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眼

　　天是阴的，灰沉压抑，湿潮的小雨坠落地面。
　　封齐栩跟她说了此次商谈不顺的消息——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谈的好好的，结果今天他们那边的负责人突然就反悔了。】

　　【没有理由吗？】

　　【没有，只说再考虑考虑。】

　　看着映入眼帘的几行对话框，温辞瑜对着电脑坐了一会儿。
　　这事儿十有八九是沈京燃的手笔，想到昨天跟他的那一幕，温辞瑜的唇还在痛，没忍住点了只烟，最后拿出手机，致电昨天的号码。

　　嘟……嘟……
　　终于，第三声振铃之前，那边终于接了。

　　“喂，宋助理吗？”

　　那边的宋勍听到她的声音后明显愣了下，然后很快回：“是我。”

　　“我是温辞瑜，我想麻烦你一件事，可以吗？”

　　这话一落，电话那头先是沉默了七八秒，之后宋勍的声音才再次传来：“……可以，你说。”

　　“帮我跟你们沈总捎句话，就告诉他‘我愿意’。”
　　温辞瑜：“就这三个字就行。”

　　沈京燃的声音在这时递过来，隔着无形的通话线，磁沉的音色让她忆起多年前那片深邃翻扬着暗浪的海面。
　　“你愿意什么？”他问。

　　她说：“什么都愿意，只要能让你消气，只要你能不迁怒别人，只要能让你开心——”
　　“就都行。”

　　接着又补充：“因为我之前对你说过一些不太好的话，我想弥补你。”

　　话说到这，她停了下两秒，又继续：“当然，如果你不需要——”

　　“好啊。”他抢先说，“想怎么弥补？让我消遣？还是跟我上床？”

　　后面的话像一股猛烈呛凉的海水，啪的一声扑在她脸上，冰湿透骨。

　　外面的雨势大了些，落得又快又密，打在窗上，针尖一样挠人心。
　　她轻咬带着伤的唇，却不知痛，心跳几次悬浮不稳：“这样…可以让你开心吗？”

　　他轻哂一声，不回任何，但在态度上给了她一种“你没资格跟我谈条件，但我不爽就能拿你开涮”的意思。

　　隐秘的电流声和呼吸声交织纠缠进彼此的听觉，雨声将外面的嘈杂声笼罩的朦胧，湿朝的快要渗出水。

　　温辞瑜听着来自心脏的鼓动，就在两人之间的空气开始有凝固的迹象时。
　　她握着泛潮的掌心开口：“那我愿意。”

　　这个决定对温辞瑜来说无疑是她二十多年来最疯狂，最大胆，最脑热的一次。
　　没有理智，全部任由感情做抉择。

　　此时手机已经陷入死水般的静寂，电话被挂断了，显示通话记录屏幕光明晃晃的照在她的脸上。

　　就在温辞瑜思考这通电话即将带来的结果会是什么的时候，沈京燃于五分钟后给了她答案。
　　手机收到一条信息，依旧是那个号码——

　　【温小姐，现在收拾一下东西，我派车去接您。】

　　？？

　　温辞瑜看到这一行字时当即手抖了下，提着心口发问：【收拾什么？接我做什么？接去哪儿？！】

　　没回。

　　一小时后，宋勍直接过来了，而且还带着一男一女，两人都穿着logo统一的正装，有点像某公司物业。

　　温辞瑜把这门看着这阵仗：“你们干嘛？”

　　宋勍手搭在一起放在身前，笑着告诉她自家老板的指示：“沈总要您换地方住。”

　　“换地方？为什么？”

　　对此，宋勍和和气气的给了一句蛮值得细品的回复：“大概是为了……方便吧。”

　　方便这个两个字用的就很微妙了。
　　温辞瑜当即就有种自己玩大了的感觉。

　　雨还没停，她就这么猝不及防的“被”搬了个家……

　　时隔五年，就这么不带任何预兆的住进了沈京燃住的地方——卢檀公馆。

　　一开门，最先入眼的就是高级冷冽的烟灰色墙面，深灰色地板和质地柔软的地毯以及冷调的陈设。
　　整个设计风格无处不散发着冷静到极致的克制感，还夹杂着隐隐的压迫感和掌控欲。

　　这房子太像他这个人了，甚至空气里都带着他衬衫上的冷松味道。

　　她被这风格冷的抚了抚手臂，然后回身看着身后把她那几个行李箱依次摆放正当的宋勍。

　　“他今天回来吗？”

　　得到的回答是：“沈总去南岛出差了。”

　　呼，那就好。
　　她又问：“去多久？”

　　“看情况，顺利的话一两天就能结束。”

　　好吧。

　　“哪个是他的房间？”

　　宋勍给她指了一下。

　　她听后视线在四周扫了一圈：“其他的都是空着的吗？”

　　“对。”

　　温辞瑜点点头，然后把自己的东西推进了离他房间最远的那一间。

　　宋勍默默看着，没说什么，见事情办完就跟她道了别。

　　其他的房间明显是客卧，但是比正常房型的主卧还要大。
　　温辞瑜把带来的箱子挨个打开，开始收拾。

　　但越是收拾，脑子就越是止不住的想东想西，而且还越想越不明白。
　　最后她干脆盘腿坐在地毯上对着衣柜叹了一口气，从衣服堆里面翻出手机给谭璐发去了条消息——

　　【你觉得，我和沈京燃复合的几率有多大？】

　　谭璐回的快，不出五分钟就来了消息：【不好说，毕竟你当年甩人家甩的那么绝，上次在铂界你也看到了，他肯定知道是我跟你串通好把他骗去的，我都怕他因为这事跟我绝交。】

　　温辞瑜：【不止，我昨天还惹了他一次。】

　　【哦？这意思是那天之后你俩还有后续喽？】谭璐一下就嗅出了料的味道。
　　温辞瑜把昨天的事跟大概说了一下。

　　谭璐：【啧啧啧，你够有种的。】
　　又问：【那你感觉他到现在为止对你的态度怎么样？】

　　温辞瑜：【陌生人。】
　　接着继续打字“但是被惹生气了还是会wen——”
　　打到这块的时候手指停了，回忆了一下两人昨晚，把即将打出来的“吻”字删了，替换成了另外两个字——
　　【但是被惹生气了还是会啃一下的那种。】

　　谭璐发来一个带省略号的表情包，然后打来一句文字：【难不成是因爱生恨了？还是说他真余情未了。】

　　温辞瑜这时候才知道，沈京燃跟她分手后就把所有社交账号都注销了，连谭璐这种从小到大的朋友都断联了。
　　当然断联谭璐这事的原因大概率是因为她。

　　温辞瑜：【那我可以说，恨就是爱吗？】

　　【嗯……或许吧。】
　　畸形的爱怎么算爱呢？

　　【而且，我现在，已经，住到他这了。】
　　温辞瑜连用了好几个逗号，然后又补充：【被他助理接过来的。】

　　谭璐：【我*他够猛的啊，*！】

　　这才是是温辞瑜不明白的：【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

　　谭璐直接脑洞大开：【难道是想强制爱？！你逃他追，你插翅难飞？】

　　这猜想不成立。
　　哪里来的逃，明明是她主动送上门自愿被他戴上手铐的。

　　温辞瑜用她刚发过的那个无语的表情包回她，继续打探：【他现在身边有人吗？】

　　谭璐：【有啊，除了闻昕苗以外，还有一个，叫任馨莹。】

　　任馨莹，这名字听过，好像是模特圈的。
　　把这三个字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后，接着打字：【到什么程度了？】

　　谭璐：【具体不知道，但是他俩同进同出一个场子的次数还挺多的。】

　　温辞瑜：【那我算什么？】

　　【算他金屋藏娇喽。】

　　温辞瑜彻底淡定不了了，把处在熄屏状态的电脑按亮，打开网站三下两下输入了“任馨莹”三个字——

　　弹出来的某博的页面，最下方的一行显示的认证信息是模特、演员。

　　温辞瑜动鼠标往下划着看，她主页基本上都是些合作品牌的宣传推广，还有就是一些旅行自拍。
　　就这么挨个翻了十几条之后，看见一条纯文案的动态——

　　【之前一直是秦老师的书粉，没想到还能有机会合作，真的很荣幸！好幸福~】
　　这条动态，显示被编剧秦励赞过。

　　秦励。
　　合作。
　　温辞瑜细品了下这条动态，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与此同时，拿手机在通讯里找到彭正垣的微信。

　　彭正垣那天除了给她发了秦励的剧本以外，还发了参演的演员名单，她没看名单，就看了剧本。
　　赶紧，现在就看名单。

　　是一个PDF文件，一两秒的下载时间过后，果然看见了任馨莹的名字，不止她，就连闻昕苗的名字也在里面。
　　这人选的真有水平，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人为。

　　温辞瑜眼睛看着名单，手指放在电脑的触摸板上，不小心按到了刷新键，0.1秒的缓冲后，就看见任馨莹的主页弹出一条最新动态。

　　九宫格照片。

　　她火速点开，从第一张开始看。
　　对镜穿搭，精致早餐，蓝天海滩，宽阔街道……
　　直到第五张——

　　那是她坐在飞机头等舱的自拍照，自拍不是重点，重点是在照片的右下角。
　　她正将自己的手放在一个带着朗格的手腕上，可以明显看得出，她身边坐着的是位异性，而且还是相对亲密的关系。

　　虽然看不见脸，但温辞瑜认得出她搭着的是谁的手。

　　她从前也喜欢这样，也喜欢搭他的手，喜欢用指尖拨弄他手背上的鼓起的青筋。

　　温辞瑜想起刚才宋勍跟她说的沈京燃去南省出差的事，又看着下此时此刻任馨莹动态下显示的同样的IP，心里顿时升起一股郁结之气。

　　沈京燃这个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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