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

　　在十月份每个班都有团日活动，我们班在商议许久之后决定套用最古典的形式，在各大商场门口派发印有“祖国生日快乐”的海报，宣传爱国主义精神。
　　我对于这种形式主义最是厌烦，爱国为什么不搞点实际的，去商场里面血拼购物拉动祖国消费不比站门口喊空号强得多。我不屑一顾地听着班长眉飞色舞地站在商场门前的台阶上一遍一遍絮叨着活动的注意事项，手里的海报几近被我摧残至死，我只想策划呆会儿一溜了之。
　　花花突然拿胳膊肘一个劲儿地戳弄我，对我朝一边儿使眼色，我以为她看穿了我的心思，对着她会心一笑。她无奈地翻了翻白眼，说：“看那边！”
　　我转过头去，看见从斜后方涌过一群人来，个个灰头土脸的，一看就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似乎是来跟我们抢生意的。
　　“没劲儿。”我刚要转回头来，却看见林旭居然也夹杂在那堆人里面，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看上去也是心不甘情不愿。
　　因为我站在我们班的最后面，林旭眼睛稍微一抬就看见了我，眉头顿时舒展开，连蹦带跳地就来到我面前。
　　“你们也来做***的？”她问。
　　“什么？”我没听清楚。
　　“团日活动啊，”她撇撇嘴，“为了拉动国内消费促进国家经济增长我们特意前来志愿推销。”末了，加一句“可真没意思”。
　　“我倒是觉得比我们好多了。”我挥挥手里已经残废了的海报给她看。
　　“半斤八两吧。”
　　我真是越想越气，拉着林旭穿越人群走到班长面前说：“你看人家学弟学妹们搞的事儿都比我们有心！”
　　班长正说到“这项活动是我们策划已久的”，正到兴头上，我这一句话顿时让他觉在尴尬了，出于恼羞成怒，班长指着我的鼻子，说：“你不想做就走吧，不缺你一个。”
　　我一把撩开班长指着我鼻子的手，把海报卷起来戳了戳他的脸。“我早就想走了。”
　　班长有点生气，张嘴要说什么，林旭急忙凑上来，说：“学长，她今天来大姨妈，情绪不好，我先带她走了，你们继续。”
　　谁都没有搞清楚什么状况，林旭已经拉着我冲进她们班的队伍。这边几乎全是姑娘，连空气都变得香甜起来。
　　“跟我做会儿推销，待会儿找个机会我们开溜。”
　　丝毫不给我分辩的余地。

　　“大姐，需要卫生纸吗？”
　　“阿姨，买卫生纸吗？加长加厚的。”
　　我拿着一卷卫生纸，厚着脸皮一遍又一遍地询问走过的行人，却连一个领情的都没有，本来冲着卫生纸走过来的人，见了我居然绕道走开了。
　　我回头，林旭嘴里嚼着东西，靠着墙饶有趣味地看着我。
　　我把卫生纸放下，对林旭说：“我脸上是不是写着生人勿进？”
　　“确实。”林旭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安慰我。“你看我的，学着点。”
　　“哎大姐，”她拉住一个女人，用手在她脸上指了指，说：“你脸上这有块油。”
　　那女人不相信，林旭单手从包里拿出镜子给她瞧，确实有一块拇指大小的黄色污迹，她忙要用手去擦，林旭拦住她，从摊上拿起一卷卫生纸，说：“太脏了，用这个吧。”
　　女人笑了笑，“不用啦，我自己有带纸巾。小姑娘谢谢你啊。”一边说着从包里拿出包纸巾，朝着卫生间走去。
　　林旭抿着嘴点点头，无可奈何地回头看看我。我走过去看了看她藏在后面的手，涂满了黄色的油迹。
　　“怎么弄的？”
　　“刚才吃黄油馅饼吃的。”她笑着要往我脸上抹，我抓住她的手腕，说：“缺德了啊。”
　　“这是销售策略。”林旭无所谓地笑笑，“失败是成功之母。”

　　一直到晚上，林旭后来不停地换着花样地欺骗消费者，有成功也有失败，最后到了七八点才差不多完成了销售任务。
　　林旭说开溜没成功，亏欠了我，所以要请我吃饭。
　　我们来到学校附近的一个小酒馆，要了两杯酒做晚餐。
　　“以前做过推销员吗？看上去轻车熟路的。”
　　“我从小就跟姑姑在各种店做导购，十几年了都。”
　　“就是把旅馆交给你爸的那个姑姑？”
　　“对。”林旭仰起脸喝了一口酒，舔了舔唇角。
　　我有点不能理解，“感觉她应该蛮有情调的样子，怎么会去做导购员呢？”
　　林旭耸耸肩，不置可否地说：“她说她喜欢。”
　　我抬抬眉毛，好奇地问：“是她教你那样卖的？”
　　“当然不是。”林旭看看我，微微眯着眼睛说：“我姑姑可优雅着呢。”
　　“她在前面一本正经，我就后面给她捣乱，后来她干不下去了，开了个旅馆，再后来，她就出国了。”
　　我静静地听着，不发表任何言论，拿了根吸管一口一口地抽着酒。
　　是酒精的作用，林旭的双颊渐渐的红起来，“我喜欢她，曾经喜欢她。”
　　“咳！咳！”吸吸管的力气过大，酒被吸进鼻腔里把我呛了一口，不住的咳嗽。林旭冷冷的笑了笑，说：“吓着了？”
　　我咳红了脸，最后平静下来，笑了两声，“没有。能吓着我的事儿还没发生呢。”
　　“嘴硬。”林旭笑着笑着，忽然不笑了，脸凑近我，灼热的气息喷到我的脸颊上，我毫不避讳地和她对视，看着她能闹出什么幺蛾子，过了一会儿，她拉开和我的距离，说：“隋意，你心里面有人吧。”
　　我还有点不太习惯她突然对我直呼其名。
　　“我知道你心里有人，还知道一定是个女人。”林旭拿起酒杯晃了晃，把剩下的一点儿一饮而尽。
　　我有点惊讶，“怎么看出来的？”
　　“Gay气冲天。”
　　我摸了摸自己有点短的头发，一眼就被看穿这事儿，感觉不太好。“那你又怎么知道我有喜欢的人？”
　　“啧啧，我长得这么美，刚刚和你那么近，你该脸红才是。”
　　我看着眼前的林旭，感觉这个人在喝醉和清醒几乎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有些人平时看上去神经大条活泼好动，可在喝醉酒之后反而好像更清醒。

　　当晚的一杯酒就让我有些醉熏熏了，林旭毫无节制的要了一杯又一杯，我也没有心思去阻拦，也跟着不停地喝喝喝。
　　最后我们通通醉倒在酒馆的沙发上，像两头死猪一样昏睡过去。
　　宿醉引发的头疼在第二天把我疼醒了，感觉胸口闷得就像压了一块大石头，想要起身却怎么都动弹不得。我低头一看，林旭整个人都压在了我的身上。嘴里边的口水潺潺地流出来，流到我的脖子上，湿哒哒黏糊糊的。
　　“啊！你给我起来！”我被那滩湿迹弄疯了，双手晃着林旭的头，意欲把她晃醒，可这一晃不但没把她弄醒，反而把她嘴边的口水甩的四处飞溅。我用力翻了个身，林旭扑通一声掉到地上。
　　我懒得再去管她，一手抓过桌上的纸巾，满心咒怨地擦着脸上脖子上溅的口水，最后看她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看着我。
　　我把擦剩的纸巾冲她脸上扔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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