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听娇音呓

　　汉人的规矩，姑娘一十五岁方可配钗戴镯描眉画唇，如今我既订了亲，嫡福晋那里便送来了妆奁匣子，并一些别样的器皿摆设，一众姊妹尚未及笄，瞧着新鲜便常常在我屋里坐着把玩议论。
　　这一日晚茶时，安郡王福晋博尔济吉特氏来了，她倒是稀客。因我虽下了聘纳之礼，毕竟没有过门，指给皇子却还不是福晋，平日与别的长辈女眷相见时那一番礼让已叫人尴尬万分了，她既是安郡王嫡福晋，府里正正经经的女主人，又是外藩亲王的郡主，太皇太后母族。我二人所以多半是避而不见的。
　　略约闲话了几句，她便问我订亲那日献上的炸糕是哪个做的。原来她刚自宫里回来，听见太后问及此事，说五阿哥满口称赞。
　　屋里姐妹们都愣住了，乌纳钦各脸色煞白。
　　那博尔济吉特氏便笑道：“我也猜着多半是她！只还没回说，太后叫姑娘择日子进宫顽去。”
　　都过了小半年了，五阿哥还念叨着，想必这手艺也是绝了！她这要是叫太后称了好，家里恐怕也由着她造去了，这倒是成全了她！
　　乌纳钦各许是也这样想，于是转惊为喜，又缠着她五奶奶问东问西，那博尔济吉特氏也不恼她，只把宫里的事细说些她听。
　　因此康熙三十二年二月里，宫里来旨请她去顽，她回说若要试她的手艺必得带两个帮闲。府里都责怪她唐突，谁知太后爽快地许了。
　　我晓得她必定要带锡兰，却不知那另一个帮闲是谁。
　　订了亲，等闲是入不得宫的。宜妃娘娘也晓得这忌讳，因此只常赏了东西出来，不再召去相见。可叹这个乌纳钦各最是机灵古怪，倒非叫我伴着入宫。
　　我帮不了她的闲，帮吃还凑合。因此她在宁寿宫小膳房里哼着小曲儿忙活的时候，直叨叨我碍事儿，把个锡兰倒是两边帮劝着！太监宫女们也跟着傻乐。
　　正闹得欢呢，那门“吱呀”一声推开了，却是幺齐！
　　许久不曾见她，我们仨都愣住了，太监宫女却都忙不迭地请安。
　　锡兰叫道：“祖宗！来得整好，快挟了她去吧！”一面说一面推我。想是我两个争嘴叫她告了饶。
　　乌纳钦各在灶台后头看着锡兰咯咯直笑，火光映着她的脸娇艳动人。
　　幺齐也笑道：“果然又有官司打的！”伸手便拽了我出门，又转头向她们道：“回头再寻你两个理论来！”
　　一径儿出了抱厦，转过回廊，二重小红门后头就是宁寿宫花园。
　　幺齐一面笑一面同我说：“我受了命来借你的，满以为还要好一番折腾，谁知寻着香就找着了，偏偏你还讨了人的嫌，给推了出来！”
　　我只好道：“她本不欲叫我打下手，就是为了等人来借的！”
　　说着两人都笑。
　　她又问：“乌纳钦各做什么好吃的哩？八里地外头都是香的呢！”
　　“我也不晓得，她不许我尝，就为这个我手背上挨了好几巴掌呢！”幺齐呵呵笑着，假意捉过我的手来吹吹，故作慌张道：“这可是我们八福晋的手！回头我骂她！”我忙嗔她。
　　才一瞥眼间，就瞧见站在不远处的八阿哥：他今儿着朱，双脚踩在一堆未退尽的残雪里，仰着头看那一树梅。
　　早春时节的梅花，七零八落地待在枯枝上，风一起便是一番洋洋洒洒飘飘摇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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