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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不怪她怀疑，神界本身与外界相隔，外界中人想要出入神界也有一定的规矩，上神以上的神才有资格带着人自由出入神界，或是经得神帝许可，外界方得进来。而据她所知，近几日来唯有衍道带着摩严这个外界之人进入神界。
瑾瑶垂眸，不着痕迹掩去眼底那一丝疑虑，道：“此处就交给长老处理了。”又看向夜紫，“那些人一个也不许放走！本尊倒要看看谁有那个胆子敢擅闯神界！”
话音未落，也不顾身后众人脸色如何，飞身朝苍穹殿的方向掠去。
是夜，神界二殿下颖逸亲率神族十万精兵赶赴神魔边境，坐镇边关。子宸坐镇神界，查找内奸，清除叛逃神界的余孽。而瑾瑶……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浓黑的夜色中，几道黑影从天边掠过，转瞬消失在浓墨夜色的尽头。
几名疾飞而行的黑衣人中，其中一人怀中夹着名紫衣乌发的女子，裙裾翩然，像一只张扬的蝴蝶，飞向天空的尽头。
一行人没有任何人怀疑有什么地方不对。或许其中有人怀疑，但都被巨大的狂喜和上等的运气占据，无暇细想。
这一路，太过顺利。
自从神界复苏以来，神族中人不知被刺杀了多少次，久而久之自然疲于应付。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所以被他们钻到了这个空子，抓到了人家忙活几辈子估计连面都见不到一次的神尊。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落到了一处不知名的地界，商讨下一步该怎么做。
而被黑衣人扔到一边的女子在沉寂的夜色中悄无声息地睁开了眼睛，幽幽紫眸中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戏谑笑意。
一炷香后，当那群还在为自己的能力而沾沾自喜的黑衣人再度接近女子时却见眼前的紫色身影一晃，一道青色的烟雾升起，原本昏睡的女子已飞速掠起退后，闪到数丈以外的地方。
黑衣人一惊，待到反应过来青烟有毒时应变已是不及，鲜血从他们的七窍中流出，五脏六腑一阵剧痛，面目狰狞，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们甚至还隐约看到了女子含笑的双眸。
待烟雾散尽，紫衣女子放下掩住口鼻的手，淡淡拂了拂袖，走至横七竖八的尸体旁转了一圈才瞥向身后不远处的苍茫夜色，道：“出来吧，跟了这么久，不累么？”
半晌，一身白衣如谪仙般的青年男子从夜色中走出，白衣墨发，飘然若仙，俊美神圣的容貌让人忍不住仰望。
女子也不看他，裙摆摇曳，宽大的袖袍自尸体上方掠过，白色的轻烟洒下，数具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腐蚀、溃烂，最终化作一潭水渍留在荒原上，黑夜中不甚清楚。
“什么不入流的东西都冒出来了？本姑娘要是那么好抓能平安无事长这么大么？”女子不屑地冷声道。
周围一片静寂。
“你知不知道，这次很危险？”白衣青年站在她身后，望着女子纤细的身影，面沉如水。
“我知道，你不会放任我不管的，对不对？”女子嫣然一笑，回身看向他。
他一直跟在她身后，明知道她是装晕依然跟在那群人身后疾行了半个多时辰追到了这里，即使她不出手，他也不会看着她被人带走的。
即便，这些人她还不放在眼里。
是他太紧张她了。
“你啊。”白衣青年哭笑不得，刮了下她的鼻子，俯身在女子白皙光洁的额上落下一吻，“下次不许再这样了，知道吗？”
“嗯。”女子轻笑，踮脚在他唇边也亲了一下，笑道，“下次玩的时候提前告诉你。”
白衣男子宠溺一笑，轻揉了揉她的发顶。
女子挽着他的手臂在路边的岩石上坐下，轻声道：“子画，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白子画莞尔，伸手将她揽在怀里：“因为我舍不得你啊。”
女子脸上的笑容越发明媚，伸手环住他的腰，将整张脸埋入白衣男子的怀中，闻着他身上好闻的淡淡檀香，声音含糊不清：“唔，我也舍不得你。”
白子画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怀中的人儿躺得更舒服些，正色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女子声音清冷异常，森罗万象的紫眸中飞快地划过一丝杀意：“既然他们已经出手了，我们也不能任由他们猖狂。”
前些日子的都只能算小打小闹。游戏，此刻才真正开始。
——
天边一弯清冷弦月，银辉遍地，绝情殿桃花妖娆，芳菲依旧。
幽若趴在桌子上，看着眼前手握一卷闲书，另一只手轻给卧于她膝上的小雪狐顺毛的紫衣女子问道：“师父，你回神界干什么了？一走就是二十几年，我快无聊死了。”
瑾瑶淡淡一笑：“我回神界干什么，你不是早就猜到了么？”
幽若慢吞吞直起了身子，目不转睛地盯着趴在瑾瑶怀里温顺地眯着眼睛，享受良好待遇而昏昏欲睡的小家伙道：“师父，神界出了什么事么？”
瑾瑶垂眸，淡淡道：“这段日子六界很危险，尽量不要出门。”
幽若应了一声，烦恼地踢了踢脚边的哼唧兽，懒洋洋地又趴回了桌子上，不再说活。
这一夜，瑾瑶又做梦了。
躺在绝情殿的床上，思绪前所未有的清晰空远，仿佛连梦中的痛感都感同身受。
那个地方，她认识。
蛮荒。
年少时她曾去过那里不止一次。
但那个满面狰狞的布衣男子她却没有任何印象。
还有哼唧兽，睚眦兽，蛮荒的万千生灵……
瑾瑶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哼唧兽是神兽，又是白子画豢养多年的宠物，为何她第一次见它，它就表现出对她的亲近？
为何它会出现在蛮荒？驮在它背上的那个衣衫褴褛、满身伤痕的瘦小女孩又是谁？
当她被那个男子推下山崖，与睚眦兽搏斗，一步一步往上爬时眼中的倔强和顽强的求生欲望是何等的熟悉。
妖神之力……
花千骨……
长久以来，一直在心底萦绕不去的名字再一次浮现在脑海中，一个荒唐的念头掠过，瑾瑶苦笑着摇了摇头。
兄长对她三缄其口，白子画对那段过往只字不提。
百年已过，这个曾经轰动一时的名字早已被人们遗忘到尘埃里。
种种巧合，让她不得不怀疑。
大哥对仙界的禁忌，幽若第一次见到她唤的那一声师父，白子画初见她时的那一声小骨，多次情难自禁时的举动，还有摩严掩藏在眼底的心虚和惧意……
呵呵……
她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以她的性子，若真是，他们会有命活到现在？
仙界的逼迫、狠心，当初仙界对花千骨所做的一切她真的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和平共处？
太看得起她了。
瑾瑶无声冷笑。
天生煞气，命运多舛。
就这样被生生逼成了妖神！
只可惜，她是瑾瑶，不是花千骨。
以她的性格若是承受这一切，只怕不把六界闹得鸡犬不宁誓不罢休。
守护天下苍生是神族与生俱来的使命，她亦不可推卸。
但她从小就是按照神族继承人的标准培养的，身为上位者多年，他的手里拿捏过太多的人命，决断过的大事更是数不胜数。
数万生命，一个国家的兴衰与灭亡只在她一念之间。
她无疑是狠心而无情的。
在神界的血雨腥风中，她早已摒弃了善良。
她早已习惯在做任何决断前，把损失降到最小，把利益提升到最大。
一切利益从己出发。
如果一份爱需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需要这么多人的生命来成全，那么她宁可不要。
亵衣早已被冷汗浸湿，瑾瑶无声扯过一旁的披风披上起身出了房间。
庭院里，清冷的月光铺泻了一地，皎皎如霜。桃花翩跹，幽香冉冉，此时月已西移，淡淡的一钩挂在浓黑如墨的夜空，无端地多了几分萧瑟。
夜晚的风还是带着凉意，瑾瑶拢紧身上的披风加快脚步往院子里的温泉而去。
像是天生对这里的熟悉，只是凭着当初幽若对她说的大概印象她也轻而易举找到了坐落于院子偏角，与她居住的那个房间距离不近的温泉。
随手设下结界，衣衫尽褪，瑾瑶将自己沉于泉底，抱膝静坐，三千青丝浮于水面上，一丝一缕，柔顺光滑，如无意倾洒的墨汁一般，覆盖住了大半个温泉。
即便是一天中最寒冷的时间她也没有过多感触。结界阻挡了外界的温度，借着温泉的热度，温度缓缓上升，温暖犹如春日。
瑾瑶心底深深松了口气，她大半夜都困于梦魇之中，此刻骤然放松，颇有一种劫后余生之感。靠着温暖的岩壁，任由热水将自己包围，瑾瑶舒适地一叹，闭上了眼睛。
她没想到，她会就这样毫无防备得睡了过去，直到——
风声在耳边响起，瑾瑶下意识地察觉到了危险，反射性地出手。
然而未等她的法力凝聚已被人一把从水底抱起，坐于岸边，她无意识地看着眼前惊慌失措的男人不知该如何动作。
白子画紧紧将她搂进怀里，头埋进她的颈窝里，喃喃道：“小骨，不要离开我，师父错了，真的错了……”
瑾瑶愣怔地靠在他怀里，耳边是他胸膛处如鼓的心跳声，思绪纷乱，无以为继。
这个男人……在担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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