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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章
夏日的清晨,清凉的晨雾笼罩了长安城,在这样一个大多数人还在睡梦中的时辰,大部分商队都已经整肃队伍,开始赶路了。
延兴门前排了长长的车队。其中一个二十多人的商队夹在排队出城的商队中毫不起眼。
这个载满了宝石和香料丝绸的商队,会向东南方向前进,出蓝田关继续向东南走,到达武关,进入邓州,继续向东南,再度过长江,进入江南西道,再前往杭州。
大约一个半月的路程。
商队中间位置跟着有个一身胡服打扮的小娘子,正是张华华。
两个保镖一前一后护着她,她们是霍家镖师队伍里的女镖师,个个都能以一敌三,出手狠辣远胜男人。
个子高些的叫苏妙,矮些的叫张巧,光听名字就像是邻家妹妹,武力值却拉满,张华华见到她们时,她们正在与同行切磋,一套连招将对战者杀得如丧家之犬,堪称智勇双全。
穿过高大的延兴门,张华华终于看见了长安以外的天地,桑梓农田,阡陌村庄,一派原始的绿意盎然。
驰道上偶尔会遇见一行奔赴长安的商队,或背着书箧的学子旅人。张华华很是新奇的观赏沿途的人文风景,但到了下午她就累的直不起腰了,别说看周围的风景,就是对面的来一队载满丝绸绫罗的商队也不能引起她的兴趣了。
更何况越远离长安,繁华渐渐消失,沿途逐渐多了很多聚居的村庄,房屋多低矮破旧。
仅一天的时间,他们就来到了蓝天关。下马进入旅店后,张华华腿都软了,苏妙和张巧很有经验的把她搀到客房。
为了安全和省钱考虑,商队买的旅舍都是通铺。张华华这间自是她一早交钱预定下的。房间里只有她和苏妙张巧三个人,不必和其他女人挤一块。隐私性也更强些。
苏妙从包袱里掏出一瓶药膏。“诺,腿磨红了吧,这个给你,涂上会舒服些。”
张华华道谢后接过来,其实她也准备了一些青霉素,不过用在腿上属实浪费。
青霉素是张华华绞尽脑汁回忆起来的,提炼起来却颇为麻烦,用了那么多材料才提炼出几小瓶。自然是要用到生死关头。
又经过两天跋涉商队一行已经深入秦岭深处,第一天的跋涉让张华华疲累,第二天和第三天对她来说无疑是折磨,此处路途崎岖蜿蜒,一天堪堪能走个三四十里。
此地地形崎岖,货物便全部转移到更稳当的牛车上了。张华华买了一匹瘦驴代步,已经早已不复刚出长安的雄心壮志,俨然已经被旅途折磨的奄奄一息。就连一直精力旺盛的苏妙张巧二人也眼神发空。
张华华曾不止一次的暗骂自己为什么平日里不多锻炼身体,为什么这么着急就要离开长安。但天宝十一年的危机迫在眉睫,更何况此刻已经走到这了,回去还要再糟一遍罪。
刚鼓励完了自己,还没撑到晚上,向导急匆匆奔领队去了“云层上来了,晚上恐怕有暴雨。”
于是商队匆忙向道路十里开外的村庄跋涉,没走到半路,天空已经开始砸下雨花,大雨把一行人拦截在路上,打的人睁不开眼睛。
一行人被雨拦住,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就算人能勉强跋涉,驴和牛车也不肯走了,一到雨天,动物们避雨的本能被激发,几乎站在雨里一动不动。
大家手忙脚乱把避雨的毡布打开,护住人和货物。还好大雨来的快去的也快,踩着泥泞和碎石艰难跋涉赶到村庄时候大家肚子都饿的咕咕响。
商队花了些钱向里正租借了一个院子。但不巧,被雨困在附近的不止有他们,张华华他们来时,院子里已经有了一个人了,是一个面容憔悴的中年人。
张华华起初并没有过多关注,但领队是个善于攀谈的人,张华华在旁边顺道听了一耳朵,他说他杜氏,名甫,字子美。
张华华心中悚然一惊,“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杜甫,杜子美?”
“正是在下,姑娘听说过我的诗。”杜甫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讶,在落魄时遇到听说过自己的人总是会有些不自在。
张华华岂止是听说过,上学时天天背他的诗,后世没有人不知道他,唐朝最绚烂的星辰之一,诗圣杜甫!!
她张华华竟然遇见了杜甫!!!
杜甫还这么近距离的与她谈话,张华华简直紧张的眼泪都快飚出来了。语无伦次的说“我……我可喜欢你的诗了。你能帮我签个名吗?不不,你能赠我一幅字吗,我想要一首《望月》。”
面对不熟悉的人,张华华这个要求不可谓不过分,但杜甫的脾气竟然非常好,沉吟片刻,便决定赠她一副,毕竟眼前女郎眼神实在是太渴切,举手之劳而已。
张华华难得近距离观察他,他虽然浑身散发着颓唐落魄的忧郁气质,但也保留了一丝破土而出的锐利。
领队看她对这个诗人恭敬的姿态,也殷勤起来,帮她找来笔墨纸砚。杜甫一蹴而就,张华华珍惜的将诗句吹干,同杜甫细细攀谈起来。
“我本是长安城的商户女,娘家是长寿坊张屠户家,夫婿是怀远坊郭校书庶子郭三郎。兄长经营了一家做香皂的商店。您是从长安来吧,可曾听说过长安城新流行的清洁‘香皂’?”
杜甫回忆片刻道:“倒是听同僚提起过,原来是姑娘你的兄长所经营的。”
张华华肉眼可见的开心了起来,然后又回忆了中学时背过的《茅屋为秋风所迫歌》,千古之诗用一生苦难所写,他有安得广厦千万间胸襟,晚年却于破茅屋中贫困交加。
有她在,必定不能让杜甫再过那种日子,可惜她只是一介普通人,给不了杜甫他想要的东西。但还好,她可以给杜甫其他支持。她可以做杜甫的榜一大哥!
“子美先生,我……我和郭三郎都非常仰慕你的诗句,今天非常开心能得到您写的字,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若您再次到长安去,请务必联系我。”她想说我很仰慕您,但未免吓到杜子美,于是便改口道。
张华华塞给杜甫一个钱袋,里面装着一锭五两重的黄金,一金抵十银,如今五十贯钱虽然很多,但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杜甫推脱不急,那钱袋已经被张华华塞入袖袋。
“子美先生勿推辞,你赠我字,而我没有什么可以赠你的,这点心意,只是一个粉丝啊不,只是一个仰慕您才华的人最微不足道的表达了,您要是推辞,我就真不知道该如何答谢您了。”
杜甫紧促的眉都在这番争执下舒展了几分,他此番离开长安乃是因为他的父亲去世,他要离京为父亲守孝,政治黑暗前途未卜,他不知何时才会回到长安。但此时此刻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他遇见了一个读过他诗句的人,这多少给了他一点信心和安慰。
第二日启程时,张华华郑重的跟杜甫拜别,心中充满了不舍。
杜甫和张华华等人告别,背起行囊匆匆离去。
当夜,在驿站里他打开张华华给他的钱袋,惊讶的发现,里面竟然是一枚纯金的金锭,约莫竟有五六两。
要知道一金抵十银,这枚金子至少值五六十贯,几乎相当于他两年的俸禄……。
但他并没有开心而是有些忧虑“她……莫不是拿错了吧!”可稍一考量就知道,这种想法几乎不可能,若是拿错不可能一夜都没有发现,如此说来,这个年轻的女郎这么有钱的吗。
张华华已经从遇见诗圣的兴奋中慢慢冷静下来,今天她跟着商队走了几十里,再有一天就能翻越秦岭来到邓州。
经过十几天的赶路,她原本脸上的婴儿肥几乎消失殆尽,多日来艰苦的生活,让她食量增加,但营养却摄入不足,导致她的糖原储存快速下降。
苏妙和张巧从随身的行李袋中拿出一个胡饼掰下一小块,塞在嘴里没意思的嚼嚼嚼,白水送服。
张华华也掏出胡饼,开始嚼嚼嚼,他们几日没有路过城镇村庄,一直封存露宿,唯一庆幸的是,这么大热天中行路,山区虽然崎岖,但植被覆盖率蛮高的,张华华又严格防晒,浑身包裹的严严实实几乎只漏出两个眼睛,倒是没怎么晒黑。
“振作点,明日就到武关了,如果顺利经过第一道盘查,明天晚上大家就能在客栈好好休息了。”领队的胡商大叔鼓舞道。
虽说明天大约就能到武关,苏妙和张巧跟着商队几个狩猎好手还是决定去附近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野味,连着几天胡饼泡水,不只身体承受住了,心理也快承受不住了。
张华华自然是留守看着货物,外出旅行不仅要防备盗贼还要防备野生动物。
只是没想到,他们不仅带回来一些野味,还带回来一个野人!
张华华打量这个浑身破破烂烂的人,他穿着看不出颜色的破布,头发蓬乱,皮肤脏污,只有一双迷离的眼睛,和沙哑的声音不断祈求着“救我!”
领队是一个热心肠的人,他当即让商队里的大夫帮他看病。
商队大夫姓邹,他跟着商队走南闯北,算是见过很多大世面的人了,此刻他有条不紊的给那人把脉,检查他身体的伤势。“已经开始发烧了,腿上伤口化脓了,情况恐怕不太好。”
领队有些为难,他们赶路要紧,但这人实在伤重不知会不会耽误行程,即便如此,还是吩咐邹大夫尽力救治。
“清水,白酒,和金创药。”邹大夫道。
领队让随行的杂役去拿,张华华则好奇在附近观看。
清创的过程剧痛无比,腐肉一层一层剜下来,直到鲜红渗出,张华华都忍不住冒了一身汗,那人却是一声不吭,紧紧咬住牙关。
邹大夫把金疮药上在他的上后上,缠上干净的绷带。“今晚再换一次药,天亮之前要是退烧说不能能熬过去。”
张华华犹豫了一下,还是取了一份她配置好的青霉素溶液给了邹大夫。“邹大夫,这个是治疗外伤的好药,若是他伤口恶化实在是无计可施了,可以敷在伤口上。”
邹大夫点点头,他略知道张华华的身份,她是老板的好友,拿出的东西定然不是凡品,于是顺从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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