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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周遭的空气跟着凝滞，风声也悄然无息，两个人如同两尊雕像一般，鲜为少见地呆若木鸡，石化在一处。
……自己说了什么？？
她眼睛乱瞟，不经意间跌进他眼底，一时情不自禁，失了神。
顾宁渊的眼睛生得极好，像是有一道深渊漩涡，笑起来摄人心魂，不笑时柔似春水。
被这样的一双眼睛长久注视着，慕思虞想，若是心底真藏着什么秘密，怕是什么样的秘密都瞒不住他，不敢，不能，也不想欺他半分。
此刻，那纤长的睫毛之下，一双眼眸微微颤动，映着诧异，惊慌，竟然与她此刻一样无措。
她忍不住觉得，这样一双清澈干净的眼睛，生在顾宁渊脸上真是暴殄天物，明明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却偏偏生了一双无辜眼。
她看得出神。
顾宁渊却已经清醒过来，少女那直勾勾的眼神被他精确捕捉，他从容迎上她的目光，唇角似笑非笑。
慕思虞心头一怵，被发现了。
她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呼吸愈来愈沉，下意识垂下眼眸，后退半步，拉开距离。
耻辱，真是太耻辱了。
她低头盯着脚尖，眼珠斜斜地瞥了一眼，扫到几块飘飞的衣袂。
除她以外，还剩三个。
她清晰地感受到三道目光全部凝在她的身上，她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究竟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这三个人同时眼盲耳聋？
昭鳞在旁边看着有趣，眼睛亮得惊人，目光在慕思虞和顾宁渊之间来回扫视，嘴角咧开的弧度压都压不住。
他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猛地大笑起来，“哈哈哈……我说怎么就突然清醒了，还假惺惺地问什么揍谁？我当是修为深厚呢，原来全凭三个字，舍不得啊！”
他笑得越来越欢，越来越放肆，肩头忍不住直抖：“喂！要不……我回避？”
回避你祖宗！
慕思虞眼前发晕，闭了闭眼，她忽然觉得，或许不必费劲寻什么眼盲耳聋的法子了。
直接让他安息吧。
“可以。”顾宁渊终于有了动作，他抬起眼皮，极慢地直起身，扭过头看向昭鳞，语气平淡，“你可以回避。”
“……？”避什么？
慕思虞瞬间懵住，眼前发黑，额角突突直跳，她忽然觉得头好痛，头晕得更加厉害了。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见顾宁渊伸出一只手，不由分说地将一颗珠子，塞进她嘴里。
什么意思？亲一下就要灭口吗？
好狠的男人！好狠的心！好歹自己也是他名义上的师妹啊啊啊！！
她瞪圆眼睛，双手掐着脖子，迅速弯下腰，想将嘴里的东西吐出来。
“咳咳！”
什么毒药……化得这么快？
……吐不出来。
与此同时，昭鳞也瞪圆了眼睛，笑容愈发愈僵，他面无表情扯了扯嘴角，欲哭无泪道：“你给她……吃了什么？”
“蛟龙泪。”
“……你再说一遍？”
顾宁渊没答，只是微微笑着。
昭鳞愣了片刻，旋即“扑通”一下，双膝着地，抱头痛哭，“啊啊啊啊啊我的蛟龙泪啊！我的千年修为啊！我的命根子啊！顾宁渊你……”
他双手捂住脸，哭得乱七八糟，左哇一声，右哇一声，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涕泪纵横。
分不清是被泪水，鼻涕还是口水，将他整张脸湿了个透。
他嫌脏似地甩了甩手，继续痛哭流涕，抽抽噎噎：“我……我就算是做鬼……也不会放……放过你……”
“放心。”顾宁渊踱步走近。
昭鳞哭得愈烈，听见这话气不打一处来，几乎吼了出来，“你都给她吃下去了，还让我还放什么心？！”
吼完忽地一愣，回过神，心底燃起一丝希望，他仰起脸，泪眼婆娑，巴巴地望着顾宁渊，“你……你骗我的对不对，你会把蛟龙泪还我对不对？”
顾宁渊蹲下身，目光先是落向别处，半晌才慢慢转回。
四目相对。
他忽地笑了起来，似乎心情颇好：“当然不会。我的意思是，你就算死了要做鬼，也归我管。”
他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是我，不会放过你。”
昭鳞：“……”
慕思虞：“……”
昭鳞心如死灰，绝望地向后仰去，四仰八叉地瘫在地上，安静地望着头顶上的浮云。
那张容颜依旧，只是褪去了先前的嬉皮笑脸，剩下一片茫然无力。
“谁让我技不如人？我认栽。”
“还回避么？”顾宁渊懒懒起身，随手将一颗透红的血珠丢在他心口，“拿好，别再丢了。”
昭鳞“噌”地一下起身，哪里还有半分方才颓废麻木，瘫软成泥的死寂模样？
他一把攥住胸口的血色蛟龙泪，握在手里，如握珍宝，指尖微微颤抖，格外珍视。
慕思虞偏头看去，神珠不大，极其微小，内里却仿佛有无数光华流转，蕴含无限灵力。
分明与顾宁渊方才塞进她嘴里的那颗，完全不同。
昭鳞将它压在胸口，融进体内，不过瞬息，周身忽地释出金色灵光，灵光愈发强烈，内里迸出白光。
她正看得出神，顾宁渊却皱起眉头，微微正了身姿，挪了半步，将她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
这种时候怎么能被挡住？！
慕思虞急忙拽住他的袖口，脑袋使劲往前探，“你挡住我了。”
“不准看。”
慕思虞：？
你说不准就不准？好不容易有机会可以看神仙涅槃，错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怎么能不看？
她不死心，不依不饶地往前凑，挡在前面不给看，那就朝左边挪上几步，绕过去看，总行了吧？
谁知顾宁渊仿佛知道她的心思，倏然回头，步子几乎与她同时跨出来，两人毫无疑问撞在一起，撞了个正着。
慕思虞一头栽进他的怀里。
脑子嗡嗡，一时间没敢动。
顾宁渊的声音从头顶落下，嗓音低哑，“我说不准，就是不准。”
“……好，我不看。”她红着脸妥协：“可不可以……”
……先放手？
片刻，贴在她腰间的掌心这才松开，握在腕间的指节也撤了力，紧密贴合的身体向后退开半步。
慕思虞跟着退后一步，心虚地抬眼看他。
只此一眼，脑子蓦地一片空白。
在这短暂的空白里，她仿佛听见自己的心脏，在猛撞。
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清这个男人，他的眼睫垂得很低，投出一片淡淡的阴翳，原本摄人的深渊仿佛被什么搅动，翻涌着一些慕思虞从未见过的情绪。
那情绪太浓，也太沉，像化不开的夜色，又像静水深流之下，危险的暗涌。
她对他，第一次生出不该有的遐想。
“可以了。”顾宁渊淡淡开口，悠悠侧过身，与慕思虞并肩站立。
昭鳞的涅槃已然结束，金色光芒散去，慕思虞还未理解他口中的“可以了”作何解释，就见他移开几步。
眼前豁然明亮。
昭鳞抬起双手，笑吟吟地摸了摸自己的身体，胸膛，脖颈，脸颊，一处不曾落下，一路爬到额间，最后触到额间龙角，更是喜不自胜，眉飞色舞。
“我恢复龙身啦？”
他上前几步，凑到慕思虞面前，低头催促，“快快快！快帮我看看，这是不是龙角？是不是？”
慕思虞用力点头，“是。”
她也想摸，伸出一只手，扭捏半天，抿了抿唇，还是算了，悄悄收了回来。
忽然想起什么，她急忙转身拽住顾宁渊的衣袖，哭丧着脸，“你刚刚给我吃的是什么？！我不想变龙啊！！”
她拽得很紧，顾宁渊被她这一拽，猛地倾下身子。
“问你呢？”
见他仍不看自己，也不肯答，慕思虞干脆伸出手，拉过他另外一只袖子，两手抓住他，将他转过来，与自己面对面。
“说话呀！”
顾宁渊被她扯着衣袖，垂眸看她着急的模样，眼底那层情绪忽然化开些许，漾起笑意。
“你以为我会给你吃什么？”
“……毒。”
“不是毒。”
慕思虞刚松一口气。
“是蛊。”他声音依旧平稳。
她一愣，手下意识松了松。
顾宁渊却没抽回袖子，反而就着她松懈的力道，微微俯身，与她平视，近乎耳语，“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不听话。”
慕思虞咬牙瞪着他，距离太近，她能清晰地看清，映在他瞳孔里，那个愤怒的自己。
“情蛊？！”昭鳞大声道。他一边露出诡异的笑容，一边竖起大拇指，眼神示意：兄弟，厉害。
顾宁渊不耐地看他一眼：想死？
昭鳞慢悠悠地移开视线，故意在慕思虞身上停了停，旋即挑眉吹着长哨，双手枕头，扬声道：“没意思，真没意思。”
他转了一圈，突然脸色大变，正经起来：“方灵心呢？”
顾宁渊不紧不慢，冷不丁地调侃道：“自然是给你找‘意思’去了。”
“……”
“……”
昭鳞黑着脸，哑口无言，顿了顿，绕到慕思虞身边，勾过她的脖子低声问：“他一直都这样？”
“啊？”慕思虞干笑一声，“差……差不多吧……”
“没少挨你师尊的打吧？”
慕思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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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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