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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迹(1)
这个吻很浅,几乎只算得上轻柔的触碰,却足以惊得谢妍魂飞天外。
与丁莹四唇相接时,谢妍只觉脑中轰然一响,各种念头纷涌而至:丁莹为什么吻她?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难道这才是她不与自己接近的缘故?但是这怎么可能?她是她的门生,而且她们同为女子……
因为过于震惊,直到丁莹结束了这个吻,谢妍都还是目瞪口呆的状态。许久之后,她才吐出几个零碎的字句:“你……我……我们……”
平日的伶牙俐齿竟是派不上一点用场。
丁莹此时也很忐忑。她并不敢奢望谢妍回应她的感情,但她担心再不说明白,只怕谢妍真会误解自己与她保持距离的原因,从此与她疏远。虽然表明了心迹,谢妍也极有可能疏远她,可她至少不会为自己之前的疏离伤心。现在恩师知晓了她的心思,会怎么对待她?是义正严辞地拒绝,还是怒斥她的轻薄?
不知过了多久,谢妍终于回过神,却未有丁莹预料中的反应,而是呜咽一声:“我病还没好……”
颤动的尾音里甚至带了一点委屈。
丁莹愕然。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有点想笑。不过最终她也只是沉默一阵,然后小声解释:“我没想趁人之危……”
但她到底吓着了谢妍。恩师病了这么多日,精神才刚好一点,自己便如此唐突……虽是一时情难自禁,也是不应该的。
谢妍则很懊恼。这些年她什么人没见过?什么风浪没经过?竟然为了这点事露怯……可是当丁莹轻咳一声,再次开口唤她“恩师”时,她又是一阵心惊肉跳。
“我,我累了,”她慌乱地说,“想休息。”
丁莹显然看出她在找借口,却没有点破,反而温和地说:“那学生扶恩师躺下?”
谢妍哪里敢让她扶?她嘟囔着说了句“不用了”,飞快钻回被子里。仿佛还不放心,过了一会儿,她干脆把衾被拉到头顶,将自己整个罩在了里面。
丁莹怕她气闷,想要出声提醒。可话到嘴边,她却又犹豫了。她想恩师定是吓得不轻,自己留在这里,恐怕她没法安心休息,最后只隔着被子道:“恩师……好好休息。学生先回去了。”
她已对谢妍表明了心意,再住在谢府就不合适了。丁莹退到房外,径直找到白芨,和她交待了秋梨膏的事以及使用方法后便回家了。
虽然住回了家里,但她一颗心却还留在谢妍那里,一会儿担心谢府使女疏忽,照顾不好谢妍;一会儿又怕谢妍受惊之余,病情再有反复。除此之外,她也不可避免地回想与谢妍的那个吻。她第一次主动亲吻谢妍,没敢深入,但依然能感觉到恩师的唇十分柔软。因为秋梨膏的缘故,唇齿间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香。她想这或许是她与谢妍之间唯一能有的亲密接触了,所以细细品味着,恨不得将每个微小的细节都镌刻在心上。
一夜难眠。
*****
因为谢妍特意嘱咐过不可缺勤太多,丁莹次日早上便先去了一趟秘书省。把这几日落下的文卷都校对完了,她才前往谢府探望。
她一度担心经过昨日之事,谢妍会让人将她拒之门外,不想一路畅通无阻。看来谢妍还未对她采取行动,至于是尚无精力顾及还是有什么别的考量,丁莹便猜不到了。
进了谢府,她依然先来见白芨,探问谢妍的情况。
谢妍应该也没向白芨透露她们的事。白芨见到她时态度仍很和气,对谢妍的病况亦毫无保留:“看来没什么大碍了。今晨王院正过来问诊,也说药可以停了,后面温养即可。虽然咳得还有些厉害,但药石于此的作用有限,得身体自己慢慢恢复。倒是正字带来的秋梨膏颇有效用,主君昨日服过,果然好受些,只是……”
丁莹见她犹豫,连忙问:“只是什么?”
“只是主君还是没什么胃口,”白芨愁眉不展,“昨日送去的饭食都没怎么动。后来是宫使送来食盒,内中还有圣人亲手为主君烹煮的汤饼,主君才勉为其难用了一点,但也就吃了几口。”
丁莹听得有点揪心。谢妍病中本来就没什么食欲,若再因为自己的缘故不思饮食,岂不是雪上加霜?所幸皇帝有拢络人心的习惯,常在重臣卧病时亲自下厨做些吃食,以示对肱骨之臣的关心,否则只怕更耽误她养病。
“另外昨晚是我守夜,”白芨又说,“听见主君在里间翻来覆去,像是睡不着。直到快早上的时候,她才睡了一会儿,现在应该还没醒。”
“我能去看看她吗?”丁莹问。
换作旁人,白芨自然不会轻易应许。可丁莹不同于他人,她在这里照顾谢妍多日,白芨并未觉出什么不妥,爽快地点了头。
丁莹这几日已经熟知谢府布局,也不需人引路,自行前往谢妍居所。
进屋以后,她看见谢妍裹着锦被睡在帘帐内。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谢妍恰在此时翻了下身,衾被略微散开,露出一点白色寝衣。
丁莹想为她把被子拉好,不料手才刚刚伸出,谢妍忽然扭头,与丁莹四目相对。过了一夜,谢妍似乎已镇定下来,触到丁莹的目光也没有显出慌乱,只沉静地盯着她。
原来她没有睡着。丁莹微觉尴尬,手停在半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犹豫良久,她才缩回手,清了清嗓子说:“学生听白芨说,恩师昨夜久未成眠,以为恩师尚未苏醒……”
谢妍移开目光,轻哼一声。自己为什么睡不好,她心里没数吗?
这是又要和她怄气了?丁莹想,但恩师也的确有理由生她的气。丁莹迟疑一阵,在床边坐下,幽幽开口:“恩师曾对学生说过,缘分在天,邂逅由人。不知学生对恩师的心意,是否也可由人?”
谢妍将脸转向内壁,冷淡地说:“那句话不是为了让你有非份之想。”
丁莹垂下目光,果然是她痴心妄想。虽然有些难过,但她对此早有意料,倒也不觉吃惊。
“学生……明白……”她语气艰涩地说,“不过令恩师烦恼,始终是学生的不是。若再因此影响恩师养病,学生的罪过就更赎不清了,还望恩师允许学生留下照料,直至恩师病愈……”
谢妍依然背对她,也没有直接回应她的请求,而是问了一句话:“你以前和我说为了避免成婚,才决定进京应举,难道是因为你喜欢女人?”
丁莹没想到她还记得除夕那日的话。沉默许久,她轻轻“嗯”了一声,算是承认。她从少年时便意识到,比起男人,她对女子的兴趣更大。
谢妍的声音又冷了几分:“你莫不是以为多照顾我几日,就能让我答应你什么条件?趁早死了这心。”
她怎么可能与自己的门生相恋,还是女门生?
“学生并无此心,”丁莹苦笑着说,“这几年承蒙恩师看顾,学生无以为报,只想侍奉病体,略尽心意。”
谢妍没有作声。
丁莹等了一会儿,猜她大概不想再回应自己,又小心道:“学生向来愚钝,又不擅长交际,实在有负恩师厚望。这两年也给恩师添了不少麻烦。日后……”
善自珍重的话还未出口,一只角枕已砸进她怀里。是谢妍。不过她病中乏力,丁莹虽被打中,却并不觉得疼,只是错愕地望着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又说错了话?
谢妍扔枕头的同时就已坐起身,恼怒地瞪着她:“你是我亲点的状元。自称愚钝,是讽刺我眼瞎吗?”
*****
傍晚时分,几名侍女送上了饭食。谢妍这日依然没什么胃口,看都没看便让她们拿走。
“这几道菜都是丁正字听说主君无心饮食,特意下厨做的。”其中一名侍女胆大,赔着笑劝她,“主君多少用一点,别辜负正字一片心意。”
听人提到丁莹,谢妍的表情便有些不自在。她冲丁莹发火后,丁莹大概是觉得尴尬,等白芨过来向她回禀府中事务时,丁莹便借故回避了,之后这半日都没再见她的人影。她还以为丁莹已知难而退,没想到是做这事去了。
她扫了一眼食案,几道菜还都挺合她平时的口味。算来她和丁莹一道用饭的机会并不多,丁莹竟能察觉她的喜好,可见她素日对自己十分留心,观察得也很细致。
“她人呢?”谢妍问。
还是那名女侍作答:“还在厨房。主君可要请她过来?”
“不必,”谢妍马上拒绝,“让人传话给她,就说天色已晚,让她早些回去。”
侍女领命,当即安排了一人去厨下传话。回头见谢妍仍然对着丁莹做的几个菜若有所思,她又小心问道:“主君可要尝尝?”
谢妍立刻转开目光:“不用了。”
那侍女无法,正要让人将饭食撤去,却听谢妍道:“先放在那里,等一会儿再撤。”
侍女莫名其妙,这到底是吃还是不吃啊?她正欲开口,又听谢妍说:“叫白芨来,我有话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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