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界

　　（二）
　　白鹭不喜欢自己，这是方佳后来才慢慢察觉到的，再或者说，白鹭谁都不喜欢，她只爱自己和金钱。
　　所以，能惊动白鹭神经的东西，要不是让她感到不舒服的东西，就是触及到她钱包的东西。
　　而方佳的存在，从某种意义上讲，让白鹭在这两方面上都感到受到威胁。
　　和刘彩在一起，白鹭像个城市人，而且是个优雅美丽的城市人，但跟方佳在一起，白鹭觉得自己仿佛回到刚刚进城的时候，从衣着到饰品，从举止到素养，方佳让白鹭感到生气，甚至是愤怒。
　　从女学班回来的第二天，白鹭就开始给方佳做训练，所谓训练，就是之前提过的挖隐私法，美其名曰内部观察法。
　　这段时间，方佳必须住在训练中心，每天写各种回忆和日记，从小到大，想起什么写什么，关于自己的，关于父母的，关于朋友的……
　　方佳原本觉得这方法挺好，可以勾起过去的回忆，让人感念曾经的美好，以此才能更加珍视现在，同时还可以在回忆中找到那些被遗忘的感谢与珍重，然而白鹭的做法再一次触碰了方佳的底线，让她发现事有蹊跷。
　　白鹭看着方佳的回忆录，抬起头问道：“再没有别的了吗？”
　　方佳疑惑，摇摇头。
　　“你这个回忆不充分，有没有更具体的事情？”
　　具体的事情？方佳想一想，自己写得挺具体啊？她再次摇摇头。
　　白鹭强压焦虑道：“你的回忆太宽，不够具体真实，你看我吧，说到这里就想起我的童年，我大姨那个时候对我们家不好，他们羡慕我家日子过得好，所以经常占我家便宜，你父母和家里兄弟姐妹关系怎么样？”
　　白鹭冷不丁蹦出一句，方佳一愣，道：“挺好的，我爸家人口多，来往虽然不频，但也没发生过冲突，我妈家只有两个孩子，我妈和我舅，我舅对我特别好。”
　　“哦……”白鹭点点头，“来往不频是怎么回事？那就说明关系还是很生疏吧。”
　　方佳再次愣住，自己刚刚说的是这个意思吗？她摇摇头，“也不是生疏，过年过节的当然还是聚在一起，但平常大家都挺忙的。”
　　“那还是生疏！”白鹭斩钉截铁。
　　方佳一想，这么说好像也对，那就生疏吧。
　　白鹭又道：“那你的爷爷奶奶还在吗？”
　　“在啊，他们自己住，身体都不错。”
　　“哦……这样啊，老年人需要的是关心，这点你和你父母做得都不够，你看你现在也学习了传统文化，以后就应该以这个来要求自己，知道怎么做吗？”
　　方佳摇头。
　　“经常督促你父母要孝顺老人，你自己也要学会孝顺老人，就像我，当时跟我奶奶的关系特别亲近，所有小辈里，我奶奶最喜欢我，当初她走的时候……”说到这里，白鹭的眼角竟然流下泪水，不知道是被自己感动了，还是被自己的回忆感动了。
　　——“……所以，你要学会孝，百善孝为先……”白鹭絮絮叨叨的讲完了她奶奶过世那天发生的事情，然后再次提及这个问题。
　　方佳觉得不舒服，她和父母怎么就被这么莫名其妙的扣上个‘不孝’的大帽子？
　　白鹭继续问道：“你父母关系怎么样？”
　　“很好啊，从来没吵过架。”
　　“你知道吗？一个著名心理学家曾经采访过一对年过百岁的老夫妻，那对老夫妻说，在这个世界上，即使是最幸福的婚姻，一生中也会有200次离婚的念头和50次掐死对方的想法。”
　　方佳想骂人，白鹭这是什么意思？
　　“我想说，你看不见不代表没有，还是那句话，你要学会孝顺，多关心父母，成为父母间的润滑剂……”
　　“呵呵——”方佳冷不丁从嗓子里挤出两声笑声，听起来更像是嗤之以鼻。
　　白鹭心下不满，方佳是瞧不起自己吗？
　　两个人的谈话陷入僵局，白鹭只好草草收尾，说让方佳再好好回忆，好好写，下午再来访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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