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酸了我家的小青梅

　　过了几日，衙役回来汇报：“大人，这阿春无父无母，平时就住在锦绣阁后的偏房之中。”
　　周砚立刻与赵憬交换了一个眼神：“他平日里经常去什么地方？”
　　“他平日就待在店里。”那人想了想道，“不过昨夜，他好像去了赌市。”

　　周砚大笑：“果然有鬼，他这样的人，赚不了多少银子，还敢到赌市去，看来真相就要大白了。”
　　这下都不用赵憬再说什么，周砚直接吩咐人办：“提前与赌市那边打好招呼，让他输银子，引蛇出洞。”
　　赵憬只默默听着，没有说话。

　　两日后，周砚带着手下人再次去了胭脂铺，正撞上准备来报案的柳掌柜。
　　柳掌柜哭丧着脸：“大人……昨日……那银子……”
　　“我知道。”周砚先安慰她，“真相马上水落石出，请柳掌柜稍安勿躁。”

　　柳掌柜点点头，领他们进去。
　　阿春正在柜前整理东西，闻声抬头，脸色微霁：“大人，你们来了。”
　　赵憬与周砚对视一眼，周砚吩咐手下人：“偷偷潜去阿春的住处，找一找有没有真银。”

　　这人领命退了下去，阿春却听到了这话：“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是怀疑我了？”
　　柳掌柜赶紧道：“大人，不会是阿春的，他跟了我很多年了。”
　　周砚冷笑一声：“敢问柳掌柜，你的那个锡盒内有几层？”

　　柳掌柜一愣，下意识说道：“就一个啊，这是我爹留给我的旧物，用了很多年……”
　　周砚命人将那锡盒打开：“掌柜看看吧。”
　　柳掌柜探手一看，再次愣住。

　　盒底内侧竟有一圈极细的针孔，盒壁是双层，夹层中藏着少量铅锡末与黏合剂，盒盖内侧贴着一层薄银箔，大小与常见银锭相近。
　　“这……这这……”柳掌柜傻了眼，“这怎么可能呢？”
　　阿春被两人控制住，跪在地上，扬起脸来：“掌柜的，我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是冤枉的啊！”

　　“需要我还原一下么？”周砚抱着手臂，“嘴还挺硬，不跳黄河不死心。”
　　“这与我何干？！”阿春激动起来，“就算你是县令大人，也不能血口喷人！”
　　“看来还是不承认。”周砚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赵兄，让他明白明白吧。”

　　秦裳现在也站在护卫堆里，她扬了扬头，就知道阿憬是最厉害的。她还没有摸到什么头脑，阿憬就已经把事情全想明白了。
　　赵憬面无表情地站出来，朝周砚行了一礼，然后开口：“掌柜的将银锭放入柜中时，是否会先在铺中这“玉香粉”的锡盒上磕一下？”
　　“对啊。”柳掌柜点点头，“我是在听声音辨真假啊。”

　　“那便是了。”赵憬语气平静，“阿春因赌债缠身，想到你收银时有磕盒辨声的习惯，暗中将这锡盒改成双层。每次你收银后磕盒，他便借整理香粉之机，用细管通过针孔往盒内吹入黏合剂与铅锡末，趁你转身，以盒盖内侧的薄银箔快速裹住铅锡团，替换掉柜中的真银。因银箔与真银成色、声音相近，你仓促间难辨真伪，而替换下的真银被他藏在……”

　　赵憬故意停在这里，看向伏在地上的阿春，阿春喉咙里发出“嗬嗬”两声，似在冷笑。
　　正在这时，去阿春住处翻找银子的护卫回来了：“大人，没有发现银子。”
　　“怎么可能？！”周砚有些慌，阿春一脸委屈，“还不快放了我，官老爷也不能随随便便抓人啊。我就说我没偷我没偷，你们不信，现在好了，搜也让你们搜了，可以证明我的清白了吧？”

　　周砚咬着嘴唇，看向赵憬，只见赵憬依旧保持着面无表情。他心中感慨：不愧是赵兄啊，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护卫们一时拿不定主意，纷纷看向周砚：“怎么办大人，现在要放人吗？”
　　周砚一时也没拿定主意，看向赵憬，所有人便一齐看向赵憬。

　　赵憬笑了笑：“你能想出此法偷真布假，便也不会傻到将真银子藏在自己的住处。”
　　阿春一怔，咬了咬牙：“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总之我与这件事无关，你们要想抓我，总要将那真银子找出来。若找不出，我不会认罪认罚！”
　　赵憬摸了摸下巴，在屋子里转了几圈：“你欠了不少赌债，至今未还，说明银子还在你手上。这么多银子，你不可以放心把它们藏匿于外，所以定就在此处吧？”

　　阿春头上微微冒出细汗，嘴却还硬：“有本事就把银子找出来，没本事就……”
　　赵憬突然停在了墙角的香灰旁，挑了挑眉：“香灰不清，堆聚于此，是你失职啊。”
　　阿春傻眼了，只觉得自己的上下牙齿在打架，身子也不住颤抖起来。

　　周砚挥了挥手，两个护卫上前，从香灰中扒拉出不少银锭子来。
　　“大人，真的有！”
　　阿春卸了力气，瘫坐于地。

　　“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柳掌柜扬手就要给他一耳光，“那年冬天，你倒在我铺前，是我好心收留了你，你却……你却做出这样的事情……”
　　阿春也很激动，他将胳膊从护卫手上挣脱出来，在地上磕头：“掌柜的对我的好，我全记得，可是……我没有办法，我走投无路了呀……”
　　他哭得满脸是泪：“早知道听掌柜的好了，我实在手痒心高，想着若是能赚到大钱，掌柜的就不必起早贪黑忙活儿了。赚的银子全赔了进去，还欠了一屁股债，所以才想到此法……”

　　“国有国法，把他带走吧。”柳掌柜叹了口气，“别怪我狠心，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周砚一挥手，率先转身：“带走！”
　　护卫们重新弯腰，去扣阿春的胳膊。谁成想，此时出了变故。

　　阿春一见脱罪无望，便想着鱼死网破。他猛地发力，抽了旁边护卫腰上的佩刀，往周砚的方向刺去。
　　众人都愣住了，还是秦裳反应最快，将周砚往边上推：“大人小心！”
　　她手上拿着棍子，向前一挡，阿春突然变了方向，佩刀对向赵憬那边用力刺去。

　　“阿憬，小心！”秦裳瞳孔一缩，发现来不及了，她想也没想便挡了上去。
　　“裳……裳裳！”
　　一把刀插在了她的胸口上。

　　赵憬只觉血热上涌，眼前花白一片。
　　秦裳还没有完全晕过去，握着他的手：“不……不要告……”
　　赵憬已经抱起她，飞快往外面冲去。

　　后面秦裳就没有意识了，她实在不知，自己的意思阿憬有没有看懂啊。
　　千万不要告诉她爹娘，她在县衙做护卫呀！！！

　　*

　　秦裳慢慢睁开眼睛，一见是自己床顶的帷幔，便知道希望落空了。

　　床边响起秦栩的声音：“乖女，乖女醒了啊，怎么样，疼不疼啊？”
　　秦裳赶紧道：“不疼不疼，爹爹我……”
　　她突然瞥到地上扔着的沾了血的绸衣，闭了闭眼，已经完全死心：“爹爹，我……我想当护卫，今日这事……这事完全是个意外……”

　　秦栩板着脸不说话，半天，他突然站起身来：“你娘熬药呢，我去看看她。”
　　“爹爹——”秦裳见他眼睛都红了，“让爹爹和阿娘担心，是女儿不孝……”
　　“乖女，别说这话！”秦栩扑过来，抱着她的被子掉眼泪，“我的乖女啊，受了这么大的罪，啊——”

　　李妙端着药碗进来，差点被这阵仗吓一跳，她瞥一眼哭成泪人的秦栩，十分无语：“你别吓唬她了，郎中刚刚才来瞧过，不过是皮外伤，休养几日便好了。你这一哭，搞得我心里也乱糟糟的。”
　　秦栩这才松了被子，自己找了个墙角抹眼泪去了。李妙无奈地摇了摇头，把苦汤药递给秦裳：“你这丫头也是，做护卫这么大的事情，也不知道跟爹娘商量一下。”
　　秦裳舔了舔嘴唇，仰头将苦汤药一口气灌了下去：“我若同爹娘说了，你们会允么？”

　　李妙没吭声，往她嘴里塞了一个酸甜的杏脯。

　　过了一会儿，赵憬过来看望，秦栩知道前因后果，瞪了他一眼，被李妙拉走了。
　　“阿憬。”秦裳坐在床头，拉着他的手，“你无需自责，以前你总救我，这次我救了你，我觉得好开心。”
　　“不过，你还要补偿我。”

　　赵憬赶紧点头：“你想要什么补偿，我都应你。”
　　秦裳一笑：“我要你每日都过来陪我，可好？”
　　赵憬也笑：“好。”

　　秦裳休养这几日，县衙那边发生的事情也悉数进了她的耳朵。
　　其实事情都挺无聊的，但赵憬是个讲故事高手，秦裳觉得比话本子还要更有趣些。
　　秦裳被逗得哈哈笑，随口问了一句：“你的故事里怎么没有周大人？”

　　赵憬抿了抿唇：“裳裳，人家是县令，县令怎么能拿来编排。”
　　秦裳点点头，之后却咂摸出几分不对劲儿来。趁着一日周砚过来看她，秦裳小声问：“你和阿憬……”
　　周砚挠挠脸，顾左右而言他：“阿春依律判杖责三十，追缴全部赃银返还柳掌柜，你觉得这么判可行否？”

　　秦裳眯了眯眼睛：“大人——”
　　“好吧。”周砚叹了口气，“瞒不过你。”
　　“我们那日起了争执。”

　　秦裳瞪大了眼睛，阿憬向来温和，从来喜欢多退一步，怎么会……？
　　“为何争执？”
　　秦裳急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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