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不熟

　　沉舟当然没有什么隐疾。
　　他只是面对暗恋对象情不自禁了。

　　看着对方关切的目光，沉舟无地自容，巨大的羞愧将他压得喘不过气。
　　他甚至认为自己很龌龊。

　　该怎么解释？难道才和江骁野熟一点就要被打回原形？再糟糕一点，江骁野会以为他是变态。

　　“沉舟？你不舒服吗？我送你去医务室？”江骁野眼中的关切更深了。

　　沉舟慌忙摇头：“我……我没事，我去洗手间！”

　　再次回到教室，沉舟忐忑地看了江骁野一眼，对方回他一个微笑，仿佛在说“就当一切都没发生”。
　　沉舟感动又感激，直觉告诉他，江骁野已经猜到了七八分，但他就是这样的人，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为难，处处为别人着想，他站在那里，就能让所有人安心。
　　像慈悲的神明。

　　书法社的活动并不多，自那天后，沉舟再没见到江骁野，连偶遇都没有。
　　他有时盯着对话框发呆，很想找江骁野聊几句，又不敢。
　　他们……好像连朋友都算不上。

　　忍了几天，沉舟实在忍不住了，周五下课后绕了一大圈，去江骁野学院附近，碰巧遇到暗恋江骁野的人向其他人打听江骁野的行踪。

　　“江骁野？他带团队去参加竞赛了，就在……下周末才能回来……你要不直接去找他？说不定他被你感动，头脑一热就答应了呢？”

　　接下来的话沉舟没听到，也无心听，他的忍耐已到达极限，结果江骁野竟然还要九天才回来！
　　那个人真的会去找江骁野吗？江骁野会不会答应？
　　沉舟的脑子很乱，他失魂落魄地走出校门，到咖啡厅上班。
　　心事重重的他出了不少错，幸亏顾客脾气不错，店长也知道他的为人，否则他可能今天就被开了。

　　休息间隙，店长把沉舟叫到后面，问他是不是病了。
　　“沉舟啊，生病就不要逞强了。”
　　“店长，我没生病，只是有点心事。你放心，我已经调整好了，不会影响工作的。”
　　店长点头：“行，去忙吧。”

　　下班已经晚上八点，沉舟回到宿舍，继续盯着江骁野的对话框发呆。
　　他变得贪心了，最开始只希望偶尔见到江骁野，后来如愿加了联系方式，又希望和江骁野经常聊天；现在呢？他嫉妒那些光明正大向江骁野表白的人，害怕江骁野会接受某个人的喜欢……
　　江骁野那么好的人，一定会选择和他一样美好的人吧？
　　总之，不会是沉舟这样的人。

　　胡思乱想了很久，沉舟眼睛发酸，手机早就熄屏了，映出一张丧丧的脸。
　　他又想到母亲，想到他憎恶的一切……
　　他不能坐以待毙！

　　沉舟紧张地解锁手机，买了半夜的机票。
　　付款时，他狠狠肉疼，这一次几乎花光他一个月赚的钱。
　　钱还能再赚，机会错过就不会再有。
　　他有种可怕的直觉，如果他这次不去，江骁野就会脱单。

　　定好凌晨的闹钟，沉舟躺到床上，心里既期待又紧张，他不管不顾地跑过去会感动江骁野吗？江骁野会不会被他吓到？
　　带着乱七八糟的疑问，沉舟一夜没睡，在闹钟响起前关了它，轻手轻脚地背着书包前往机场。

　　这是沉舟人生第一次坐飞机。

　　落地那一刻，热浪袭来。
　　沉舟踏入这座陌生但有江骁野的城市。

　　坐上出租车的那一刻，沉舟突然想到，他根本不知道江骁野的具体位置。
　　当司机问他去哪里时，他茫然地愣了几秒。
　　果然“头脑一热”准没好事。

　　司机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答，不耐烦地看向后视镜，语气不善：“兄弟，到底去哪儿啊？周围不少人等着走呢。”
　　沉舟想了想，问他：“这儿最出名的地方是什么？”
　　“中心广场，最繁华最出名，全国各地的人来这儿的第一站都是那儿。”
　　“那就去中心广场。”

　　中心广场位于市中心，人来人往，十分热闹，沉舟一下车就碰见一队夕阳红旅游团，导游热情地介绍中心广场的历史，大爷大妈们纷纷拿出手机拍照。
　　他背着书包穿过人群，走到中心广场的雕塑附近，拍了张照片发给江骁野，谎称来旅游。

　　等了五分钟，沉舟没收到回复，他的心冷下来，一腔孤勇剩得不多，他又累又饿，走了一圈，选择一家还算物美价廉的小店，点了最便宜的炸酱面。
　　味道着实一般，他硬着头皮吃完，再拿出手机时，发现江骁野在两分钟之前回复他了。

　　【江：好巧啊，我也在这儿参加竞赛，刚忙完，我请你吃饭？】

　　沉舟想把那碗难吃的炸酱面吐出来。

　　【沉舟：学长你在哪里，我去找你吧。】
　　【江：我离中心广场很近，十分钟之内到。】

　　沉舟匆忙起身，椅子险些被掀倒，他连连道歉，拎起书包往外跑，引得游客纷纷看他。
　　跑到照片中的雕塑附近，他停下来，俯身调整呼吸，双手按在膝上，抬头看向人群，生怕错过江骁野。

　　“沉舟。”

　　沉舟终于听到朝思暮想的声音，他激动地转身，因奔跑而发红的脸变得更红，额头上的汗珠在眼光下闪闪发光。

　　“他们跟我一起来参赛，大家一起吃饭，你不介意吧？”

　　沉舟眼中的光熄灭，尴尬得如台上被人奚落的小丑，他抓紧书包带子，僵硬地摇头。
　　他期待的是一场只有他和江骁野的午餐。
　　幻想落空，现实警告他：你和他没有任何特殊的关系，他凭什么单独和你吃饭？

　　“沉舟，走吧。”江骁野轻声唤他，然后转头跟同学们说话，“这附近有家餐厅不错，我请大家吃。”
　　“组长万岁！”
　　“我们专挑贵的点哈哈！”
　　“跟着江哥有肉吃！”

　　沉舟默不作声地跟在他们后面，他们个个兴高采烈，讨论着他听都没听过的比赛话题，江骁野是他们的中心，他们是一个整体，他什么都不是。
　　他后悔来了。
　　他非要发疯来这里！

　　沉默地跟着他们，沉默地进入餐厅，沉默地坐下，沉舟的存在感低得惊人，他回过神来时，他们正拿着菜单讨论吃什么。
　　他盯着眼前精致的餐具，萌生了逃走的想法。

　　“沉舟，抱歉。”江骁野把一杯果汁放到他面前，然后坐到他身边，“我原本想单独和你吃午饭的，但他们都是我的组员，我……算我欠你的，以后我再请你，好吗？”

　　沉舟离他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那张令他日思夜想的脸就在眼前，那个人温柔地向他解释，他除了点头，做不了任何事。
　　“学长辛苦了。”他小声说。

　　“谢谢，好久没人对我说这句话了。”江骁野摸摸他的头，从旁边的人手里接过菜单，打开和他一起看，“想吃什么？”

　　沉舟闻到他身上的味道，还是那么好闻；又看见菜单上那只手，漂亮得像艺术品。
　　“我都可以，不挑食。”他无心点菜，只想多看江骁野几眼。
　　他像个贪心的小偷，每次见面都努力记住江骁野某个部位的特征，回去后描绘脑中的幻影，为幻影填上血肉，再在梦中和幻影……

　　这顿饭吃得很开心，沉舟听江骁野说了很多话，他喜欢江骁野谈及专业的从容自信。

　　饭后，一行人回酒店休息。
　　沉舟去了江骁野的房间，一间标间。

　　他拘谨地站在门口，目光跟随江骁野。

　　“我先洗个澡，你随便坐。”江骁野从行李箱里拿出睡衣进了浴室。
　　很快水声传出来。

　　沉舟听得意乱情迷，抱着书包坐到沙发上，他又有了生理反应，太没出息了。
　　房间不算大，沐浴露的香气飘出来，江骁野身上就是这个味道。
　　太好闻了，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毒药。
　　他出汗了，控制不住地看向紧闭的浴室门，幻想他不管不顾地闯进去，做一些大胆的事情。
　　打住！不能再想了！
　　沉舟赶紧转回来，用力咬下唇，试图利用疼痛让自己清醒一点。
　　他以前从来不知道自己能龌龊到这种地步。

　　水声停了，脚步声逐渐靠近，男人带着温暖的水汽坐到他身边，把茶几上的矿泉水递给他。
　　“喝点水吧，我看你都出汗了。空调温度高了是吗？”江骁野又把空调调低两度，“沉舟，我们谈谈吧。”

　　沉舟立刻紧张起来，喉咙发紧，偷偷瞥了他一眼。
　　他顶着一头半干的短发，皮肤因清洗而更加白皙，宽松的睡衣只扣了一半扣子，露出起伏的胸肌。

　　“学长，我……”他难以启齿，更糟糕的是，因为这一眼，他只能抱紧书包。

　　“你现在是不是又那样了？”江骁野关心地问。

　　沉舟羞愧地点头。

　　“我咨询过心理医生，你这种反应可能是心理方面的问题。你有什么困惑可以说出来，我说不定能帮你想想解决办法。”

　　江骁野真的很关心他，还专门去问了心理医生。
　　沉舟感动极了，不过他并没有困惑，他只是喜欢一个人。

　　“学长，我真没事，我冷静一下就好了。”沉舟不敢看他。

　　“或者，你跟我说说，你在什么情况下会这样。”江骁野认真地盯着他，摆出一副研究课题的钻研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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