉醒也有一段时间了，你看过——哪些人的命运吗？”
　　他本想说韩非的，话到嘴边又急忙咽了下去。
　　谢离歌却被问住了。她目前还没有去看任何一个人的命运。
　　看谁的呢？自己的命运看不到，亲近之人的命运又看不清，去看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又有什么意义呢？
　　而她想知道的东西……
　　是她追查了多年的、九哥的死因。
　　但九哥是她的亲近之人吗？
　　她小心翼翼地运起力量，眼中星辰移转，璀璨的星河在她眼中缓缓流动。
　　她果然还是去看了。洛七想。
　　不出所料，她只看见一个模糊的牢狱的轮廓。九哥死在咸阳的牢狱里，这她早就知道。
　　“我看不清九哥的。”她说。
　　“我早就看过了，要我告诉你吗？”
　　“别！”谢离歌急忙阻止：“你身体都这样了，还想作吗？”
　　洛七又是一连声的“好”，保证自己不会再作死。
　　虽然被骂了，但他眉梢眼角上都透着惬意。
　　“师父应该还跟墨家的人在一起，我们还是去师父那儿吧。”谢离歌道。
　　“但现在也联系不上他啊。”洛七托腮。
　　谢离歌忍不住道：“你手下的千机阁都是死的么……”
　　“那当然不是。”洛七捍卫着自己的产业：“只是桑海周边太大了，墨家一定又建立了新的更隐秘据点；就算是千机阁，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啊。”
　　“阿罗在桑海附近的树林里遇见了墨家和流沙的人，我去找流沙看看。”谢离歌摸摸下巴，决定下午就去找卫庄。
　　“我陪你？”
　　“好啊。”
　　“对了。你说的长生殿，我会派人配合星魂去查。只是蜃楼上的探子被撤走了很多，最有实力的水雁又下来了，所以需要一段时间。”洛七晃了晃指间叠起来的凭条。
　　他不提还好，一提起蜃楼上探子被撤出的事，谢离歌就想起了去清辉楼时，微澜对她说过的话。
　　“听说你有喜欢的人？”
　　“谁说的？！”洛七全身在一瞬间绷紧。
　　完了，不会暴露了吧。他迅速在大脑里一一排查可能的作案分子。
　　“微澜啊。”见他这样紧张，谢离歌一时间心里有几分怪异，她坏笑道：“据说你还要为她关闭千机阁 退隐江湖？”
　　“我……”洛七一时语塞，说是也不对说不是也不对，只好无奈地扶住头：“你可闭嘴吧。”

　　“还好你们来的早，若是迟了一步，我可就走了。”白凤慢条斯理地抱住手臂。
　　这么长时间不见，倒是觉得谢大小姐性子变了不少。白凤想着。
　　更有人气了。
　　“就你一个？其他人呢？”谢离歌四处扫了几眼，没看到卫庄和赤练。
　　在她四处看的时候，白凤也在打量着洛七。
　　洛七泰然自若，一副深不可测的表情予以回视。
　　“去墨家那儿了。”白凤懒洋洋道。
　　所以他是回来拿鸟笼的？
　　谢离歌一言难尽地瞄了一眼白凤手指勾着的一个鸟用站架。竹子做的，还挺精致。
　　“忘了带走。”白凤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了自己手中的架子：“你们要一起去吗？”
　　“丹青子与墨家在一起么？”谢离歌问道。
　　“是。”白凤点头，召来了巨大的白色凤凰：“上来吧，挤一挤。”
　　看到凤凰，洛七绷不住那深不可测的表情了。他看了看白凤手中小巧玲珑的站架，又看了看巨大的凤凰：“这是给它用的？！”
　　白凤嘴角抽搐：“你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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