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与幽灵先生约法三章

　　身边的景物快速变换，黑夜与白天来回交替。就像被按下暂停键，艾斯梅感觉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全都停止了。等到一切恢复正常，时间以原本的流速重新开始运动时，她正置身于人群之中，被嘈杂的欢笑声包围着。

　　现在是5月1日早晨。

　　艾斯梅看了一眼手中的时间转换器，指针已经不再逆向旋转。她正想去礼堂察看“自己”现在的位置，却迎面碰上一群赫奇帕奇的学生。

　　不好！艾斯梅赶紧调转方向朝旋转楼梯跑去，一边还不忘伸长脖子观察礼堂大门前的人。她记得自己当时离开格兰芬多的餐桌后，就是跟着那群赫奇帕奇走出礼堂的！因为他们慢得出奇，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果然不出所料地，还没等旋转楼梯停在二楼，艾斯梅就看见“自己”急匆匆绕过堵在身前的学生，挤开门厅里熙熙攘攘的人流，也朝这边快步走来。

　　绝对不能被过去的自己看见，艾斯梅在心里默念着这句话，紧张得满头大汗——这是格兰杰女士特意交代的。但距离还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近。上帝！她那时候怎么能走得那么快！真不愧是魁地奇球员。

　　就在艾斯梅准备戴上兜帽前一秒钟，旋转楼梯终于选定心仪的方向稳稳停了下来。她赶紧跨上二楼钻进魔法史教室里，躲在门后面只探出一颗脑袋，想等“自己”掉头去温室之后再继续前进。

　　可是眼看“她”就快要走到被叫住的位置，本应该通知“她”去温室的人却迟迟没有出现，甚至上下左右各个方向都没见那个低年级生。

　　怎么会这样呢？正疑惑着，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柔柔弱弱的女声，“那个，可以让我过去一下吗？”

　　像干坏事被抓现行，艾斯梅猛地颤了一下，慌忙转过身，却发现眼前正是她在寻找的人。“原来你在这儿呢！”她抓住女孩的双臂，眼里闪着惊喜的光，急切地问：“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看见那个人了吗？”

　　视线顺着手指的方向透过门缝，聚焦在才刚到二楼的“艾斯梅”身上，女孩会意般点点头。

　　“帮我告诉她：‘斯普劳特教授让艾斯梅·古德温现在就去温室给泡泡豆荚浇水。’”

　　说不定这个小女孩并不擅长记住别人的样子，也可能是现在的艾斯梅确实和大半个月前看起来不太一样：她变得更瘦了，脸颊边的婴儿肥已经消失不见；不再进行魁地奇训练，几乎每天都在室内也使她白了不少；额头前的刘海由于长时间没有修剪已经能遮住眼睛——总之，女孩似乎没发现这两个人有什么相似之处，爽快地答应了。

　　所以她之所以会被莫名其妙地喊去温室其实是因为她自己？

　　但现在显然还不是费精力去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艾斯梅趴在门边继续观察外面的情况，等到“自己”终于转身朝下走时，才贴着墙壁混入人群溜上了通往三楼的楼梯。

　　校长办公室就在眼前！她兴奋地迈开步子越走越快。只要能见到麦格校长，只要她能把即将发生的事全都说出来……

　　可是明明已经近在咫尺的滴水嘴石兽却好像突然间被迅速拉远。艾斯梅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这才意识到自己静止的身体正在远离周边所有景物。

　　同样的空间扭曲和场景切换，像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束缚着手脚，根本无力抗拒。等到一切再次稳定，她仍然站在滴水嘴石兽前，只是城堡三楼的走廊已经变得空无一人、安安静静。

　　现在是5月26日下午。

　　艾斯梅跑回门厅时，波特先生和格兰杰小姐果然还在那里等她。“失败了……”她掐着腰，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根本还没到麦格校长的办公室就被拉回来了……”

　　“你在那边待了多久？”格兰杰敏锐地问。

　　“大概五分钟左右？”艾斯梅没注意看时间。她从口袋里掏出时间转换器，表盘上的指针又回到了当前的时间，“这边呢？我直接在你们眼前消失了？再回到这里用了多久？”

　　波特扬了扬左腕上的手表，回答说：“从消失到再次出现过去了5分42秒。理论上这是你跑回来花费的时间，因为拨动时间转换器的下一秒钟你的身体就应该瞬移到了别的地方。”

　　“原来是这样。”艾斯梅点点头，若有所思地摩挲起自己的下巴，突然想到另一件重要的事，“对了！我发现我原本在5月1日的经历其实是被刚才回去的我影响过的！这正常吗？是不是说明我回到过去是必然的？”

　　格兰杰和波特看看彼此，脸上的表情意味深长，就像是有什么猜想刚刚被证实了。

　　“这是正常的，古德温。”格兰杰解释道，“事实上，我们审问罗齐尔的时候他也一直坚称你一定会回到过去，即使那时候你还没找到时间转换器。所以……”

　　“所以我们怀疑他曾经在过去见到过你。”波特接着说。

　　看来这责任就该由她承担！艾斯梅感觉心头被猛烈地捶了一下，沉重而压抑。她攥紧拳头，沉默着思索了好一会才再次开口，“说不定是我去尖叫棚屋的那天晚上……因为我刚刚在想，如果没有弄丢那块手帕，就不会被他识破身份了。”

　　“你想再试一次？”格兰杰试探性地问，确认过她的意思后立刻反对道：“不行！已经够危险的了！谁也无法确定这么做会不会对你的身体造成副作用。”

　　“可是……”

　　艾斯梅话到嘴边还没来及往外蹦，就被波特先生打断了，“不如让我试试，我可以回到5月1日那天给自己留个字条什么的。”见格兰杰仍然紧皱着眉头，他又补充道：“只要魔法部能提前加强对霍格沃茨的保护，这一切也就不会发生了不是吗，赫敏？我们总要付出些什么才能挽回损失。”

　　格兰杰没说话，发红的眼睛瞥向礼堂里横七竖八、歪歪倒倒的桌子和凳子。

　　“我们决定回去救小天狼星的时候，那天晚上，我连一分钟都没有犹豫。不是因为邓布利多告诉我应该那么做。”波特从艾斯梅手中拿过时间转换器，一边继续宽慰说：“小天狼星是我最重要的家人，你和罗恩也一样。你的孩子不能没有父亲。”

　　“你只能试这一次，哈利·波特！向我保证！”格兰杰抹去眼角的泪水，埋怨式地朝波特的手臂打了一下，“我的孩子也不能失去他的教父！”

　　波特咧开一个欣慰的笑容，答应道：“我保证，赫敏。你知道不让我试一次我是不可能死心的。”他又看向神情担忧的艾斯梅，手上已经开始了旋动表冠的动作，“希望下次见面时不是在这里……”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艾斯梅感觉波特先生的声音还在空气中回荡着，但他的身体就这么突然从她们眼前消失了。

　　“看来没有成功……”格兰杰长出一口气，不知道自己应该感到庆幸还是失落，“倒不如说我根本想象不到成功后的世界应该是什么样的。”她把手掌轻轻搭在艾斯梅的肩膀上，温声道。

　　一旦成功改变过去，当下的“现在”便不存在了：学生们应该还在继续往常的学习和生活，霍格沃茨也依然充满欢声笑语；佐科笑话商店正常营业，格兰杰则是在她的办公室里处理着魔法部的工作。

　　但是如果还能顺利返回被改变后的世界，对于回到过去的那个人来说未免也太寂寞了——艾斯梅有些伤感地垂下眼睛——在这之间的时间就像被偷走了，回过神时已经来到一个陌生的新世界。没有人会记得曾经有谁为此甘愿赌上性命，也不再有人能明白那份痛苦的回忆有多么沉重。

　　这算什么心态？艾斯梅暗自紧张起来。难道她还在期待有人会歌颂她的付出？这一切都是为了救回父亲和哥哥罢了，她笃定地想。

　　“其实你和哈利的妈妈有点像，”格兰杰露出一个十分勉强的笑容，“红发绿眼，而且都很善良。”

　　“波特先生很爱他的妈妈吧，爱的力量多么伟大啊。”艾斯梅想起和弗雷德一起在天文塔上度过的那个夜晚，他和她说起小时候的事。可无论鼓起勇气回溯时间多少次，艾斯梅都不可能救回弗雷德。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我听弗雷德说过波特先生刚进霍格沃茨的事，”她哽咽起来，仍然强装镇定地胡乱翻动着手掌，“他们陪他度过了在霍格沃茨的第一个圣诞节。”

　　“你好像和弗雷德关系很不错？”格兰杰拍拍她的后背，关切地问，“相信我，他可不算是个好相处的人，男孩们或多或少都被他捉弄过。”

　　“是啊，很不好相处，动不动就开始考虑要把讨厌的家伙头朝下塞进马桶里。”艾斯梅破涕为笑。就是这么个不好相处的家伙，为了哄她开心却愿意陪她做那么多傻事。“其实我们交往了一段时间。”她坦白道。

　　格兰杰显然惊呆了，目瞪口呆地望着她，措辞半天才考虑好要怎么发问才不算没礼貌，“你是心甘情愿的吗？我是说，你那时候知道他是鬼魂？”见她肯定地点点头，格兰杰脸上的表情显得更惊讶了。

　　难道她看起来很像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傻姑娘？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格兰杰读懂了她脸上的疑惑，“我是觉得太不可思议了！乔治也一定会这么觉得。对了，你见过乔治了吗？他听说你遇见了弗雷德的鬼魂后一直很想见见你。”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毕竟他们可是彼此在世界上最亲密的人。

　　艾斯梅不自觉焦躁地摆弄起自己的手指，把目光移向门厅外的大广场——弗雷德会希望她把这一个月的经历分享给乔治吧？那她为什么一直抵触和乔治见面呢？就为了避免自己再次陷入痛苦？

　　不对劲，这太不对劲了！艾斯梅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慌乱。无论是对待拯救他人这件事的态度，还是无法面对乔治的原因，都指向了同一个令她难以接受的事实：她竟然是个自私的人。

　　就在这短暂的静默中，城堡外突然传来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正在快速逼近她们。“看来我还是高估自己的作用了！”波特轻快地跨过门槛，这感觉让他以为自己回到了18岁，还正在霍格沃茨上学呢。

　　“我计算了时间，大约就在5月1日停留了五分钟。”他把时间转换器还给艾斯梅，有些兴奋地继续说：“为了避免被无关的学生看见，引起骚动，我回到了5月1日早上六点钟。先是去麦格教授的宿舍，敲门但没人应；然后就是跑出霍格沃茨边界，尝试着幻影移形到我在魔法部的办公室里，可是还没来及留下什么就又结束了；再然后我直接幻影移形回了格里莫广场12号，但不小心吵醒了詹姆。我想起那天詹姆确实在清晨哭闹过一阵……”

　　“等等，哈利，等等！”格兰杰打断了他滔滔不绝的阐述，表情变得十分严肃，“从你刚才的话里，我听出你至少连续尝试了三次！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波特为难地摇摇头，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不过看起来却像是丝毫没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不妥。

　　他现在的反应让艾斯梅想起母亲在信里留下的内容。“我妈妈说频繁尝试回到过去会让人产生一种强烈的、对现实的不满足感。”她提醒道，“就像是时间转换器在诱导人不停地使用它，最后逐渐吞噬掉使用者的理智，对他们造成精神上的压力和负担。”

　　真是太可怕了，就连波特先生这样意志坚定的人都不免会受影响。艾斯梅感觉心里空落落的，这还是她第一次真切地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一件多么危险的事。

　　“我觉得我们应该把时间转换器交给金斯莱保存。”格兰杰坚决地说，“谁也不能再随便尝试了！在事情变得更糟糕之前……”

　　“但我肯定还会用它的，对吧？”艾斯梅能清楚感觉到自己的双腿在发抖，生理性地，无法自控地，“否则卢锡安怎么会在过去见过我呢？”她在害怕，不止是因为使用时间转换器有多么恐怖，更是为了那张似乎早已把她圈禁其中的、由命运织成的网。

　　没有人能轻易逃脱命运的围捕，就像她所信奉的真理时刻都在提醒着她：可能会发生的坏事到最后一定会发生。墨菲定律又何尝不是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呢？只是艾斯梅醒悟得太迟了。

　　“我要再试一次！”既然逃不过，比起落入他人圈套，她更愿意主动面对现实，这样至少不会显得太过狼狈，“就回到我去尖叫棚屋的那天晚上……”指针再次旋转，最后停在了一个安静祥和的夜晚。

　　现在是4月27日晚上。

　　艾斯梅站稳身体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低头察看时间转换器上的指针：21点15分，这时候他们应该已经走到打人柳下面了。于是她又跑起来，拖着疲惫的身体，尽力让自己达到最快的速度。

　　不能被巡逻的教授发现，所以她冲出庭院后要给自己施个幻身咒。可密道里那么窄，要怎么做到不被那时的自己看见呢？早知道就和格兰杰女士商量完对策再拨动表冠了！艾斯梅奔跑时，脑袋里还不忘思考这些琐碎的问题。等她气喘吁吁来到密道口时，打人柳已经被停下来了。

　　好吧，总会有办法的。只要幻身咒不失效，就算迎面撞上，“她”也只会以为是什么看不见摸不着的咒语吧？顾不上过多思考，她一边安慰自己，一边探进密道内。

　　这里真是又黑又矮！没办法用魔杖照明，艾斯梅只能贴着墙壁小心翼翼地向前移动。不知道这次能停留多久，但如果还是只有五分钟的话，她无疑已经用去一大半了。

　　大不了被拉回去之后立刻再试一次！这样的想法在她头脑中出现的那一刻，简直犹如晴天霹雳般让艾斯梅感到震撼不已——即使明知道时间转换器会影响人的心智，但这种触手可及的诱惑简直让人难以抵抗、无法拒绝。

　　意料之中地，还没等她看见密道的出口，就感觉身体又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拖住了。艾斯梅赶紧拿出时间转换器，想要看清现在的时刻，但周围实在太暗……

　　不行，还不能停下来，因为她还没确定自己究竟是不是在这天晚上被卢锡安看见的！拨动表冠，周围由白天再次变为黑夜。还是在这个密道里，艾斯梅不顾一切地朝前奔跑起来。

　　这次她终于赶在“自己”之前到达了尖叫棚屋，但眼前破破烂烂的木地板还是阻碍了她继续向前的脚步。一定会响的！不用真的踩上去也知道。可是没有别的路能走，艾斯梅环视一周，确定这片木地板就是她唯一的选择。

　　好吧——她猫着步子，尽可能轻缓地踏上去。下一秒钟，脚下的咯吱声吓得她立刻定在原地不敢再动弹——好吧，她就知道！

　　可是意料之外地，楼上竟然没有传来任何响动。艾斯梅尝试着又迈出一步，楼上还是静悄悄的。

　　所以那天被卢锡安发现并不是因为地板发出的声音？这么想着，她已经缓步走上晃晃悠悠的楼梯，来到一楼。正对着楼梯口的房门虚掩着，门缝里映射出油灯昏暗的光线。艾斯梅躲在墙角边低头看了看时间转换器，距离21点15分已经过去6分钟。

　　看来并不是每次回溯时间都只有五分钟时限。她终于放下心，准备朝亮着灯的房间走去，却在这时看到“自己”从洞口探出的身体。

　　紧跟在“她”身边的是弗雷德！

　　梅林的胡子！艾斯梅拼命忍住眼泪，偏偏弗雷德就朝她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她猛地将身体缩回墙垛后面，但视线错开的一瞬间，还是慌乱地把攥在手里的时间转换器掉在地上，发出了极小的、“咚”的一声。

　　“是谁？！”卢锡安的怒吼声接踵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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