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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生不嫁
裴昭于是将在满园中听到的话告诉了她,冯慧中听完后半晌不语,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终于明白了……”
晏玦十分好奇她到底明白了什么,却又不肯问她,只把眼睛不停地瞟向裴昭。
裴昭见她如此,不由得好笑,便问她:“你还记得咱们去停尸房的时候,里面有几个人么?”
晏玦回想了想,“三个婢女,一个护院,还有一个黑衣人。”
裴昭道:“不错,那你还记得他们怎么死的吗?”
晏玦道:“婢女和护院是被黑衣人发射毒针杀死的,黑衣人是被那个道士用符箓咒死的。道士又是被另外一帮坏道士杀掉的。”
裴昭点点头,又问道:“婢女和护院是冯府中人,道士也是冯府请来的,那个黑衣人是谁呢?”
晏玦恍然大悟,“那个黑衣人……是那个卢迪派来栽赃的!”
裴昭赞赏道:“真聪明。不过也不一定是栽赃,可能是他派来暗杀的,结果机缘巧合,自己被杀了。不过无论如何,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冯家老小被官府抓起来了。
“后来我去官府澄清真相,府尹大人虽不信我的话,但也觉得疑点重重,所以并没有轻易做出判决。但是后来,我再去府衙,府尹就不肯再听我的说话,而据冯小姐所说,冯家父子在狱中曾受刑罚,因此我推测,或许便是因这卢迪与潘鼎交好,暗地里请他做的手脚。
“但没想到这潘鼎是个好色之徒,打了你的主意,要同冯姑娘交换,暂时将冯家父子放了出来,所以才有了对卢迪的那番承诺。不知这个卢迪与冯家有何仇怨,竟如此处心积虑要除掉冯家?”
冯慧中咬牙道:“并无任何仇怨,不过是我冯家与卢家数十年来同做布庄生意,有过几次冲突罢了,却不料他如此歹毒,竟要致我们于死地!”
“这些家伙,哼,”晏玦看了看地上尚自昏迷的几人,又看了冯慧中一眼,冷哼道:“还有你,简直没一个好人,简直不配活在世上!”
冯慧中忽然缓缓走到晏玦身前,咬了咬唇,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道:“晏妹妹,虽然我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叫你妹妹,但就请你看在我最后一次叫你的份上,不要计较。”
“啊?啥意思?”晏玦愣了愣,冯慧中颇有些凄凉地笑了,忽然将一个东西塞到她手里,闭上眼睛,道:“你说得对,像我这样的坏人,本就无颜苟活于世。我……我对你不起,你杀了我吧!”
她塞给晏玦的,是一把锋利的匕首。可怜晏玦从小到大,连只鸡都没杀过,更别提杀人了,傻傻的拿着匕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她本来恨死了冯慧中的背叛,但面对一个束手待毙、毫无还手之力的人,她却无法当真刺下去。
一念及此,晏玦十分恼怒地将匕首扔开,也不知是生她的气,还是生自己的气。冯慧中愕然睁开眼睛,晏玦冷冷地道:“要杀你何需用刀?我只要动根手指头,就能将你神魂俱灭!”
冯慧中并未被激活,只点了点头,又闭上了眼睛,仍是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
晏玦觉得有些窝火,明明是自己被她伤害了,她摆什么委屈的受害者姿态?她举起手来,只要这么轻轻一掌拍下去,冯慧中就活不成了,也不会再碍她的眼了,但是不知怎的,她就是下不了手。
裴昭在一旁看她纠结,觉得十分有趣,这时拉住她的手,道:“先等下,你不能杀她。”
晏玦得了台阶赶紧顺着下来,听到这话却皱了皱眉,问道:“裴叔叔,为什么?”
裴昭道:“因为修道界有过公约,凡是修道者,不能随意杀害普通人。”
晏玦很不服气地道:“怎么能说是随意呢,他们明明就是要害我,难道我还不能报复回来么?”
裴昭一笑,问道:“如果一个小贼,抢走了你的东西,你把他抓住之后,会杀掉他吗?”
晏玦道:“自然不会。可是这些人,他们又不是想抢我东西,怎么能一样呢?”
裴昭道:“打个比方罢了,其实也是一样的。你为什么觉得不该杀死小贼,是因为他的恶行不足以丧命,对么?他们也一样,虽是想害你,但也不是想杀你,按照世俗的律令来说,也是罪不至死。”
晏玦瞪大眼睛看他,“这什么法令,一点道理都没有,难道就这么放过他们不曾?”
裴昭道:“自然不是。世俗之人适用于世俗的律令,修道者则要遵守修道界的公约。他们如此害你,你当然可以惩罚报复,但不能随意杀人。”他笑了笑,接着道:“你试想想,修道者比普通人力量不知大了多少,若能随意杀人,哪里还有普通人的活路?只怕早就给杀光了,那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晏玦想了想,觉得有些道理,但还是很不服气,嘟哝道:“这是你们修道界的事,我又不是修道者,干嘛要遵守你们的规矩?”
裴昭颔首道:“这倒也说的是。”见晏玦瞬间一脸得意的模样,他不觉有些好笑,接着道:“不过……不管是人还是兽,都要受天命的束缚,死了之后都一样要到阴司受审。听说地府有司判一职,会对所有的亡魂进行审判,无论是功德、还是罪孽,都会一一分明,然后进行赏善罚恶,之后才能轮回转生。人命关天,无故杀人乃是重罪,我不想让你将来背负业力,受些不必要的苦楚。”
晏玦脸上得意的笑容不见了,低着头不再说话,但看她撅起的小嘴,可知心中仍旧不痛快。
裴昭自然也早就看了出来,知道她不爱听这些啰嗦的大道理,便宕开一笔,道:“这些暂且不论。我来问你,你觉得是杀人重要,还是救人重要?”
“当然是救人。”晏玦想也不想地回答道,裴昭点点头,“不错,所以就算要杀人,我们也要先救人再说。”
晏玦一头雾水,“啊?救谁?”
裴昭道:“你还记得这姓潘的坏小子和那坏道士说的话吗?那坏道士派了他的手下,要为这姓潘的家伙抓一个姓郁的小姑娘,现下这道士虽然被我杀了,但他的手下可不知道,现在肯定在为难那个小姑娘,咱们是不是该先去救她?”
晏玦点点头,“可是那姑娘在哪儿呢,就算咱们要去救人,也得有个目的地吧。”
裴昭指着潘鼎道:“那就要问他了。”
晏玦当即走上前去,重重地踢了潘鼎几脚,将他踢醒,粗声粗气地问道:“快说,那姓郁的姑娘住在哪里?”
潘鼎从昏迷中醒过来,脑中晕乎乎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听她询问,张口就答道:“在杏树岭上。”
“杏树岭在哪儿?”
“从东门出去,走三百里就到了。”
晏玦得到答复,又一脚踢过去,将他重新踢晕,忽然想起这家伙贪花好色,不知道强抢过多少姑娘,就算不要他的命,也该小惩大诫一番。
她不愿对冯慧中出手,一来是两人到底相熟,二来对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她若出手未免有倚强凌弱之嫌。但对潘鼎,就没这些顾忌了。
她先是结结实实地将他揍了一顿,大的鼻青脸肿,末了还不解恨,忽地灵机一动,在他身上施了个法,让他从此以后再也不能人道。
做完了这一切,她胸中一口恶气才算出尽,不禁得意地笑了起来。
裴昭看得又好气又好笑,对冯慧中道:“冯姑娘,这几个人是普通人,我等修道者不能随意插手,便交由你处置吧。”冯慧中应了。
裴昭又回头去向晏玦道:“此间事了,咱们走吧,莫耽误了救人。”
晏玦点点头,与他一起走出门去,裴昭当先御剑离开,晏玦正要跟上去,却听冯慧中忽然在背后说道:“晏姑娘……我知道你心善,所以下不了手。……不过我发誓,这辈子再也不会嫁人了。”
晏玦莫名其妙地回头看她,“你嫁不嫁人,关我什么事?”
冯慧中凄然一笑,“对世俗女子来说,嫁人是一等一的大事。你虽不责我,我却不能就此心安,所以立誓此生不嫁,便算……便算是我向你赔罪吧。”
晏玦摇摇头,搞不懂她的想法,便道:“随你便,你爱嫁人不嫁,反正又不关我的事。至于赔罪,还是算了吧,就……就只当咱们从来没认识过,我也懒得跟你计较了。”
冯慧中幽幽地道:“以后……若你还到河中府来,还会来看看我吗……?”
晏玦毫不犹豫地答道:“不会。”她一声唿哨,召唤出白鹿,跨坐其上腾空而起,转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冯慧中痴痴地望着空旷的天空,一行清泪缓缓落了下来。
此时,数百里以外的杜慎还不知道他们将要赶来,正在心底暗暗叫苦。
约莫一个时辰前,杜慎与郁九微正在琢磨做新的木鸢,忽然听到侍女小采惊慌失措的声音:“小姐,又有一大帮人往咱们家来了,领头是上次那个姓潘的书童!”
郁九微大怒,“没完没了,非逼我动手杀人吗?”当下坐着特制的机关椅出去迎敌,杜慎不放心,不顾她的阻拦,也跟着出去了。
没等那帮人近前,郁九微便发动机关,嗖嗖嗖几只长箭射了出去,眼看要扎进当先一人的胸膛,却见那人不闪不避,那箭却射不进去,就好像他身前有一面无形的墙,将他保护在内了。郁九微大惊失色,正要再发,旁边的杜慎早已瞧出那人使用的是护身甲术,定睛一看,才发现他身边一同前来的两人也都是修士,当下一把拉住郁九微的手,低声道:“赶快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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