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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客
一进城主府,喧嚣和烟火似乎都被挡在了门外,顾卿卿回头看锁上的房门,只觉自己实在倒霉,逛个街都能被当成罪犯抓起来。
也许怕串供,她和谢不周被分别关押,此时正在隔壁,两人只有一墙之隔。
廊下灯影幢幢,有人轮流守在门外。
顾卿卿认命般的往桌边一坐,扶额叹气,苦中作乐地想:如今风吹不到,雨淋不到,还有免费的房屋居住,可谓是不幸中的万幸。
好歹没被关进大牢里,不是吗?
唉!
死了一遍,当鬼一遍,醒来摇身一变成了南境魔王,可她这个魔王,先是为了活命被迫进罪业渊遭遇死灵掉入幻境,后又出南境在石城逛个街都能被当成“杀人凶手”抓起来。
这世上怕是没有比她还倒霉的了,顾卿卿简直越想越心酸。
睡了大半日,她现在毫无困意,只能干瞪着眼睛出神看墙壁。
不能动手,便只能既来之则安之,等等看了。
经过一番闹腾,时间已来到后半夜,街上灯火依旧明亮,只是行人骤减,逐渐变得安静,宿泱蹲在城主府外等候时机,然后趁着守夜人换值的时候悄悄飞上了墙檐。
宿泱明显是第一回干这种事,衣裳都没换,只收了自己头上的银铃和手上的细链,一身绯衣趴在屋脊上,格外显眼,幸好没人抬头,不然被发现也只是迟早的事情。
宿泱小心翼翼地抬眼,可她一看府内,就愣住了。
在外面只能窥见一角,可一上屋顶,府内居然一眼望不到尽头?完了!屋子这么多!她又不知道大人被关在哪里!一间一间找得找到什么时候?
宿泱握着拳,呼吸急促,几乎有些控制不住识海里沸腾的妖力,她刚抬手,又猛然想起顾卿卿之前的交代,吩咐她不能在北域暴露身份。
大人宁愿被抓都没动手,若她此刻不管不顾,岂不违背了魔王之令?
宿泱咬着牙,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算了,不就是找人吗?她找还不行吗?
大人被关,屋外肯定有人守着,她往有人看守或者有异常的屋子找不就行了?
宿泱长长地呼了口气,开始猫腰在屋顶前行。
她一口气查了十间看上去有异常的屋子,刚想查第十一间,忽然听见了些几不可闻的抽泣声。
谁在哭?
她站定在屋顶,衣袂翻飞。
算了,管她那么多,找大人要紧!
宿泱刚想走,那隐隐约约的抽泣忽然停了,有人道:“出来。”
被发现了?
宿泱的第一念头便是将人灭口,可一想到顾卿卿的交代,她强行压下杀意想要离开,结果一转头,身后房檐上,悄无声地出现了一个盲眼女修。
宿泱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惊道:“你怎么在这?”
游鸢的声音还带着几分沙哑,她道:“你又为什么在这?”
宿泱不敢轻举妄动,盯着她蒙眼的布条胡乱答道:“你管我为什么在这?”
游鸢又道:“小朋友,不管你因何来此,这里都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回家去吧。”
宿泱觑了她一眼,觉得莫名有些眼熟,但她还是悄悄往后挪步,道:“我是来救我家大……姐姐的。”
游鸢静立不动,淡声道:“不要再往后退当心掉下去,你是来救人的?你家大姐姐是何人?你又为何会到城主府来救人?”
宿泱的小动作被发现,脚底一歪险些真滚下屋去,她怒视道:“你看得见还装什么瞎子?好玩吗?”
游鸢抿了抿唇,解释道:“我的确看不见,只是靠灵力感知而已。”
“……”
宿泱一下就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游鸢道:“你还未答我的话。”
宿泱又看了她几眼,越看越眼熟,忽地记忆浮现脑海,忙道:“你是和我姐姐一起被抓的那个?”
她就说怎么看着眼熟,湖边的时候她的注意力全在大人身上,对这个盲眼女修只是扫了一眼略微有点印象,所以她才半天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
游鸢还未开口,宿泱就不管不顾地朝她跑过去,拉住她的衣袖,急道:“你怎么逃出来的?我姐姐呢?她和你关在一起吗?”
游鸢对忽然逼近的距离有些难以招架,她想将自己的袖摆从宿泱手里抽回来却没抽动,哑声道:“……我不知道,我住的是你脚下的这间屋子。”
听见这话,宿泱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骤然抬头,疑惑道:“你住的这间屋子?那我刚才听见的抽泣声是你发出来的?”
她问道:“你哭什么?”
游鸢拉袖的动作一僵,语气也带了几分慌乱:“不是,你听错了。”
宿泱跟没听见似的,自顾自地道:“你是不是被欺负了?你别怕!只要你告诉我,我姐姐在哪里,我就去给你报仇好不好?”
游鸢忽然就不动了,她道:“你说什么?”
“我说,只要你告诉我姐姐在哪里,我就去找欺负你的人,给你报仇雪恨!”
游鸢道:“你是第二个对我说这个话的人,谢谢你,但是不用了,没人欺负我。”
宿泱完全不信,像是已经忘记了她刚刚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自己身后,灵力有多高,修为有多足,她道:“那你刚才哭什么?你不要怕,我能保护你的。”
保护的话从一个看着只有七八岁的小孩嘴里说出来,大多不可信还会徒惹别人笑话,可游鸢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轻蔑,反而十分正式地说:“谢谢你。”
宿泱又往前凑,几乎贴在了游鸢身上,她道:“那你现在能告诉我,我姐姐被关在哪里了吗?”
游鸢道:“可以,但你得先告诉我,你和你姐姐是什么人,我才能带你去见她。”
出南境前她们就已经准备好了一套说辞以备不时之需,闻言忙道:“我和我姐姐是孤儿,四处游历,今日才到石城,听闻海棠花节热闹,所以才出去走走的。结果晚上人实在太多,走散了。”
游鸢道:“孤儿?”
宿泱连连点头,又道:“是的,孤儿,早年被一云游道士收留,一身修为都是他传授的。”
游鸢道:“那你和我将就一晚,天亮我带你去找姐姐。”
宿泱心中长松一口气,忙道:“好的。”
大人,你可一定要等着我啊!我马上就来救你了!
顾卿卿扶额在桌边干坐了整整一晚,直到天光微亮,有人解锁开门。
她坐得太久,浑身都僵硬发麻。
第一缕阳光照射下来,她闭了闭眼,有人逆光站进门里,恭敬道:“这位小姐,城主有请。”
顾卿卿许久没说话,嗓子有些沙哑,她道:“和我一起的人呢?”
那人道:“城主大人一并请了。”
顾卿卿点点头,想起身,可她好像动不了了,那人还在等,她便暗中使用一点点魔气疏通了筋骨,这才站起来,伸了个腰径直朝外走去。
屋外,谢不周静立不动,看起来,在等什么人。
那带路的小厮道:“两位,这边请。”
顾卿卿和谢不周并排往前走,忍不住悄悄瞟了一眼,结果刚好撞上谢不周扫过来的视线。
“……”
为什么每次都会被他发现?自己不是魔王吗?
谢不周神色如常,嘴唇未张却有话音传出:“大人,你看我做什么?”
顾卿卿脱口而出道:“谁在看你?”
前面带路的小厮被这又羞又怒的声音惊到,停步回头询问:“怎么了?小姐?”
顾卿卿这才发现自己有些反应过度,忙道:“没事。”
这该死的谢不周,好像总在想方设法地让自己出丑?这是他的恶趣味吗?
她下意识又想去看,反应过来后强行忍住,生生将转了一半的脖子转回来,颈项瞬间就有些僵硬。
谢不周没看却也注意到了顾卿卿的小动作,嘴角忍不住勾起一点弧度。
两人被领着经过一处栈桥和长长的游廊,来到一处名为听花堂的地方,那人引着她们进门,说:“两位在此稍坐片刻,城主刚回来正在沐浴更衣,随后便到。”
顾卿卿点了下头,带路的小厮退了出去。
这里应是接客议事之地,布置稳重简单,奢华却不奢靡,上座两把交椅,下方两侧也各有几把雕花椅和方几。
堂里整洁明亮,一看就是刚刚打扫过的,外间路过时,她还看见有几个弟子正在沿途打扫。
顾卿卿坐得太久,一看见椅子就觉得周身发麻,她站在一旁没动,谢不周却自顾自地坐了下来,毫不客气地端起了弟子送上来的热茶,抿了一口。
“……”他是真的一点都没有罪犯的自觉。
城主也是这时候来的。
他似乎遭遇了什么事,穿过那道长长的游廊时,大步流星、面色不虞,身后还跟着昨晚那个银甲修士,正滔滔不绝地念叨着什么。
“你们这些人!我都说了知道了知道了!还催?催什么催!这个城主给你当好不好?”
“我早有明令,海棠花节不要来烦我!结果你们一个个都当耳旁风!”
“好不容易有闲暇能陪我夫人,非要来捣乱!”
城主骂了一通,明显还没消气,进了听花堂,脸色依旧很难看:“久等。”
来人模样温润清俊,哪怕生气看着也全无威慑力,话里虽处处斥责,却雷声大雨点小,没有半分惩戒的举措,举手投足间,不像坐拥一城手握生杀大权的城主,更像是一位儒雅的书生。
他走进门来,道:“在下阮一水,乃是此城城主,听许照说,两位与昨晚一起小童衰败老死有关,请问可对?”
顾卿卿抬眼:“无关却也有关。”
阮一水脸色稍缓:“无关便好办,有关便难办,还请小姐言明事情经过,让在下也好办。”
谢不周又端起茶抿了一口,顾卿卿看了他一眼,彷佛能闻到空气中那股淡淡的清香,她道:“她劝我买花,我买了,她跪下谢谢我,事情经过便是如此。”
阮一水坐在了上首,有弟子进门送茶,他也端起茶盏浅浅抿了一口,半晌没说话,似在思考顾卿卿话中的真实性。
他伸手在自己袖中一摸,掏出两片金灿灿的叶子放在桌上,道:“这是你给的吗?”
顾卿卿看着那两片金叶子,垂在身侧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她道:“算是。”毕竟这金叶子是谢不周给她的,她自己可是身无分文,一个铜板都掏不出来。
阮一水搁下茶盏:“小姐,这可不能算是啊,是便是,不是便不是。”
顾卿卿盯着他:“是我给的,难不成这个金叶子有问题不成?”
阮一水肯定道:“自然没问题。”
顾卿卿:“……”那问清楚有什么意义?不是废话吗?
阮一水也觉得自己有点没事找事,找补道:“问清楚好洗清嫌疑嘛,小姐别介意。”
顾卿卿:“……”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难不成还能说什么呢?
“那我们能走了吗?”
阮一水道:“这个嘛,可能还不行,我们需要小姐和这位公子配合一下,帮我们找出真正的杀人凶手。”
顾卿卿道:“我们为什么要帮你们呢?”
阮一水道:“那自然因为两位想帮忙,所以自愿留下来了。”
顾卿卿道:“我怎么不知道?”
阮一水笑道:“两位目睹了如此惨案还能镇定自若,一看便不是凡夫俗子,对那小童的异样自然也早就察觉了不对,既早已察觉,却没有离开,便是想帮忙了,不然,凭我那几个人怕是根本留不住两位。”
顾卿卿:“……”
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为了防止泄露身份没有选择贸然动手离开,在这位城主眼里居然变成了想主动留下来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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