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芯里的糖

　　打破一片沉寂的是一声巨响，都说犯了傻的人会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就会逼迫别人，最后得到漠视就会崩溃。

　　苏翩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安慰别人，耳边的嘶鸣声喧嚣声都静音不见。

　　苏翩才回过神来，瞬间捂住了小思的双眼。

　　“靠，这女人已经疯了吧。”

　　辞善惊恐的把烟踩灭在地上，瞬间冲出屋子去找手机拨打救护车。

　　小思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苏翩捂住了他的双眼，应该什么也看不见，可是苏翩的手心被浸湿，源源不断的湿热。

　　他蹲下来紧紧抱着小思，辞善站在一旁也变得特别安静，她想，明明是这样一张年轻的脸庞，生着极为明灿的眼瞳，却只能像是被灭了光的星，抱着个孩子，蜷缩在角落。

　　小思似乎是哭累了这会变得很安静，辞善害怕那具尸体，在客厅躲到寸头身后，苏莉的表情极为狰狞，死不瞑目，头顶的血迹顺着脸颊一路向下流逝着。

　　安抚好了小思，苏翩仍然捂着小思的眼睛，把他推进客厅，拜托辞善在客厅看好小思，才锁上门跪在苏莉的面前，不断的重复着“对不起。”

　　泪水在眼眶不受控制的溢出，他不知道怎么一切变成了这样。

　　父母去世之后苏翩几乎收到的所有爱意都来自苏莉，其实苏莉也很难，如果他没有那么漠视会不会就不会在他的面前撞死。

　　再一次，自责到崩溃。

　　就像那年如果他不任性......可他真的累了，他从未有过任何人给予的慰籍，害怕让人看出，也畏惧把不好带给任何人。

　　他也不知道当时怎么就会那么冷漠，姑姑也一定是崩溃了吧，如果拉着她的手说，没事，我们还是一家人，一起挺过去......

　　辞善担心的在门口眺望了好几次，直到急救铃在静谧的夜响起，是救护车来了，寸头开门前在猫眼看到了警察。

　　“操，怎么还有警察，你报警了？”

　　寸头压低声音质问缩在沙发上的辞善，门外的敲门声此起彼伏。

　　“哥，我真没有。”

　　　辞善才想起辞晨非法拘禁关了苏莉母子好几天。

　　“警察来了问起原由你知道这小子会不会出卖我们？”

　　耽搁的时间有点久，门外甚至怕情况太危机，正在想办法撬锁，情急之下寸头拿了自己书房打通两层的暗门钥匙，准备等人都进屋好从楼下溜走再进地下室出小区。

　　“我相信他不会。”

　　辞善在辞晨临近书房前出声。

　　“事是我干的，那我也得以防万一，你别跟我走了，你看好这小破孩，有个照应。”

　　辞晨叹了口气溜走，他本就不是什么非奸既恶的人，摊上这场生意，也只能自认倒霉，但是想起苏翩这少年的境遇......叹了口气溜走。

　　“你乖乖坐在沙发上，等下来了任何人都不要乱跑就在这里，姐姐去开门，好嘛。”

　　辞善怜惜的摸了摸小思的头，小思圆圆的眼睛小脸蛋上布满泪痕，还是乖乖的点了点头，被关的这一阵子辞善每次来都会看小思，带小思去游乐园，买好吃的零食。

　　可打开最后那扇冰冷的防盗铁门，随之而来的，不仅是救护车，还有警察和记者，相机的声音和闪光灯映的慈善退了好几步。

　　还没来得及站稳，就被蜂拥而至在中间，辞善反应过来，立马在人声中冲着小思喊。

　　“快低头。”

　　小思乖乖的把脸埋在了膝盖上，不敢看周遭的人群。

　　“你和苏翩是什么关系，她不是有女朋友吗？”

　　辞善坐回沙发上，若无其事的打开了电视，无视就是最让人抓狂和轻蔑的举动。

　　　那边警察撬开了卧室的门，一个长发的女人倒在血泊之中，一个皮肤很白皙的少年跪坐在一旁，居然神色温柔的凝视着这具死尸。

　　极为好看的少年仿佛没被任何风吹草动所惊扰，拿白色的外套擦拭着尸体脸上的血渍，血腥和纯净，一副诡异而又惊奇的画作。

　　见过太多太多场面的人也不由得不寒而栗，门外嘈杂的声音，也在开门那一刻，清晰的传入苏翩的耳朵。

　　“苏翩人现在在哪里，据说他杀害了从小到大的养育人，此事是否属实。”

　　一群莫名其妙的人，说着乱七八糟的话语，辞善本来不想理，可是这一句，实在让她大跌眼镜，辞善刚准备站起来回口骂人，记者就伺机而动，快门的声音不断咔嚓咔嚓，辞善慌乱的被挤在人群里。

　　“你们他妈胡说什么。”

　　苏翩疲惫的双眼布满血丝，那双好看而修长的手，还抓着那件血染的衬衫，眼里的凶狠，是所有人未曾见过的，谁能想到这是昔日舞台上那个满眼笑意的干净少年。

　　一瞬间的安静，也就一瞬间，相机又再次无休止的蜂拥而上，就像是一些要吃人的怪物，张牙舞爪的狂奔而来。

　　苏翩神色再次暗淡，记录美好的东西，也可以是利益和危害的化身，再次真真切切的身临其境这个社会的冷漠和两面性。

　　不过很巧，这次出警的有十年前的那位老警察，尚诚，他是株洲出了名的老警，只要一开口就很有份量和威严。

　　“如果你们想继续妨碍办公，建议都可以走一趟。”

　　辞善在一旁简直觉得帅炸了，他的话果然很管用，四周默默散开一群，但也只是放下了相机，并未离开。

　　直到医护人员拉走那具冰冷的尸体，苏翩眼前一片空洞，很沉静的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因为苏翩也被锁定为嫌疑人，随警想要给苏翩带上手铐，却被尚诚拦住。

　　“手铐是拷犯人的，他不需要。”

　　苏翩才抬头，看到尚诚的脸，那年他还是个小男孩，也是这样，仰望着尚诚，他的语气就像是一位多年未见的老友，没有一点方才的威严。

　　“好久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

　　“好久不见。”

　　苏翩拼出这四个字，又低下了头，因为泪水在眼眶打转。

　　凌晨五点，苏翩辞善无罪释放，走之前尚诚又找了苏翩。

　　“您为什么就一口咬定我没有嫌疑。”

　　苏翩其实真的好奇，当时双手布满鲜血的是他，离苏莉最近和最有杀人动机的其实也是他。

　　尚诚笑了笑，回想起一些事情。

　　“那年，我抓到肇事司机，你跟我说了一句话。”

　　“肇事者也并非全都是过错，最大的错是你自己。”

　　苏翩已经忘记了这句话，还是不解。

　　“孩子，如果你是那样的人，你就不会瞻养苏莉一家那么多年，是他们收养了你，可你从十几岁就开始加倍的奉还了这份恩。”

　　尚诚拍了拍苏翩的肩膀，苏翩在阳光下才注意到，当年也是意气风发的青年，眼底浮现了皱纹，原来时间已经流转的如此飞快。

　　走出大门那一刻，外面还飘零着白雪，苏翩牵着小思的小手，站在警察局门口，向回望，尚诚在对自己挥手。

　　“谢谢你，辞善。”

　　苏翩的身侧还站着一个黄头发女孩，他笑着对她说的谢谢，辞善还没见过苏翩笑，他笑起来仿佛没经历过任何不好的事情，哪里是冬季分明是七月的暖阳。

　　“不用，就当我大发慈悲了。”

　　辞善晃了晃手机，叫了网约车。

　　“太困了，我先回去了。”

　　“好，路上注意安全。”

　　辞善也笑了，笑的很爽朗，见过一次七月的暖阳，她当一次炙烈的太阳，好像也值得。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前几日过于担心总是胡思乱想苏翩会不会有一天消失，尽管他在身旁一遍一遍的复述过。

　　“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可白依影还是做了这样的梦，北方的冬天暖气十足，本来就干的气候，会让人醒来口渴。

　　燥热让白依影睡得有些不安，可是想着苏翩还在身旁，也不好意思轻举妄动或者挪开一点被子，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还是隐隐不安，又想起了那个梦。

　　她转过身来，小心翼翼的轻唤苏翩的名字。

　　空无一人的卧室，又剩下了自己一个，泪水一瞬间浸湿眼眶。

　　她急迫的拨通电话号码，想着苏翩等下会不会突然出现，像往常一样，带着永远对着她的笑意说。

　　“我就去上了个洗手间就这么想我啊。”

　　　可是再也没有打通过这通电话，她不断的发短讯，留言，又觉得会不会苏翩有自己的事情，或者突然的工作，会不会打扰到他。

　　默默一个人看着窗外的天空，她不知道自己何时变得如此敏感，就像个泪失禁患者。

　　冬天的水雾掩盖了大片的零星点点，连星星都少的可怜。

　　可最先收到的不是苏翩的回讯，而是一篇又一篇离奇的新闻和照片。

　　照片里苏翩拿着带血的衬衫，以及和辞善站在一起的合照，白依影就知道，一定是苏翩遇到了事情，所以才会再次失联。

　　甚至还有传播的视频，苏翩跪坐在角落无声，周遭围的全是医生和警察，很快谩骂声布满了整个资讯广场，所有不堪的字眼和恶意的揣测都强加在了苏翩身上。

　　那一年网络氛围还没有开始严加治理，实名制时代都未到来，所有人都可以充当流言的匕首，凭借着断章取义的新闻肆意的张狂的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谴责批判任何人。

　　且不计后果。

　　白依影坚信苏翩，一直都是。

　　发送了一条博文。

　　“造谣成本原来真的可以低到极致。”

　　很快也被拉入了泥潭里搅和。

　　“一个校园暴力，一个杀人，真是天造地设。”

　　“本来还觉得妹子你快跑吧，没想到你跟杀人犯一个思维。”

　　“你该不会是助纣为虐吧，这对小情侣也太阴狠毒辣疯批了。”

　　“到底是哪对跟哪对还不一定，这不还跟不良少女半夜呆在一块被抓进警察局。”

　　消息肆意的宣扬，越传阅越离。

　　裴星倚刚定完妆随意刷一下手机，也看到了当日的爆炸性消息，他很了解苏翩，也知道他的家事，不难猜到来龙去脉。

　　“他妈的现在都是一些什么不分青红皂白的人。”

　　苏翩被撤掉的广告后面按顺序补位，都落到了傅司哲的头上，傅司哲又跟裴星倚按序小组拍摄。

　　傅司哲感叹还好这是小组合拍人不多，要不然画个妆的功夫得让所有选手都见识到了裴星倚的脏话连连。

　　傅司哲注意到裴星倚正在编辑文字，立马拉了椅子坐过来。

　　“你不能发表任何言论，你说任何只会扩大这件事发酵的程度。”

　　傅司哲猜的很准，裴星倚就差一步就要按下发送键了，内容还都是骂人的......然后由傅司哲这么一说，一旁忧心忡忡了一上午的杨世臻立马抢过裴星倚的手机

　　“你也要给我添乱？”

　　看裴星倚仍然一副意气用事，怒视这前方，杨世臻无奈的摇摇头。

　　“你现在乱发言能帮到他什么？好好冷静一下吧。”

　　裴星倚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好兄弟出了事情握紧了拳头，却无能为力。

　　镜子里映射出一张人脸，布满着沧桑的眼角，笑出了好几褶鱼尾纹，男人好像知道裴星倚能看见，笑容故意愈发更深了几分。

　　眼看裴星倚就又要发作，杨世臻和傅司哲一人一边及时按住了裴星倚的肩膀，裴星倚知道冲动只会让这件事情更糟，但实在是忍无可忍。

　　“大叔，我看你鱼尾纹真的有些严重，我代言的眼霜我爷爷用了多说好，我觉得你这种程度的皱纹也能变淡，要不然试试。”

　　在盛泓眼里，裴星倚就是个小屁孩，想出的伎俩说的话都无比幼稚可笑好应对，一脸淡然带笑的自然接话。

　　“是吗，产品这么好，那我可得谢谢你。”

　　面对裴星倚投来的目光，盛栀坐在一旁不自然的扯了扯嘴角。

　　裴星倚早就知道这个老狐狸有多能装，打嘴仗阴阳怪气这一块，他裴星倚可是一点都没输过任何人。

　　裴星倚扫了一眼盛栀，走了过去，盛栀正坐在化妆镜前被化妆师定妆，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盛泓就没在意，低头刷起了微博，越刷越觉得心里好爽。

　　裴星倚凑到盛栀的耳边俯身小声说了一句话。

　　“问你个问题。”

　　“什么？”

　　盛栀下意识的也小声问，裴星倚没理会，直接立即爆发出一声大笑，惹得好多人频频回头，然后看了看众人投过来的视线，故作一脸惊讶的神态，拉过盛泓的肩膀。

　　盛泓觉得莫名其妙，又不知道这小子在搞什么鬼点子。

　　“什么？这是你哥哥啊哈哈哈哈，你是不是谎报年龄了，盛栀你哥哥也太老了。”

　　“我们年龄差的有些大……”

　　　盛栀不知道说些什么，所以人都在注视着，只好笑着好像在一起开玩笑一般接话。

　　裴星倚说的很大声，傅司哲第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紧接着杨世臻也终于找到光明正大的机会嘲笑盛泓。

　　盛泓没做经纪人之前是个功利心很足的爱豆，非常在意自己对于外界的形象，要不是那场大火，他也不会带着狰狞可怖的半张脸。

　　旧事被人在大庭广众下提及，当年那场事情也是沸沸扬扬，周遭议论的声音传入盛泓的耳朵，如嘶做鸣。

　　盛泓的脸修复了多次，没有那么可怖，可手术留下的疤痕依然留在盛泓的脸上就好像深深的皱纹。

　　“哥哥对不起，我开个玩笑。”

　　裴星倚一脸你奈我何的表情，又凑近盛泓的耳边。

　　“被揭伤疤是什么感觉啊，你他妈揭我兄弟伤疤，我让你小难堪一下，不会介意吧。”

　　盛泓怒火已经烧到眼中，裴星倚又笑的很大声，在外人看来，好似这几个人私交很好，只是互相开了个玩笑。

　　盛泓又很快压制住自己，裴星倚立即松开揽着他的肩膀，嫌弃的看了盛泓一眼，这样的眼神……

　　他想起刚到医院见到他这张脸时，他当时经纪人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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