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师今天正常吗

作者:花有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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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甘心啊……



      黑暗,如同最粘稠的墨汁,灌满了狭窄的岩缝。
      风声是唯一的背景音,呜咽着,像无数只手在撕扯着外面的世界。

      喻简靠着冰冷的岩壁,右臂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僵硬麻木,左臂的麻痹和胀痛则像钝刀割肉,一阵阵袭来。

      她不敢动,怕牵动伤口,更怕惊扰了身边那个呼吸粗重、断断续续的男人。

      赵奕川的状态很糟糕。
      即使在黑暗中,喻简也能感觉到他身体散发出的异常热度,以及那无法抑制的、因为疼痛而起的细微颤抖。

      他压抑的喘息和偶尔从喉咙深处挤出的、破碎的闷哼,比任何呻吟都更让人揪心。
      时间在痛苦中缓慢爬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冷……”
      一声极其轻微、带着模糊呓语意味的单音节,突然从赵奕川那边传来,几乎被风声淹没。

      喻简的心猛地一缩。
      她侧过头,在绝对的黑暗中试图看清他的表情,却只能感受到他身体更剧烈的颤抖。

      不是装的。
      失血过多的人,即使在发热,体感也会觉得寒冷入骨。

      理智告诉她应该保持距离,保存体力。

      但身体却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她艰难地、用还能动的右臂,一点点挪动身体,更靠近他,然后,犹豫地、极其缓慢地,将手臂环过了他颤抖的、冰冷的肩膀。

      赵奕川的身体瞬间僵住了。
      即使在半昏迷中,那份刻入骨髓的警惕和排斥似乎也被触动。

      喻简的动作也僵在半空,手臂悬着,不知该进该退。

      几息令人窒息的沉默后,赵奕川紧绷的身体,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对抗的力气,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地松懈下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沉重的头颅,无意识地、更深地埋向她的颈窝,仿佛那里是唯一能汲取到一丝暖意的源泉。

      他额头的汗水浸湿了她肩头粗糙的布料,灼热的呼吸喷在她冰凉的皮肤上,带来一阵战栗。

      岩缝内重归寂静,只剩下交织的、并不平稳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赵奕川的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颤抖也略有减轻。

      就在喻简以为他又昏睡过去时,他忽然又开口了,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调,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近乎自嘲的清醒:

      “你……何必。”
      没头没尾的三个字,喻简却听懂了。
      他在问,何必管他,何必把自己也弄到这般境地。

      喻简沉默着,没有回答。
      她也不知道答案。
      或许只是本能,或许是因为那未还清的“债”,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愿意深究。

      见她不语,赵奕川似乎低低地嗤笑了一声,气若游丝,充满了疲惫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他又往她这边靠了靠,几乎是完全依赖着她的支撑。

      “喻简……”他再次唤她,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高烧下的模糊,“这次……若真死了……倒也干净……”

      “闭嘴。”喻简终于开口,声音干涩,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省点力气,别说不吉利的话。”

      赵奕川似乎愣了一下,随即竟真的不再出声,只是那靠在她肩头的重量,似乎又沉了一分。

      黑暗中,喻简能感觉到他身体的温度在反复,时而滚烫,时而冰凉。
      她只能更紧地环住他,用自己单薄的体温去对抗那来自生命流逝的寒意。
      左臂的麻痹感越来越强,伴随着一阵阵头晕目眩。她知道,自己的状况也在变差。

      “系统,”她在心中无声地问,“他的情况怎么样?还有……我的毒素,能撑到天亮吗?”
      【目标人物生命体征持续衰弱,失血性休克风险增高。宿主神经毒素扩散被暂时抑制,但身体机能下降,低温环境下生存时间缩短。】
      系统的回答一如既往的冰冷客观。

      喻简看着岩缝入口处那一线被藤蔓切割得更细的、近乎虚无的黑暗,心中第一次生出了浓重的绝望。

      也许,他们都撑不到天亮了。

      就在这绝望的念头升起时,赵奕川忽然又动了一下。
      他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极其缓慢地、摸索着,碰到了喻简环在他肩膀上的手,然后,用尽力气,反手握住了她的几根手指。

      他的手掌依旧冰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
      “听着……”他喘息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里挤压出来,“若……若天亮后……我还有一口气……你……自己走……顺着溪流……下游……”

      “我不走。”喻简打断他,声音平静,却斩钉截铁。
      赵奕川握着她手指的力道猛地加重,又因为无力而松开。
      他急促地喘了几口气,声音里带上了怒意和更深沉的急迫:“你……咳咳……留下……只会一起死!”

      “那就一起死。”
      喻简的声音依旧没有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反正,人活着,总有死的一天。”

      这句她常挂在嘴边的“疯话”,在此刻听来,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窒息的平静力量。

      赵奕川沉默了。
      岩缝内只剩下他粗重艰难的呼吸声,和她平稳却同样虚弱的吐息。

      良久,他才极轻地、近乎呢喃地吐出两个字,带着无尽的疲惫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妥协:
      “……随你。”

      他不再说话,只是更紧地握住了她的手,仿佛那是溺水之人抓住的最后一根浮木,也是连接着两个孤独灵魂、在这死亡边缘的唯一纽带。

      寒风依旧在岩缝外咆哮,但狭小的空间内,两个濒死之人的体温,却奇迹般地,互相熨帖出了一小片微弱而真实的暖意。

      真是不甘心啊……
      难道千辛万苦找到他,拼死将他拖出来,最终还是要眼睁睁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

      她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思考。
      追兵被引开,但可能还在附近搜索。
      赵奕川提到的那支小队在东南方向的废弃矿洞,距离太远,以他们现在的状态绝无可能到达。

      朝廷的搜索队……方向不明,如同大海捞针。

      似乎……只剩下一个渺茫的希望。

      她想起赵奕川昏迷时,身上那个皮质小水囊里装着的、军中应急的解毒药膏。
      那药膏效果虽然有限,但证明他身上可能还有其他应急物品,或者……某些能标识身份、引起注意的东西?

      天光微熹时,喻简轻轻松开赵奕川。
      他依旧在昏睡,但呼吸似乎比夜里平稳了一丝丝。
      她活动了一下僵硬麻木的身体,开始仔细地在赵奕川身上搜索。

      动作很轻,尽量不碰到他的伤口。
      最终,在他紧贴胸口的内衬暗袋里,她摸到了一个坚硬冰凉的金属物件。

      掏出来一看,是一枚半个巴掌大小、造型古朴厚重的玄铁令牌。
      令牌正面浮雕着一只栩栩如生、展翅欲飞的黑鹰,鹰眼处似乎镶嵌着细小的黑色宝石,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也隐隐有幽光流转;背面则刻着一个铁画银钩的“赵”字,以及一行小字:“如朕亲临,便宜行事”。

      镇北将军令!而且是权限极高、近乎代表皇帝亲临的那种!

      喻简的心跳猛地加速。
      这枚令牌,不仅是身份的象征,更可能是调动附近残存部队、甚至引起朝廷搜索队高度关注的关键!

      可是,要怎么做才能……

      她自己是绝对不能带着令牌出去的,重伤不说,一旦被那些“巫觋”追兵发现,令牌落入敌手后果不堪设想。
      而赵奕川现在的状态,更不可能。

      需要有人看到这枚令牌,并且认得它,同时还要能活着将消息带出去……

      她的目光落在了岩缝外,那渐渐亮起的、灰蒙蒙的天色上。

      她仔细回想着这几日探索河谷时观察到的情况。
      这片区域虽然诡异,但风向似乎有一定的规律,清晨时常有较强的谷风从东南方向吹来,掠过这片岩壁,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而岩壁下方不远处,就是那个她曾设置渔篓的、相对开阔的水潭,水潭边生长着一些叶片宽大、颜色暗红的低矮灌木,在风中会发出特殊的、类似金属摩擦的“沙沙”声,传播距离不近。

      如果……能将这枚令牌,以某种方式,送到水潭边那些显眼的灌木丛上?
      借助风力,让金属令牌与灌木叶片摩擦碰撞,发出不同于寻常风噪的、有规律或独特的声响?
      如果恰好有路过的、经验丰富的边军斥候或搜索队听到……

      这想法听起来荒诞不经,成功率微乎其微。但这是她目前能想到的,唯一可能不暴露自身、又能传递信息的方法。

      死马当活马医吧!

      喻简将令牌小心地用自己衣襟上撕下的、相对鲜亮的布条缠绕了几圈,增加一点视觉上的显眼度。
      然后,她拖着麻木的左臂,艰难地爬出岩缝,观察了一下风向和地形。

      她选择了一处岩壁上方凸出的、相对平缓的石台,石台边缘正对着下方水潭边的暗红色灌木丛,且处于上风口。

      她用匕首勉强在石台边缘清理出一小块地方,又找来几根坚韧的藤蔓,将它们搓成一股细绳。

      她将令牌牢牢地绑在细绳一端,另一端则小心翼翼地系在石台边缘一块突兀的、有缝隙的小石头上,确保系得既牢固,又能在较强风力下被吹动、带动令牌晃动。

      然后,她将细绳调整到合适的长度,让绑着令牌的那一端,恰好悬垂在水潭边那片暗红色灌木丛的上方,距离灌木顶端的叶片只有寸许距离。

      做完这一切,她已经累得虚脱,左臂的麻痹感似乎又加重了。

      她趴在石台边缘,看着下方在晨风中微微摇曳的暗红色灌木,和那枚悬垂其上、随风轻轻晃动的玄铁令牌。

      令牌上的黑鹰,在渐亮的天光下,反射出幽冷的光泽。

      风,渐渐大了起来。
      从东南方向吹来,掠过岩壁,发出呜呜的声响。

      悬垂的令牌开始更明显地晃动,偶尔,“叮”的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脆的金属颤音响起——
      那是令牌边缘与下方坚韧的灌木叶片尖端,在风力作用下,发生了极其轻微的碰撞摩擦。

      声音很小,混杂在风声中几乎难以分辨。

      但这是她能做到的极限了。
      剩下的,只能交给运气,或者说……
      天命。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枚在风中孤独晃动的令牌,仿佛看到了赵奕川那冷硬不屈的意志,也看到了自己渺茫的希望。
      然后,她挣扎着爬回岩缝,重新靠坐在赵奕川身边,将剩下的、最后一点点清水,喂了他几口。

      赵奕川仍旧昏迷,但似乎感觉到了水的滋润,喉结微微滚动。

      喻简靠着他,听着外面越来越大的风声,和那隐约夹杂其中的、极其微弱的“叮叮”声,缓缓闭上了眼睛。

      疲惫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仿佛听到,风中除了令牌的轻响,似乎还多了另外一种声音——
      一种极其轻微、却富有节奏感的、类似某种特殊鸟鸣或口哨的声响,从很远的地方,顺着风,断断续续地飘来……

      是幻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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