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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望的乐园
月回本来可以躲开这双手,但是她隐隐感到了什么,顺着这股力道被拽进水中。
这水并不烫。
或许是烫的,但对于月回来说一切都是虚幻的,如果相信它不是烫的那么它就不会是烫的。
冰冷的水淹没了她,波浪涌进她的口鼻,汹涌的水声在耳边回荡着,直到变成一盆倾斜而下的水,淋得她瞬间睁开了眼。
她发现自己站在了一间陌生的宿舍里。
“乡巴佬,说了很多遍别在水池里洗你那破内裤,听不懂吗?穿了几年都不换,恶心死了!”
眼前一个高大的男生趾高气昂地拿着盆,正往她头上泼着水,水里有着泡沫,是沾了洗衣液的。
一条破了洞的男士内裤被丢在地上,男生抬脚,熟悉的价值不菲的品牌鞋在布料上碾了几圈。
冷。
冷得刺骨。
月回抬起手,映入眼帘的先是穿旧了的棉衣,磨出了球的袖子下是一双满是茧子的沧桑的手,黝黑,长着冻疮。
原来她变成了张二根。
“对、对不起……”
木讷的、带着口音的普通话从张二根的嘴里吐出。
有雾气沾染上镜片,但他只敢盯着地上脏兮兮皱巴巴的内裤。
“别跟他搞了,浪费时间,过来打两把游戏,看爸爸我带你飞!”身后另外一道男声懒洋洋地吆喝着。
面前这个男生把盆张二根身上一丢,又啐了一口,才道:“呵,谁是爸爸还不一定呢!”
画面一转,又是一个深夜,他被锁在宿舍外面,徒劳地敲着门:“我回来了,能不能让我进去睡觉……”
宿舍里传来几个男生的大笑声,有人在和女朋友甜腻地打电话,有人在大喊着“上上上,兄弟们,我大好了!”,就是没有人搭理他。
又过了很久,宿舍楼灯熄灭了,他敲累了,只好坐在门口发呆。
只有在放假的那几天,舍友们回家了才是他最自在的时光。这个时候他可以给家里,用小灵通打一个很久很久才会被接起的电话。
“喂?是哪个?”浓厚乡音的老人不知道是谁打来的,只会学着别人颤颤巍巍地接电话说“喂?”
“阿婆,是我,二根。”
“噢!是幺儿啊!幺儿哟,咋子啦?”
“……没得事,阿婆,就是想你喽。”
“婆婆也想你喽,幺儿在学校要好好学,缺啥子就记得买,天气冷,要穿厚点哈。”
“晓得了阿婆,你也是……”
“嘟嘟嘟——”
……
“哈哈哈哈二根,好土的名字啊,不愧是乡巴佬,怎么不起名叫狗蛋啊?”
“哎呀,乡下都是这样的,又穷又脏,看着就让人火大,真是的。”
“去,给哥几个买点吃的,饿了。钱?你先垫着,哥几个还能贪你那点吗?”
“呐,作业都带回来了,好好写啊,张二根,明天要交。要是拿不出来,你知道的……”
好不容易考上的重点高中,阿婆一把年纪了还要干活给他交昂贵的学费,可他的成绩却一落千丈。日复一日,他变得愈加沉默和木讷。
脑中有股声音在叫嚣着。
杀了吧。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他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杀了他们就不会有人再欺负他了。
他遵循着那股声音,偷偷带着一瓶汽油回了宿舍,深夜洒在几个鼾声震天的舍友床旁,却在动手的时候迟疑了……
如果他动手了,阿婆怎么办?
她还等着他去照顾,等着他带她到城里来看一眼,那个几十年从未踏出过山村的老人,身躯佝偻,头发花白。
他会变成杀人犯,让阿婆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可是他明明没有放火,为什么这火还是烧了起来?
好大的火啊,烧得他好痛,好痛好痛!
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看到有水了,先进水里面躲一下吧,他可不能被烧死。
被烧死了谁来照顾阿婆?
可是为什么这水也这么烫?
烫得他好痛啊……
水声咕噜咕噜地流动着,幽静的深水里,少女睁开眼拿起刀,朝着那具不成人样的残破尸体轻轻一划。
尸体在水里消解,落出一点晶莹。月回伸手将那光芒接过来,再次划开此前胳膊上的伤口,血液将光芒包裹,暂时藏在了她的身体里。
身体透支过度,五脏六腑都在隐隐作痛,月回捂住有些止不住血的胳膊,回身往水面上游去。
却在这时,原本在手上安静的匕首竟突然亮起光芒,咻地一声划出去,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月回而来!
匕首?怎么会?!
月回眼神一凝,用尽力气在水中翻身一转,匕首错开她的胸口,又不罢休,飞快在水中调整了角度带着凌厉之势冲她疾驰过来!
看这架势是要在这里杀了她不可!
在千钧一发之际,月回猛地侧头,匕首擦过她的面颊,斩断几缕发丝,但月回并没有任匕首飞过去,右手飞快地握住刀把!
岂料这匕首铮鸣不已,剧烈地颤抖着,力道之大竟掰着月回的手将刀尖转向了她自己!
眼看月回手拿着匕首竟然要捅穿自己的脑袋,她一个下腰松手,匕首略过鼻尖往身后而去。说时迟那时快,月回的身体在水中囫囵转了一圈,脚上用了劲一脚触到刀把,将匕首踹进了水箱壁!
匕首深深扎进了水箱,颤抖数十下无法脱出,最终安静了下来。
又等了好一会,月回才松懈了下来,腥甜冲上喉咙。
“噗——”
她在水中猛地吐出一口血,虽然避开了致命部位,但在刚刚缠斗中,腹部还是被割开了一道半指深的口子。
血液倾斜进水中,她无暇顾及胳膊,转而捂住剧痛的腹部朝水面上游。
但她为了保住张二根和江心语的灵魂,动用了太多血液中的力量,刚刚一番争斗受伤后更是强弩之弓,游到一半就力竭了,在水中缓缓失去了意识。
*
江离罕见地做了一场梦。
他尚未来得及报复父亲、姚家人……没有夺得姚家,还是个受姚家资助的学生,费尽心机地伪装自己,讨好着姚家人,受尽他人的白眼和不屑。
他看着自己再一次跪在了姚憬南面前,沉默着等待即将到来的毒打,看着自己冷眼注视着疯狂爱恋着他的姚憬,心中的荆棘不断滋生,一圈一圈缠绕住他的心脏,鲜血淋漓,透不过气。
真是个没用的废物。
他这么评价自己。
没有力量就是这样,奴颜婢膝,自我全失。
他最是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以为借着姚憬的喜欢就能安心了吗?但他一个无根无基的农村小子怎么能跟偌大的豪门贵族斗,但凡姚憬一句要他陪她出国,他又有什么拒绝的余地?
还想着逃离姚家。
还想着报仇雪恨。
真天真啊。
自由只是富人的游戏,他如果想要,只能靠自己。
他把玩着手中的水果刀,半晌,又一次走进了姚憬南的卧室。暗沉的夜色遮住了倾洒的血液,将一切罪行都掩盖在了无声的睡眠中。
……
梦醒,他缓缓睁开眼睛,宿舍里阒无人声。
月回不见了。
他转了一圈,人不在,走到阳台门旁,地上有大滩大滩的血,触目惊心。
拉开滑轨玻璃门,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他沉了脸,下意识屏住呼吸。
放眼望去,地上有缠斗过的痕迹,而血液消失在了草地上,四周并没有看到尸体。
隐约松了一口气,看起来人应该没事。他很清楚,这么大的出血量绝对不是正常人能够流出来的,会是什么呢?
江离的视线逡巡一圈这所置身于黑暗中的学校,此刻他像置身于恐怖片之中,每一个地方都像会跳出什么怪物来。
当务之急是先找到月回,他没在这待多久,顺着地上的痕迹一路从阳台找到宿舍走廊,但到处都没有人。
痕迹消失在了这里。
正当他思考要怎么走的时候,忽然眼神一闪,注意到地上很细微的血迹,像是未闭合的伤口滴下来的血迹。
江离跟着这血迹一路往前走。
……
月回隐约觉得自己置身在海洋中,顺着海浪的起伏上上下下,本来是很舒服的感觉,但水声忽然变了,像有人涉水而来,打破了这份宁静。
她挣扎着睁开眼,正好和将她拉出水面的江离对上视线。
见她醒了,江离道:“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她想开口,但猛地咳嗽起来,吐出几口水,腹部的剧烈疼痛让她皱紧了眉头。
江离面无表情地将她从水中抱出来,才发现她校服上全是血,腹部更是破了一道口子,没由来地沉了声音:“你受伤了?”
月回咳嗽了好一会,直到江离抚着她的背脊才把那口气顺回来,她带着哑道:“我把江心语和张二根杀了,还有……江离,你的匕首落在了水里……拿不回来了。”
哪怕听到月回说杀了人江离的表情也没什么变化,只是点点头道:“弄丢了我的匕首,回头再跟你算账。”
他掀开月回的校服,少女纤细柔软的腰上有一道狰狞的利器伤口,被水泡了不知多久,已经发白,但好在血止住了。
月回浑身湿透了,头发黏在脸上,江离替她拨开,望着面露痛色的少女,面色难辨,半晌嘲讽着说了句:“你很想死吗?如果想死的话,早点说,我来动手也比别人动手得好。”
“至少我下手不会让你这么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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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下手吗。

上育苗了,涨了俩收藏,一点点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