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黑素

　　原本，郁圆打算先躲在季来之后面，等合适的时机留下确凿证据，之后再找机会提醒卢新柔。然而，事情的发展并没有如她所愿。

　　短发女士吃完饭后很快就离开了，虽然卢新柔的男朋友特地送她到门口，但举止克制，保持着得体的距离。郁圆悄悄拍下的照片，似乎也无法说明什么。

　　季来之站在一旁，看着她忙活半天却无功而返的模样，心里暗自叹了口气。好好的一场约会，硬生生被这件突如其来的事搅得彻底。他看了眼腕表，无奈地提醒：“走吧，电影快开始了。”

　　“啊.......好吧。”郁圆有些悻悻地收起手机，伸手拿过搭在椅背上的外套，顺势撩了下藏在领下的长发。因静电作祟，几缕发丝轻轻翘起，她悄悄瞥了季来之一眼，迅速把头发压下去。

　　季来之微微抬眸，假装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唇角却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浅笑。他叫来服务生，对着账单利落地付了钱，随后起身穿上风衣，顺手拿起她的包，漫不经心地靠在桌沿，静静等着她整理好自己。

　　居酒屋昏黄的灯光下，他的身影被柔和地勾勒出来，身后是忙碌的厨师、复古的装饰、错落有致的料理台，以及三三两两的食客，沉浸在下班后的放松氛围里。

　　“好啦，走吧！”郁圆理好衣袖和头发，小跑两步到他身边，裙摆轻盈翻飞，带起一丝柔和的弧度，整个人显得俏皮极了。

　　她伸出手，朝他讨自己的手包。

　　但是好像这样也不错。

　　季来之低笑着，蜷起指尖挠了挠眼睑，随后将包带轻轻挂到她手上，指尖无意间触碰到她的掌心，留下一丝若有似无的温度。

　　出了居酒屋之后，热闹如同潮水般褪去，显得这个夜晚异常安静。这里离电影院不远，隔了两条街，走过去就当消食了。正巧还能路过外滩，看一看夜景，吹一吹风。

　　华灯初上，两人缓步走在外滩边，身侧是层次分明的英伦建筑群。外滩已然亮灯，流光溢彩的灯火映在江面上。这整片街区富丽堂皇，主干道上车水马龙，繁忙之极。
　　江边，不少人在拍照留念，还有在夜跑的人迎风而过。

　　晚风轻拂，撩起郁圆的发丝，她抬手将发丝拢至耳后。刚吃完饭时补上的唇釉，在霓虹灯影下显得水光潋滟，透着一抹动人的光泽。

　　季来之的目光停驻在她的侧脸，眼神深了几分，性感的喉结微微滑动。他忽然伸手，拉住她的手腕。

　　郁圆脚步一顿，疑惑地抬头，目光顺着他修长的手臂一路上移，最后落在他墨黑的眸子里。夜色将他眉眼的线条映衬得更加深邃，街灯打下淡淡的光影，勾勒出他流畅的下颚线。

　　“怎么了？”她低声问。

　　季来之低笑了一声，声音沉沉的，带着点说不清的意味。他松开她的手腕，神色郑重地伸手进风衣口袋，似是在摸索着什么。

　　郁圆下意识地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隐隐看到一个盒子的轮廓。

　　她心头一跳，呼吸几乎顿住，整个人怔在原地。

　　下一秒，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在她眼前摊开，掌心里静静躺着一个红色丝绒盒子。

　　“想什么呢？”季来之微微偏头，瞧见她呆愣的模样，忍不住笑了，指尖轻刮了下她的鼻尖，语气里带着点宠溺的揶揄。

　　他轻轻打开盒盖，灯光下，一条深蓝色的欧泊手链映入眼帘，宝石在夜色里折射出柔和的莹光，像夜空里的点点辰星。

　　郁圆眨了眨眼，没说话，也没有拒绝。只是静静看着他将手链取出，细致地替她戴上。她骨架小，每次买手链都要去改尺寸，可这一条意外地合适，贴合着纤细的手腕，衬得皮肤愈发白皙。

　　“喜欢吗？”

　　郁圆抬起手腕，看了很久，眼里藏着几分认真，“送我的？”

　　“嗯。”季来之垂下眼，手指蜷曲了一下，似乎有些紧张，但目光仍专注地落在她身上，吐字清晰，“送给我喜欢的姑娘的。”

　　晚风拂过，带着江面的湿润气息，郁圆却觉得心头似乎有一丝热意慢慢涌上来。她抬手理了下耳边的发丝，手指不小心触到耳垂，微微发烫。

　　“不喜欢？”

　　郁圆的睫毛颤了颤，抿了抿唇，轻轻道：“喜欢。”

　　季来之的目光落在她腕间，眼神温柔，唇角弧度微微上扬，“当时买的时候就觉得你戴上会很好看。”

　　郁圆抬起手腕，深蓝色的欧泊在夜色中愈发闪耀，映着江边的灯光。她看了看腕间的手链，又侧头看向季来之，唇角微微勾起。她把手举到脸旁，偏了偏脑袋，认真地问：“哪个好看？”

　　季来之垂眸看着她，嗓音低沉缱倦，透着一股不加掩饰的温柔，“你最好看。”

　　他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

　　这让一向主动出击的郁圆当下被撩到脸红，快速移开视线，掩饰般地抿了抿唇。明明是自己主动挑起话头，结果反被他的一句直球打得心烦意乱，却又好享受这种感觉。
　　她忽然意识到，原来和他之间的暧昧期是这样的，当初真的是在一起太快了。

　　季来之低低闷笑，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反应。他也不戳破，换了个话题，声音带着一丝愉悦的笑意：“那我们现在去看电影？”

　　郁圆压着嘴角的笑意，“走吧。”

　　她迈步向前，裙摆轻轻晃动。季来之站在原地看了她一瞬，嘴角的笑意更深，随后大步跟上，与她并肩同行。

　　“要买爆米花吗？”

　　“吃饱了不要。”

　　“奶茶？”

　　“想喝果茶。”

　　“好。”

　　......

　　-

　　两人电影到九点多才散场，回到家将近十点。洗漱完后郁圆接到了大橘节目组那边的通知，推了认识的蒋丹跟她对接下周去北京出差的事情。当晚发来高校表演赛的辩题、分组以及限制词。商讨核实好郁圆这边的行程之后，又订了去程的机票。

　　做完这些后，郁圆想了想还是给季来之发了条消息。

　　【圆咕隆咚】：我下周要去北京打表演赛。
　　【JLZ】：订好了吗？我跟你一起回去趟吧，刚好把糖豆带回去。

　　这个理由似乎没什么问题，郁圆睡前把机票截图发给他。

　　早上醒来就看见季来之发了一张机票订单截图，上面赫然与她是同一班飞机。

　　郁圆望着手机，摸了摸扬起嘴角。说实话，郁圆跟节目组订机票的时候，特意选了可以宠物上飞机那班航线。

　　季来之当天下午就去给糖豆办手续，而郁圆约了卢新柔一起晚上去泡汤。
　　卢新柔这段时间主业特别忙拒了好多次邀约，郁圆这次干脆就定在有名的私汤温泉馆，容不得她拒绝，正好拉着她放松下紧绷的神经。

　　去之前郁圆想了一路该怎么跟她开头，结果到了之后卢新柔第一句话就是，“我准备要订婚了。”

　　“什么？”

　　这把郁圆所有的计划全部打乱。

　　在郁圆的目瞪口呆中，卢新柔喝了口前台替她们到的茶水，不急不慢地说：“就前天晚上他接我回家的时候，跟我求婚了。”

　　“然后我答应了。”

　　郁圆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缓了会儿才开口问她：“你认真的是吗？”

　　卢新柔“嗯”了声，神色淡淡的，“我也不知道，就感觉这段时间特别累......课题压力大......你也知道的，我有想退出节目的打算。”

　　“这跟你答不答应求婚有什么......”郁圆突然想到了什么，这话就停在这了。

　　卢新柔笑了下，捧着杯子思绪有些远去，“你就当我软弱吧，我前段时间忙得昏天倒地，他一直在我身边陪着我。求婚那天其实就是很普通的一天，当他开口向我求婚的时候，心里有个声音就在告诉我——”

　　“试试看吧，说不定会可以把生活的重心放在另一个地方呢？”

　　这时汤泉的负责人手里提着早已准备好的礼品袋和换洗用品过来，领着她们进去。一路上，走廊静谧悠长，脚下的木质地板被踩得发出细微的咯吱声，空气中弥漫着温润的蒸汽，她们都没有说话。

　　直到换好衣服再次见面，两人都没先开口。

　　郁圆紧锁着眉，似乎在思索着措辞，片刻后才缓缓开口：“你有没有想过这可能只是短暂的转嫁矛盾......其实我很佩服你们做科研的，每天对着枯燥无聊地实验数据，一遍遍重复操作，寻找答案。”

　　她停了几秒，似乎觉得接下来说得话有些矫情，但还是认真说了出来，“你真的很棒，在专心做自己本职工作的同时还能坚持自己的爱好。”

　　“谢谢......”

　　卢新柔微微一愣，点了点头。

　　-

　　转眼到了去北京那天，他们的航班是早晨十点。他们提早两个小时到机场办托运，专门的工作人员来处理糖豆登机事宜。因为环境陌生，糖豆躲在包里有些发抖，走之前郁圆给它喂了猫条，安抚了会儿。

　　拿到机票后，工作人员带走糖豆，说是分开过安检。

　　郁圆看着糖豆被抱走，小猫透过网纱探头张望，嘴里软绵绵地“喵”了一声，叫得她心都要化了。她忍不住瘪嘴，冲它挥了挥手：“拜拜，糖豆，我们等会见。”

　　糖豆的叫声落在耳中，让她越发不舍。她抬头看向季来之，眉眼间透着几分埋怨：“下次别这么折腾它了，这样对它不太好。”

　　“嗯，就这一次。”季来之轻声应道。

　　由于带着宠物上机，他们被安排成最晚上机、最晚下机的一批人。安检通过后，他们顺利接回糖豆。

　　两人找了个空位，郁圆迫不及待拉开一半拉链，伸手带了点安抚性质去摸它的小脑袋。

　　她这副样子让季来之都有些吃糖豆的醋，他可没让她这么上心。

　　趁着郁圆去洗手间的空当，他幽幽地低头盯着包里的糖豆，语气意味不明：“今天就要回去见你爸了，开不开心？”

　　糖豆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呆呆地望着眼前这个突然变得冷淡的男人，似乎听不懂他的意思，乖乖窝在包里，尾巴轻轻扫了扫。

　　等郁圆回来，两人相邻坐着，糖豆的包则被安置在季来之腿上。他双臂随意地环着，看起来毫不费力，而那么大个包落在他怀里，竟然显得有些小巧。

　　季来之边帮她翻着背后翻出绒毛的帽子边问她到北京之后的安排。近日天气渐冷，郁圆今天里面是修身打底，外面套了条米白色的毛领针织衫，显得整个人慵懒又温柔。

　　“明天表演赛，今天下午要去趟场地跟他们碰个面。”郁圆收回往后看的眼神，想了想回答他。

　　“那晚饭呢？”

　　“没定呢。”

　　“一起吃饭吧，我带你去吃家好吃的？”

　　“可以啊，跟着本地人吃总没错。”郁圆眼神亮了下，可太早起床让她有些困，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眼角微微泛红。

　　季来之看着她困倦的模样，眉头微蹙，随即起身，“我去买点喝的。”

　　不一会儿，他回来了，手里各拎着一杯饮料。今天的他穿着短款夹克搭配水洗牛仔裤，休闲中透着几分随性。身形颀长，步伐稳健，走路带风，任谁看了都会多看两眼。

　　走到她身旁，季来之抬起手，将那杯挂着水珠的冰拿铁递向她。

　　郁圆垂眸看着杯中浮动的冰块，没接，“我今天喝不了冰的。”

　　季来之顿了顿，很快明白她的意思，顺势换了另一只手，把另一杯递到她面前。

　　郁圆一眼便认出这是热饮专用的纸杯，嘴角不自觉地翘起，接过后轻轻打开直饮口，一股浓郁的果香扑面而来，橙子的清甜裹挟着淡淡橘皮的涩。

　　郁圆压下翘起的嘴角，舌尖感受到温热的甘甜，连带着声音都染上几分轻快，“谢谢啊。”

　　季来之见她接受，才坐回她身旁，咬住冰拿铁的吸管，吸了一口，随口问道“有不舒服吗？”

　　他还记得，之前在一起的时候，她生理期第一天会痛得脸色惨白。他那次也是第一次知道女孩子痛经会难受到那个地步。

　　“没有。”郁圆摇头，抬起头状若思考，“回来之后找了医院开了点中药，喝了大概两三个月吧，现在好多了。”

　　季来之的指尖动了动，这时特别想抬手摸摸她头，但是忍住了，只是默默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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