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行性遗忘》

作者:许梦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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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务室的密谈


      医务室里的灯光白得刺眼。
      江寻在病床上睡着了——或者说,是药物强制下的昏睡。镇痛剂的效力让他的眉头舒展开来,呼吸也恢复平稳,只是脸色依旧苍白得像窗外的月光。沈叙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握着他输液的那只手,指尖能感觉到皮肤下静脉微弱的搏动。
      滴。滴。滴。
      输液管里的药液以恒定的节奏坠落,每一滴都像是时间的脚步声。墙上的时钟指向晚上七点二十分,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校园里亮起零星的路灯,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下昏黄的光晕。
      李老师在一个小时前离开了,说去食堂吃晚饭,让沈叙有事按呼叫铃。医务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安静得能听见空调出风口细微的气流声。
      沈叙看着江寻沉睡的脸。少年眼下的青色阴影在灯光下更加明显,睫毛在脸颊上投出扇形的影子,嘴唇因为失血而泛着淡淡的紫色。他的睡颜很安静,安静得几乎有些脆弱,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破碎。
      这让沈叙想起第一次见到江寻时的样子——也是在医务室,不过是在旧校区的那个更简陋的医务室。那时的江寻刚被他从地上扶起来,眼神空洞得像两个深不见底的窟窿,问他:“你是谁?”
      而现在,这个曾经空洞的少年,正在承受着某种沈叙无法完全理解的痛苦。那种痛苦有周期,有规律,有征兆,却没有任何医学教科书上的诊断能够解释。
      除非,它根本不是普通的疾病。
      沈叙的目光落在江寻的小腹上——那里盖着薄毯,但毯子下的皮肤上,有那些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疤痕。他想起李老师按压腹部时熟练的动作,想起她眼神里那种“果然如此”的了然,想起她拿药时毫不犹豫的选择。
      这不是她第一次处理江寻的情况。沈叙几乎可以肯定。
      门把手转动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沈叙下意识地收紧握着江寻的手,转头看向门口。进来的不是李老师,而是一个他没想到会在这里出现的人——李医生。
      心理咨询室的李医生,那个总是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说话慢条斯理的中年男人。此刻他手里拿着一个巡诊记录本,另一只手里提着一个小型医疗箱,看起来像是例行巡诊。
      “沈叙同学?”李医生看到他也有些意外,但很快恢复了专业性的微笑,“这么晚了,你还在这里陪江寻同学。”
      “李医生。”沈叙站起身,但没松开握着江寻的手,“您怎么……”
      “每周四晚上我都会来医务室巡诊,看看有没有需要心理疏导的学生。”李医生自然地解释道,走到床边,低头查看江寻的状态,“江寻同学这是怎么了?”
      “腹痛,剧烈腹痛。”沈叙简短地说,“李老师已经处理过了,打了镇痛剂。”
      李医生点点头,放下医疗箱,开始做检查。他的动作很专业——测脉搏,看瞳孔,检查输液情况,最后轻轻掀开毯子一角,观察江寻腹部的情况。
      当看到那些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疤痕时,李医生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沈叙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细节。
      “这些疤痕……”李医生喃喃道,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沈叙说,“位置很特别。”
      “是什么疤痕?”沈叙立刻问。
      李医生没有立刻回答。他重新盖好毯子,然后在床边坐下,从医疗箱里拿出一个小型电子记录仪,开始记录数据。他的动作流畅而专注,仿佛完全沉浸在医疗工作中。
      但沈叙注意到,他的目光不时飘向门口,像是在确认什么。
      几分钟后,李医生完成了记录。他收起设备,转向沈叙,声音压得很低:“沈叙同学,有件事我想告诉你,但你必须答应我,听完之后要冷静。”
      沈叙的心脏猛地一跳。“什么事?”
      李医生看了看依然沉睡的江寻,又看了看门口,确认无人后,才缓缓开口:“江寻同学的这种疼痛,不是普通的疾病。”
      “我知道。”沈叙说,“它太规律了,而且……”
      “而且药物只能缓解,不能根治。”李医生接过话头,声音更低,“因为这不是病理性的疼痛,而是……系统性的排异反应。”
      沈叙感到脊背一阵发凉:“排异反应?对什么的排异?”
      李医生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权衡什么。最终,他像是下定了决心,从医疗箱最底层拿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瓶。瓶身是棕色的,看不清里面的内容,标签上只印着一串数字代码:PROM-07-S03。
      “你看这个。”李医生把瓶子递给沈叙。
      沈叙接过,瓶子在手中冰凉。他仔细看那串代码:PROM-07——普罗米修斯计划,07号。S03……可能是什么编号。
      “这是什么?”沈叙问。
      “一种特殊的舒缓剂。”李医生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专门针对江寻这种情况研制的。效果比普通镇痛剂好,副作用也小,但……”
      他顿了顿,眼神复杂地看着床上的江寻:“但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沈叙握紧手中的瓶子,感觉到玻璃的棱角刺痛掌心:“根本问题是什么?”
      李医生又沉默了。这次沉默得更久,久到沈叙以为他不会回答了。医务室里的空调嗡嗡作响,输液管里的药液还在匀速滴落,时间仿佛被拉长、稀释,每一秒都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终于,李医生开口了。他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沈叙心上:
      “江寻的身体,从生理结构上说,是一个‘容器’。”
      沈叙的呼吸停滞了。
      “而他所承受的那些‘东西’——那些记忆,那些认知,那些被移植、被重置、被调整的部分——是‘承载物’。”李医生继续说,语速很慢,像是在挑选最精准的词汇,“这种疼痛,是容器与承载物之间的周期性排异反应。就像移植手术后,身体会对异体组织产生排斥一样。”
      沈叙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头上涌,又在瞬间退去,留下冰冷的麻木。他低头看着江寻沉睡的脸,看着这个他认识了几个月的少年,看着这个每天醒来都会忘记一切、却又在每一次遗忘后重新选择信任他的人。
      容器。承载物。
      这两个词冰冷得不像在描述一个活生生的人。
      “为什么……”沈叙的声音嘶哑得厉害,“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为什么要把他变成……容器?”
      李医生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痛苦——那是真实的、没有被掩饰的痛苦:“我不知道全部的内情。我只知道,普罗米修斯计划的目标,是创造一种……新的人类认知模式。江寻是第七个实验体,也是唯一一个存活到现在的。”
      第七个。07号。
      沈叙想起江寻在疼痛中喃喃的“07号为什么要承受这些”,想起那些被掩埋的实验室事故,想起林茜查到的“三名幸存者,两人在疗养院,一人下落不明”。
      “其他六个呢?”沈叙问,声音发颤。
      李医生摇了摇头:“我不清楚。我的权限很低,只负责观察和记录江寻的心理状态,以及在必要时提供医疗协助。但我能告诉你的是……”
      他看向江寻,眼神里有一种近乎悲悯的温柔:
      “江寻所承受的痛苦,有一部分来自于他的身体和神经系统,本就不是为承载那些‘东西’而生的。强行植入,强行重置,就像把方形的木块塞进圆形的孔洞,每一次都会造成损伤。而疼痛,是损伤累积到一定程度后的警报。”
      警报。沈叙想起江寻疼痛时的样子——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颤抖,那种几乎要撕裂身体的蜷缩,那种意识模糊中的呓语。
      那是他的身体在尖叫。在说“我承受不了了”。
      “这种舒缓剂,”李医生指着沈叙手中的瓶子,“只能暂时安抚警报,让疼痛停止。但不能阻止损伤继续发生。而且……”
      他又停顿了,这次像是在犹豫该不该说。
      “而且什么?”沈叙追问。
      “而且每一次排异反应发生后,容器的‘兼容性’就会下降一点。”李医生的声音更低了,“就像免疫系统会记住入侵者一样,江寻的身体也在记住这些排异。下一次疼痛会更剧烈,持续时间会更长,需要的药量会更大。”
      沈叙感到心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他看着江寻安静的睡颜,想象着下一次、下下次、无数次未来的疼痛,想象着这个少年要在这样的循环中度过一生,直到——
      直到什么?直到容器彻底破碎?直到承载物再也无法被容纳?
      “有没有办法……”沈叙听见自己问,声音轻得像耳语,“有没有办法移除那些‘承载物’?让他的身体恢复原状?”
      李医生看着他,眼神复杂。许久,他缓缓摇头:“我不知道。即使有,也一定被严密保护着,是计划的核心机密。而且……”
      他没有说完,但沈叙明白了那个“而且”后面的内容:而且移除承载物,可能会让江寻失去他现在的一切——那些被植入的记忆,那些被调整的认知,甚至可能包括他作为“江寻”这个人的全部存在。
      一个残酷的选择:是继续作为容器承受痛苦,还是移除承载物,但可能变成完全不同的、甚至可能无法生存的某种状态?
      沈叙低头看着手中的玻璃瓶。棕色的瓶身在灯光下泛着幽暗的光,那串代码PROM-07-S03像某种咒语,锁住了一个少年所有的痛苦和秘密。
      “这个舒缓剂怎么用?”他问。
      “口服,每次疼痛发作时服用两毫升,最多每四小时一次。”李医生说,“但记住,这只是缓解,不是治疗。而且……不要让别人知道你拥有这个。尤其是赵教授。”
      赵教授。江寻的“养父”,项目的负责人。
      沈叙点头,将瓶子小心地收进口袋里。玻璃隔着布料传来微弱的凉意,像一块不会融化的冰。
      “李医生,”沈叙抬头看着他,“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为什么冒险帮我?”
      李医生沉默了。他摘下眼镜,用衣角擦了擦,动作缓慢得像在拖延时间。重新戴上眼镜后,他的眼神变得有些模糊:
      “八年前,我也参与过普罗米修斯计划。不是核心团队,只是外围的心理评估员。那时候我还年轻,相信这个计划能推动人类认知科学的飞跃,相信我们正在做一件伟大的事。”
      他的目光飘向窗外,像是看到了遥远的过去:
      “然后事故发生了。我目睹了……一些事情。一些让我无法继续自欺欺人的事情。我退出了计划,但签了保密协议。直到三年前,我被重新召入,负责观察江寻的心理状态。”
      他转回头,看着沈叙,眼神里有种深重的疲惫:
      “我看着这个孩子每天醒来,面对一个全新的世界。看着他努力记住那些被设计好的生活细节。看着他偶尔在痛苦中闪现出真实的自我。我做不到……做不到只是冷眼旁观,只是记录数据,只是把他当成一个实验样本。”
      沈叙感到喉咙发紧。他想说谢谢,想说你的良心救了江寻,但所有的话都卡在那里,变成沉默的理解。
      “我帮不了他太多。”李医生继续说,声音苦涩,“我的权限有限,我能接触的信息也有限。但我能做的,就是在他痛苦的时候,给他一点真正的帮助。哪怕只是一瓶舒缓剂,哪怕只是一点真相。”
      他站起身,收拾好医疗箱,又看了一眼床上的江寻:
      “他快醒了。镇痛剂的效力大概还能维持半小时。等他醒了,给他喝点温水,让他休息。如果有任何异常,立刻联系我——不要联系赵教授,也不要联系校医务室的李老师。直接打我这个号码。”
      李医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串手机号码。沈叙接过,纸条上的字迹工整有力。
      “还有一件事。”李医生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江寻的身体状况,可能不止周期性疼痛这么简单。排异反应会逐渐影响更多系统。如果你注意到他有其他异常——比如短期记忆波动加剧,比如对某些感官刺激过度敏感,比如情绪突然失控——一定要告诉我。”
      沈叙点头,将纸条小心收好。
      李医生最后看了江寻一眼,眼神复杂得难以解读。然后他拉开门,消失在走廊的阴影里。
      门关上了。医务室里又只剩下沈叙和沉睡的江寻。但这一次,空气里多了一种沉重的东西——不是寂静,而是真相的重量。
      沈叙重新在床边坐下,握住江寻的手。那只手依然微凉,但脉搏平稳有力。他低头看着少年安静的脸,脑海中回响着李医生的话:
      容器。承载物。排异反应。
      每一个词都在重塑他对江寻的认知。这个每天对他微笑、向他提问、信任他依赖他的少年,这个会在疼痛时靠在他肩上、会在困惑时看着他眼睛的江寻——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实验。
      而他所有的痛苦,都是这场实验必须支付的代价。
      沈叙感到一种混合着愤怒和悲哀的情绪在胸腔里翻涌。愤怒是对那些把江寻变成容器的人,悲哀是对江寻无法选择的人生。
      但他知道,愤怒和悲哀都没有用。江寻需要的是帮助,是真正的解脱,是从这个无尽的痛苦循环中挣脱出来的方法。
      承载物。沈叙反复咀嚼这个词。究竟是什么“东西”被承载在江寻的身体里?是记忆吗?是知识吗?还是某种更抽象、更危险的东西?
      而移除它们的方法,又在哪里?
      口袋里的玻璃瓶贴着大腿,凉意透过布料传来。沈叙拿出瓶子,在灯光下仔细端详。棕色的玻璃,简洁的标签,那一串代码像是在嘲笑着他的无能为力。
      但他不会放弃。不能放弃。
      因为江寻值得一个没有疼痛的人生。值得一个不需要每天重置记忆的人生。值得一个作为“人”而不是“容器”的存在。
      即使那条路布满荆棘,即使真相残酷得让人无法承受,沈叙也要走下去。
      因为他答应过江寻。答应过会陪着他,无论发生什么。
      床上的江寻忽然动了动。
      沈叙立刻收起瓶子,俯身轻声唤他:“江寻?”
      江寻的眼皮颤动了几下,然后缓缓睁开。他的眼神最初是茫然的,空白的,像每次醒来时那样。但很快,疼痛的记忆似乎回笼了——他皱起眉,手指无意识地按向小腹。
      “别动。”沈叙按住他的手,“还疼吗?”
      江寻眨了眨眼,眼神逐渐聚焦在沈叙脸上。他看着沈叙,看了很久,像是在确认什么。然后他轻轻摇头:
      “不疼了。就是……空。像被掏空了。”
      被掏空了。沈叙想起“容器”这个词,心脏又是一阵抽痛。
      “喝点水。”他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扶着江寻慢慢坐起来。
      江寻小口喝着水,动作有些迟缓。他的脸色依然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清澈——那种干净的、不设防的清澈。
      “沈叙,”他喝完水,轻声问,“我又生病了吗?”
      “嗯。”沈叙接过杯子,“肚子疼,老毛病。”
      “我好像……梦到什么。”江寻皱起眉,努力回忆,“很多人……白色的房间……还有声音在说话,但我听不懂。”
      沈叙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什么声音?”
      江寻摇头:“记不清了。只觉得很吵,很冷。然后……然后就醒了,看到你。”
      他看向沈叙,眼神里有种依赖的柔软:“每次醒来看到你,就觉得……安全。像暴风雨里找到了避风港。”
      沈叙感到眼眶发热。他别过脸,假装整理毯子,不让江寻看到自己的表情。
      这个少年,这个被当成容器、被植入陌生承载物、每天在疼痛和遗忘中挣扎的少年,依然有能力说出这样温柔的话。依然有能力在暴风雨中,把另一个人当作避风港。
      这本身就是一种奇迹。一种证明了江寻不仅仅是“容器”的奇迹。
      “再睡一会儿吧。”沈叙轻声说,“我在这儿陪着你。”
      江寻点点头,重新躺下。但他没有闭上眼睛,而是看着天花板,看了很久。就在沈叙以为他又睡着的时候,他忽然开口:
      “沈叙。”
      “嗯?”
      “如果有一天,”江寻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如果有一天,我发现我不是我……你还会在我身边吗?”
      沈叙握紧他的手:“你就是你。无论发现什么,你都是江寻。”
      江寻转过头,看着他。灯光在他眼睛里映出细碎的光点,像星星坠入琥珀色的湖。
      “那如果是很糟糕的我呢?”他问,“如果我是……破碎的,残缺的,不值得被记住的呢?”
      沈叙俯身,轻轻拨开他额前的碎发:“那我就一片一片把你拼起来。一天一天重新记住你。”
      江寻的眼睛慢慢睁大,然后一点点湿润起来。但他没有哭,只是伸出手,轻轻握住沈叙的手腕。
      “沈叙,”他说,“谢谢你选择我。”
      不是“谢谢你在”,不是“谢谢你帮我”。而是“谢谢你选择我”。
      沈叙感到心脏被这句话击中了,酸软得几乎无法跳动。他看着江寻清澈的眼睛,看着里面那种深藏的、连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的孤独,突然明白了这个少年最深的恐惧:
      不是疼痛,不是遗忘,而是被放弃。是被当成一个可以随时替换的容器,一个不值得被选择的存在。
      “江寻,”沈叙一字一句地说,确保每个字都被听清,“我永远不会放弃你。永远不会。”
      江寻看着他,看了很久。然后他闭上眼睛,嘴角浮起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微笑:
      “嗯。我相信。”
      他睡着了。这一次是真的睡着了,呼吸均匀绵长,眉头完全舒展开来。
      沈叙坐在黑暗中,看着他沉睡的脸,握着他微凉的手,在心中重复那个誓言:
      无论如何,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找到移除“承载物”的方法。
      他要还给江寻一个完整的、没有疼痛的人生。
      窗外,夜色深浓如墨。但沈叙知道,有些光,即使在最深的黑暗里,也会一直亮着。
      就像有些选择,一旦做出,就不会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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