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端叛逃协议

作者:吮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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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六点,日内瓦的天色还是铅灰的。
      温叙礼在酒店床上醒来,比预定的闹钟早了十五分钟。他的身体还停留在北京时间,但意识已经强迫自己适应欧洲的早晨。窗外,日内瓦湖平静如镜,远处的勃朗峰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他坐起身,伸手摸到床头柜上的胸针——母亲的遗物。冰凉的金属表面已经被他的体温焐热,银杏叶的纹路在指尖清晰可辨。三年前,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戴上这样的饰品;三年后,这枚胸针已成为他的一部分,如同那段重新拼凑起来的过去。
      隔壁房间传来轻微的水声。林景澜也醒了。
      温叙礼起身洗漱,换上谢婉研提前准备好的服装——深灰色西装,白色衬衫,没有领带。她说:“你们不需要用正式来证明严肃,你们的经历本身就是最严肃的证明。”
      敲门声响起。温叙礼打开门,林景澜站在门外,穿着相似的西装,但选择了浅蓝色的衬衫。他的头发还有些湿,显然刚洗过澡。
      “睡不着?”温叙礼问。
      “睡了三小时,够了。”林景澜走进房间,“比在零域的时候睡得多。”
      这句话里有些苦笑的意味。在零域,监听者和被监听者都需要随时保持警觉,睡眠是奢侈品。而现在,他们可以在酒店房间里安心入睡,门外有安保,身边有信任的人。
      但新的压力已经取代了旧的压力。
      “早餐七点送到房间。”温叙礼看了眼手表,“施耐德教授七点半来接我们去万国宫。会议九点开始,但需要提前到场准备。”
      林景澜点点头,走到窗边。湖对岸,万国宫的建筑群已经开始亮灯,为今天的重要会议做准备。那座建筑见证过无数历史性时刻,而今天,他们将加入那个名单。
      “我在想J现在在做什么。”林景澜突然说。
      温叙礼愣了一下。J——零域的实际控制者,谢婉研曾经的合作伙伴,也是将他们拖入这场混乱的始作俑者。三个月前的听证会后,J被正式逮捕,目前关押在南城某处的特殊监狱,等待正式审判。
      “在监狱里计算刑期吧。”温叙礼说,“或者还在试图联系他的残余势力。”
      “我有种感觉,”林景澜转过身,“他不会这么轻易认输。他的网络太深了,零域的影响力也不仅限于南城。”
      温叙礼知道林景澜是对的。过去三个月,谢婉研和专案组确实清除了零域的大部分据点,逮捕了数十名核心成员,但总有一些线索指向更深的阴影——海外账户,跨国联系,尚未查明的“合作伙伴”。
      这也是为什么国际科学伦理委员会的会议如此重要。如果能够促成《意识科学研究伦理公约》的制定,就等于在全球层面建立防线,让类似零域的组织难以在其他国家复制。
      敲门声再次响起,这次是谢婉研。她已经穿戴整齐,手里拿着平板电脑。
      “早。”她走进来,神色严肃,“两件事。第一,昨晚收到了新的情报。”她把平板递给温叙礼,“看看这个。”
      屏幕上是一份扫描文件,德文,但配有英文翻译。标题是《关于意识科学研究商业化应用的联合声明》,签署方包括三家跨国制药公司和一家神经科技企业,日期是三天前。
      “他们在抢跑。”谢婉研解释,“这些公司知道公约即将制定,试图提前建立‘行业自律框架’,实质上是为了规避更严格的国际监管。声明里用了很多模糊的术语,‘伦理指导原则’、‘渐进式监管’、‘创新友好环境’——都是在为商业利益铺路。”
      温叙礼快速浏览文件。声明中多次提到“个体自主选择权”和“科学研究自由”,但仔细分析就会发现,这些表述都偏向于弱化外部监管,强调企业自我监督。
      “他们会在今天的会议上提出这个声明吗?”林景澜问。
      “几乎肯定。”谢婉研说,“其中一家公司的CEO是委员会的观察员,有发言权。所以第二件事:我们需要调整策略。原计划是先陈述我们的经历,再提出公约草案。但现在,我们可能需要更直接地回应这些商业企图。”
      她打开另一个文件,“我整理了几个关键点。第一,强调零域案例不是孤例,而是商业化滥用风险的预演。第二,指出自我监管的局限性——如果企业能自我监管,零域根本不会出现。第三,提出具体的监管机制建议,不只是原则性条款。”
      温叙礼仔细阅读着。谢婉研的准备很充分,每一点都有数据支撑,有案例佐证。但他注意到一个问题。
      “这些内容需要更多时间陈述。”他说,“原定的二十分钟发言时间不够。”
      “我知道。”谢婉研深吸一口气,“所以我请求施耐德教授调整了议程。你们的陈述时间延长到四十分钟,之后是四十分钟的问答环节。但这也意味着压力更大——更长的陈述需要更强的说服力,更长的问答可能遇到更尖锐的质疑。”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窗外,天色渐渐亮起,湖面泛起金色的波光。
      “我们可以做到。”林景澜先开口,声音平稳,“四十分钟,足够把故事讲完整。从监听开始,到发现密码,到雨夜坦白,到实验室治疗,再到听证会和现在。如果连这个故事都无法打动他们,那么再多的数据也没用。”
      温叙礼看向他。林景澜的眼睛在晨光中清澈坚定,没有三个月前的那种刻意控制,也没有最初相识时的完美伪装。这是一种经历过真相洗礼后的坦然。
      “他说的对。”温叙礼对谢婉研说,“我们的优势不在于理论深度,而在于亲身经历。用故事带出理论,用情感支撑逻辑。”
      谢婉研看了他们一会儿,然后笑了。“你们真的长大了。好,就这么办。把你们的个人故事作为主线,把我的理论分析和政策建议作为补充。我们分工合作:温叙礼负责开头和科学原理部分,林景澜负责个人体验和伦理反思部分,我负责总结和政策建议部分。”
      她看了看时间,“还有一小时。再练习一遍,重点是自然过渡,不要像背稿子。”
      接下来的四十分钟,他们在房间里进行了最后一次模拟练习。温叙礼发现自己越来越放松——不是不紧张,而是紧张转化为专注的能量。林景澜也是,他不再刻意控制语速和停顿,而是让讲述随着记忆自然流淌。
      七点,早餐送到。简单的欧式早餐:咖啡、面包、水果、酸奶。他们边吃边讨论最后的细节。
      七点二十五分,施耐德教授准时到来。他今天穿着正式的深蓝色西装,胸前别着委员会的金质徽章。
      “早安,各位。”他的表情比昨天更严肃,“有些情况需要告知你们。首先,媒体关注度超出预期。”他递过一份打印的名单,“今天到场的有全球主要科学媒体,还有几家主流电视台的新闻团队。会议厅设置了媒体专区,有现场直播。”
      温叙礼扫了一眼名单:《自然》、《科学》、《柳叶刀》、BBC、CNN、《纽约时报》……这些名字他只在学术期刊和新闻里见过。
      “第二,”施耐德教授继续说,“一些反对声音也开始组织。今早我收到三封抗议信,来自不同的‘科研自由倡导组织’,指责公约是‘对科学探索的扼杀’。虽然这些组织背后很可能有商业利益,但他们的言论会影响公众舆论。”
      他顿了顿,看着三个年轻人,“所以今天,你们不仅是在向委员会陈述,也是在向全世界陈述。每一句话都会被记录,分析,传播。这既是压力,也是机会——如果今天能成功,公约的推进将顺利得多。”
      谢婉研点点头,“我们准备好了。”
      “好。”施耐德教授露出一个鼓励的微笑,“那么,出发吧。”
      车队已经在酒店门口等候。三辆车,前后是安保车辆,中间是他们和施耐德教授。驶向万国宫的途中,温叙礼看着窗外的城市渐渐苏醒。晨跑的人群,骑车上班的人,咖啡馆门口排队的顾客——一个普通的日内瓦早晨,除了他们要去的地方不普通。
      万国宫到了。这座始建于1929年的建筑群庄严肃穆,主楼前的广场上矗立着那把著名的断椅雕塑——纪念地雷受害者的巨型木椅,一条椅腿断裂,象征着残缺与抗争。
      温叙礼看着那把椅子,突然觉得它很像他们此刻的处境:不完美,有残缺,但依然站立,依然要坚持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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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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