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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招聘启事是昨日刚贴出去的,顾桑知原以为需要等上几日,没承想第二日天刚蒙蒙亮,便有家仆来报,说门外有人前来应聘。
顾桑知颇为意外,当即吩咐,带人进来。
来人上身灰墨色的粗布短褂,下身一条宽大的水桶裤,仅用一根灰布长带束在腰间,很是利落。
看年纪约莫五六十岁,生得一张极为普通的面容,眉眼平平无奇,鼻梁不高不低,嘴唇厚薄适中,是那种往人堆里一扔,转瞬便会被淹没的极致平凡。
可偏偏那双眼睛,十分透亮,透着股与年岁不符的锐利与精神矍铄,身形也结实挺拔,不见半分老态龙钟。
“你是来应聘管家?”顾桑知颇为认真地观察着他
“是的,主家。”蒋云雁躬身应道,声音沉稳有力
“可知管家的职责?”
“回主家,府中采买、洒扫、账务清算、人事调度等一应大小事务,皆在管家职责之内。”
“具体说来。”
“采买需货比三家,择优而选,既保品质亦省银钱;账目需日清月结,分毫不差,有据可查;仆役调度得量才施用,各尽其能。”蒋云雁略一停顿,补充道,“若是府中有需要,花木修剪、器物修缮这类琐事,老奴也略通一二。”
顾桑知指尖轻叩桌面,随即问道“老丈既说曾在大户人家当过管家,那便该懂回礼的规矩吧?”
“老奴自然懂得!”蒋云雁应声,随即条理清晰地侃侃而谈,显然是做足了功课。
“一般人情往来,收到礼物后三至七日内需回赠,不可拖延失礼;若是节庆期间的馈赠,需在节庆结束前完成回礼,以示重视。”
“回礼亦有忌讳,钟、梨、伞等寓意不祥之物,断不可送。”
“再者,回礼价值无需刻意攀高,与受礼相当便好,太过寒酸显轻视,太过贵重会成负担。”
随即话锋一转,又道,“若遇身份尊卑有别的情况,回礼需恪守等级之分,器物规格、价值高低皆不可僭越。寻常礼品可用锦盒、丝帕包裹,若是赠予显贵人家,还可附上一纸烫金谢帖,更显体面。”
顾桑知静静听着,忍不住内心点头称赞。
“你先前在别家当差,工价几何?”
蒋云雁闻言,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踌躇,斟酌着开口:“二两……”
谁曾想,昔日执掌暗阁、经手生意动辄千两以上的阁主,如今说起二两月钱,竟要细细思量。
顾桑知当即拍板:“既如此,我给你四两月钱。你可愿留在我这顾府当差?”
蒋云雁眼中精光一闪,连忙躬身行礼:“老奴愿意!日后必定尽心竭力,为主家分忧解难!”
“好。”顾桑知示意身旁丫鬟取来一份用工契约,递了过去,“这是契约,你仔细看看,若无异义,便在此处签字吧。”
蒋云雁接过毛笔,一笔一划地写下“蒋忠”二字。
这是他为此次伪装准备的化名,“忠”字既合了他对九千岁的赤诚,也符合如今的人设。
“蒋伯,今日起你便是顾府的管家了,以后府中之事,便有劳你了。”
“老奴定当尽心竭力,不负夫人所托。”蒋云雁躬身行礼,隐去身上的狡诈与狠厉,表现出普通老仆模样。
暗阁之事,他已托付给天魁、地魅、玄魍、黄魉四位统领统筹,天魁麾下的精锐两日前刚与太子势力交锋,挫了对方锐气,有他们坐镇,暗阁自是运转无忧。
而他,从今日起,便是顾府的管家蒋忠,如今唯一的使命,便是保护顾桑知。哪怕为此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毕竟,九千岁对他有知遇再造之恩。他的命令在他心中堪比圣旨!
自从有了管家打理府中琐事,顾桑知颇为省心。便说昨日府中回赠各户的礼单。
管家不仅按品级安排得妥妥当当,更将各方喜好暗蕴其中,既不失规制,又透着妥帖周全,让她少费了许多心思。
当她空下时间准备研究系统任务的时候,她这“仙使”的头衔,却是迎来了头一遭所谓的职责。
……
仲春吉日,天光熹微如纱。通往南城天坛的官道上,一支浩浩荡荡的皇家仪仗队正缓缓前行。
卤簿绵延数里,明黄御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金戈铁马的铿锵声与羽林卫的吆喝声交织,划破了黎明的静谧。
顾桑知身着宫中监制的素白仙使服,垂眸敛目,双手捧着一方鎏金供盘,随着仪仗队前行。
她的位置在仪仗中后段,名义上是以“仙使”身份随驾祭天祈福,可谁都清楚,皇上那日封的头衔,不过是个徒有其表的虚名。
如今被钦天监安排在队伍里端持供品。或许是钦天监瞧不惯她白白领着朝廷俸禄却无所事事,才特意寻了这么个活计给她。让她尽上几分“职责”。
流放御辇行至拐角时,“咻咻咻”地破空声骤然撕裂平静!
密集的箭矢如暴雨倾泻而下,瞬间穿透仪仗的防御。
“护驾!”禁卫军统领顿时高声大喝
顷刻间,队伍中惨叫连连,原本整齐的阵形被冲得七零八落。
此时队伍正位于三叉路口的拐角处。三叉路口巷陌纵横,低矮的民房与错落的巷口形成天然屏障。
可谓是围猎者的绝佳埋伏点。进可借巷陌掩杀,退可凭三叉路口分散逃窜。
而暗处的高楼上,早已经埋伏多时的弓箭手们随着信号的触发,拉动弓箭,齐齐朝着御辇发射。
顾桑知置身于混乱的队伍中,本想逃跑,却被慌乱的人流裹挟着,竟直直撞进了刺杀的包围圈。
身边不断有人中箭倒地,温热的血溅在她脸上。顾桑知瞳孔骤缩,现代人趋利避害的本能让她瞬间做出决断。
她猛地扑倒在地,双手在身侧胡乱一摸,沾满了粘稠的鲜血,随即毫不犹豫地往自己脸上、衣襟上抹去,转瞬便成了一具满身血污的“死尸”,气息也刻意放缓,紧贴着冰冷的地面一动不动。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都不往外逃?现代人的思维是离危险越远越好。
岂不知,他们并不是不惜命。而是更担心秋后算账。一个人死还是株连九族,这笔账他们还是算得明白的。无论季皇最后是生是死,他们如果胆敢逃跑,下场绝对凄惨。
箭矢渐渐稀疏,直至彻底消失。下一秒,人群中猛地窜出数百道黑影,他们褪去外层的平民服饰,露出清一色的黑色劲装,手中长刀出鞘,寒光闪烁,朝着御辇的方向悍然围杀而去。
混乱中,一名刺客的落脚点恰好选在顾桑知身旁,沉重的靴子竟不偏不倚踩在了她的手掌上。
顾桑知倒是没有什么疼痛感,只是肌肉记忆下意识地抽离。倒是那名刺客不由“嘶”了一声。手掌顿觉一片火辣辣。
又察知脚下动静,惊疑低头。两人瞬间四目相对。
顾桑知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压得极低:“刺客大哥,我说我就是具死尸,你信吗?”
回应她的是一道凌厉的刀光。顾桑知腰身一拧,狼狈地向旁翻滚,堪堪避开刀锋。她不敢回头,认准一个与御辇相反的方向,弓着身子疾奔,刻意贴着墙壁避免后背暴露。
可刚跑没几步,一道明黄色的身影突然从旁边的巷口窜了出来——竟是季皇!
刺客的刀锋已然劈至眼前,顾桑知猝不及防,硬生生成了挡箭牌。“噗嗤!噗嗤!”数声闷响,长刀接连刺入血肉。
顾桑知低头,看着身上瞬间炸开的数个血洞,鲜血如泉涌般涌出,浸透了衣襟,模样凄惨至极。
季皇惊得后退半步,看着挡在自己身前、浑身是血的顾桑知,眼中满是错愕,脱口而出:“你……”
千钧一发之际,远处传来震天的马蹄声与喊杀声。
“救驾!拿下逆贼!”大将军段韶天身披铠甲,手持长枪,率领禁卫军疾驰而至,迅速冲入刺客群中。
长枪横扫,利刃翻飞,刺客们节节败退,很快便被镇压。
原本准备前往城郊祭天祈福的仪仗,此刻狼藉一片。鲜血染红了官道,残箭与兵刃散落各处,这场突如其来的刺杀,让祭天之事只能暂且搁置。
御驾亦是调转方向即刻返程,銮铃叮当划破行宫归途的静谧。
顾桑知被内侍小心翼翼地抬入宫中偏殿,血渍透过担架上的锦垫,晕开触目惊心的红。
季皇在偏殿弥留了片刻。命令太医院待命,不惜一切代价救治顾桑知。随后便匆匆离去。
此次刺杀之事牵扯甚广,后续追责、安抚朝臣、排查逆党余孽,桩桩件件皆是急务,容不得他多作停留。
太医院太医不敢有丝毫懈怠。更是由年长的院判亲自诊脉辨伤。随后便是清创、止血、敷药、包扎一气呵成,动作利落得不带半分滞涩。
殿外药房更是炉火通明,宫女煎药的瓦罐咕嘟作响,往日里需耗时许久的流程,此刻竟在半个时辰内尽数办妥,效率空前之高。
而远在外城督办漕运事务的九千岁杨千帆,刚收到顾桑知重伤的消息,便猛地攥紧了手中的公文,眼底瞬间翻涌着戾气与焦灼。
当即抛下案头所有要务,厉声吩咐:“备马,即刻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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