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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梦
“果然被她骗了。”善水难掩失落。巫厌打量着不甚特别的山洞,说道:“你们才认识,她怎么就这么容易骗取了你的信任?”话里透露出浓浓的醋意。
只是善水这个榆木脑袋,显而易见什么也没听出来,只说:“天黑了,我们就在这歇一夜吧,明日再想办法下山。”
两人来时雪已经下得很密了,不甚大的山洞虽简陋,却足以抵挡外头的风雪。
巫厌捡了些许枯树枝,点了火,暖意不觉弥漫在小小的洞中。
两人紧挨着坐下,接着便是除了风雪呼啸外,空旷持久的相互沉默。分明是相识已久的两人,竟也无话可说。
空气中散发着两人心照不宣的暧昧。
兴许是触景生情,巫厌的心思昭然若揭,他借着昏暗肆意的看着眼前人,她到底在想什么?不过一瞬间,他侧过头,心道:“无所谓她如何想,这样也好,只要在身边就好。”
突然,善水咕噜叫喊的肚子打破了尴尬的气氛,这厢她羞愧的红着脸,赧然道:“那个……光顾着爬山了。”
巫厌不吱声,默默站起身来,不一会儿,身影消失在洞外。
善水一惊,“等等,你去哪?”外面一片漆黑,只有纷纷扬下的白点。
神是什么?
善水在漫长的等待中,盯着不断摇曳的丝丝火光,头脑中蓦地冲出一个想法。
“难道是生命力顽强,不会饥饿吗?”善水回想起失忆的那段路程,她就是这样浑浑噩噩,所以只有神才能活下来吧?自己是神吗?
跳动的火光渐渐缩减了身形,只是依旧在涌动。
“可我感觉好饿啊,我果然不是神。”善水的眼睛里倒映着最后一秒燃尽的光,嘴里碎碎念道。
恰时,巫厌顶着满身雪白,很是轻盈的落在了她的眼前,他手中抓着一只野兔,露出满脸恣意的笑容。
都道“野有死麕”,兔子和鹿都是猎物,性质也就不差了。巫厌再次将火生起来,熟稔的处理着两人的晚食。
“我说了,跟着巫老板混决不叫你吃亏。”巫厌手中不停忙活,嘴上也不闲着。
善水呆呆的望着他,没有回应,只是问道:“你不怪我吗?”很明显,她在责怪自己轻信他人,偏要来这山洞。
巫厌一愣,他承认善水总是一意孤行,时常犟得十头牛都拉不动,这点他们甚至有些相似,可毕竟黄金无足色,白璧有微瑕,又岂能因为一个人的不完美就去责备他呢?
火光勾勒出巫厌通身的轮廓,他穿着儒雅,这一照更显得柔和,以至总让人遗忘他曾经也是个桀骜不驯的武神。
那般惊才绝艳的人真的甘心就此泯然众人吗?
“怪你……”巫厌回看她,笑道,“总为别人想,诺,烤好了,尝尝。”
善水没伸手去接,心间总觉被什么困住了,“那你呢?你不该将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也当为自己而活。”
山洞里很幽闭,巫厌沉默不语,收起了笑容,忽然,他如猛兽见了猎物般扑向善水。
善水往后避让,却丝毫不见警惕,动作便迟了一步,被巫厌压在了地上。
霎时间,呼吸变得深沉,交织在一起,此起彼伏回荡在两人之间。
“尝尝吧,应该不差。”巫厌眉眼一弯,凌厉瞬间驱散,手中还拿着那只烤兔子。
善水悻悻的爬起来,巫厌突然开口道:“知晓自己想要什么很不容易,与我而言,幸而有了,我追着你,与你无关,你只管走自己的道,何必有这般顾虑呢?”
听罢,她不知在想些什么,不顾形象的大口撕咬着手中的肉。巫厌馋馋的望着她,“给我留点。”
雪白的夜晚,沉沉的睡去了……
晨露携着镀金色的光晖罩在山林间,薄薄一层,如同一触就破的壳膜,驱不走寒气。
善水抬起眼皮,觉得浑身冰凉,于是往身边蹭了蹭,似乎比原先温暖多了,就又闭上眼昏昏睡去。等到再一次醒来,稀薄的阳光已照进了洞中。善水坐起,心情也不觉的好了许多。
“巫厌呢?”善水往周围看去,只觉意识沉重,一切都那么真切,又那么虚幻。
不多时,几个妇女挎着篮子走了进来,他们有说有笑,好像丝毫没有注意到坐在地上的善水,竟兀自从她身上穿了过去。接着,善水的思绪飘散,她看着自己目送来来往往的香客,兴致盎然。
“这是我的记忆?”善水一头雾水,动了动身体,虽觉得通身暖和,四肢却像被灌了铅般,无法动弹。耳边传来几声呓语,飘飘渺渺。
恍惚间,一个衣衫褴褛的乞讨者缓缓迈进了洞中,他盯着供台上的牺牲,舌头在胡子拉碴的唇边舔了一下。他佯装虔诚的跪在石头雕琢的神像前,香客们自然不会去怀疑一个信徒,就算他衣衫破烂、狼狈不堪。
“诶?来人看看呐,我的贡品被偷走了,”善水眼巴巴的看着乞丐将一只硕大的鸡腿塞进了他那油光发亮的怀中,“有没有人管管。”
乞丐手脚利落,不是假装摔倒就是疯疯癫癫,折腾了几次,硬是没叫人瞧出端倪。反观善水,栖在神像中,将一切尽收眼底却无能为力。
待乞丐走后,善水甚是气愤,忙追了过去。
冷的雪撞在暖的光上,使人神清了不少,乞丐先生怡然的品尝着“不劳而获”,悠哉的脚步走出几十里外都没有的轻松,就这么慢慢踱到一株凛冽的柏树下。
只听“哗啦”一声,他被细密的雪浇了个透心凉。树上坐着一个衣着单薄的女子,打着两只赤脚不住的在半空摇晃,条条刺眼的光从她背后照出一番神仙显灵般的景象。
“哈哈哈……”树上的小神仙幸灾乐祸,笑声如潺潺流水般清澈,扣在心中,使他不禁往她那里看去。
“小偷,你罪有应得。”小神仙兴致冲冲。
乞丐先生拿着湿漉漉的鸡腿朝她招招手,置若罔闻的大口啃了起来。
哈?小神仙兴头瞬间被浇了个偃旗息鼓。
她似风般轻盈的落在地上,跟在乞丐身后,“你知不知道你吃的是我的贡品,是人类最纯粹的信仰。”见他不答,她继续道:“你吃了贡品就是亵渎了人类的信仰,也会触怒神灵的,就是我,你知不知道神灵若是生气了,就不庇佑供奉他的人类了,人类失去了神,他们该怎么办?”
乞丐突然顿住了脚步,无奈回头一笑,“没了神,人类照样能生活。”小神仙透在清冷中的脸颊赤红赤红,满脸惊愕,说话时吐出一丛一丛的白雾,“可是……可是……”
“那神呢?”
他剔除最后一块肉,细心的将其装在了袖袋中,“神就不存在了。”
如这飘雪的日子一样,小神仙的心瞬间冻住了,这不亚于听到自己被人们说她不再被需要了。她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乞丐一怔,没想这小神仙思想竟如此单纯,“不过只要有人,神就有存在的意义。”作为皇族统治的工具或者承担罪恶的替身……
语罢,乞丐先生也不管她想没想通,径直走了。小神仙依旧追上去,“但是你做小偷就是不对的。”他回:“所有呢?我身无分文,穷困潦倒,你要我怎么办?”
小神仙一瞬间被问住了,向一个一无所有的人讨要道德,本身就很荒谬,她哑然了半晌。
“告辞了,小御神。”
“那你就像他们一样劳作,就不会饿到当小偷了。”小神仙不服。
乞丐先生略一思索,上扬的嘴角拽起小有别致的胡须,“好办法,这一顿算我承你一个人情,有机会再还你,拜拜。”
“等等,”她叫道:“你一定不是乞丐吧?你叫什么?来这里做什么?”
“我只是个忙着去朝雨城赶考的穷书生,不值一提。”乞丐模样的书生敷衍道。
小神仙怀疑的看着他,“是吗?你不简单,其他人都不知道我是神,而你一眼就认出来了,你的名字是什么?”
书生险些忍不住嘲讽的笑声,漫天飞雪的高地上,没有人会像她一样穿着如此清凉还冻不死的,如果这都看不出来,不是他脖子上的东西有问题,就是她脑子被驴踢了。他笑道:“殷儒钰,幸会,再见。”
小御神没有名字,听到对方如此坦诚,竟先行不知所措起来,“那个,人们都叫我无崖御神,你是我认识的第二个朋友。”于是无崖狗皮膏药般粘了殷儒钰好一会儿,“殷书生,你要去多久?还回来吗?”
殷儒钰挂上那张半永久的笑脸,“不知道,别问了,快回去吧,你的信徒需要你。”
无崖顿住了脚步,这是她第一次送别,她犹记得许多人在她面前祈愿时的不舍,嘴里会说——“好走,一路平安”。
于是殷儒钰听到身后人开朗的朝自己喊了一句,“一路走好!”他蓦然回首,哑然失笑。
无崖自顾沉浸在邯郸学步的优越里,见他回头,脑海中又闪过人们道别时眼里流出的一行行水,便也有样学样,只是憋了半天,什么也没有,只好抹了点口水,呜呜叫起来。
“回来了记得找我,我等你啊。”无崖的声音渐行渐远,殷儒钰心不在焉,满脸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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