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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心的纠结
昭阳宫外。
邹和替孝文帝守着正殿的门，不许其他下人靠近，唯一在身边跟着的是他的小徒弟小凳子，这是他专门手把手教出来以后给自己接班的小太监。
殿内的动静他们外面听不到，小凳子也还没有邹和那么好的养气功底，没忍住心里的好奇便悄悄问师父：“师父，你说贵妃娘娘特地请陛下来是什么事啊？”
邹和瞄他：“主子的事情，我们不要议论。”
小凳子人是聪明的，话也会说：“不是议论，只是师父提点我一二，免得以后小的愚笨会错主子的意思。”
邹和拿着拂尘敲了一下小凳子脑壳：“你啊！只再提醒你这一次，我也只是揣测不准说出去，想可能是寿宴的事。”
小凳子眼珠子转一转：“陛下长来昭阳宫，娘娘再请肯定不是为了争宠的事情。便是未了二殿下的事。但陛下几乎对二殿下百依百顺，唯一坚持的也就只有婚事......哎哟！”
话说一半，小凳子脑袋又被敲了一下，这次更疼。
邹和吊着眼：“师父再教你一句话：做我们这差事的，有话也要烂在肚子里。”
小凳子抱着脑袋，连连点头，在嘴上用力画了一个叉。
正殿内，只有孝文帝和婉贵妃两人。
“这件事不行。”
孝文帝语气淡淡但态度坚决，“轩儿与嘉敏有儿时情谊亦有救命之恩，他们才是天生一对。况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现在大了不能像小时候一样任性。”
一向柔顺的婉贵妃难得和孝文帝发起脾气：“以前我不管是因为轩儿没有喜欢的人，但现在不一样了。我情愿我的儿子娶一个情谊相投的姑娘。”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婉贵妃连一声“臣妾”都没喊了，直接用“我”代替。
但孝文帝并没有生气。
“依儿你总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孝文帝捏捏眉心。
“臣妾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如今若是不许也要求个原因。”婉贵妃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眼眶湿润，却一滴也未掉下。
“罢了，朕先不下旨，你们母子再冷静冷静。”孝文帝几次张嘴但终究咽下口中的话，换成一句堪称冷酷的缓刑宣判，大步离开昭阳宫。
殿内留下婉贵妃一个人呆呆地跪在地上，地上铺着暖和的羊绒毛毯，这是孝文帝去年秋猎后专门令人做出来送给她的。
但她就这样跪着，感觉有点冷。
当年她满心欢喜被他迎入宫中，为此不惜与父兄关系闹僵，她不悔。
后来父兄卷入受贿结党的纷争，他处置铁面无私，她不怨。
如今她才知道十几年后宫她无半点权力，连儿子的婚事也插不上半句话，她有些恨了。
这就是她相伴数十年的枕边人，大启朝百姓群臣盛赞的当世天子。
婉贵妃感觉，或许是她的错觉，亦或不是，
她竟从未认清她的意中人。
......
御花园。
“但是为什么......如果是陛下的话完全没必要用这种一查就知的方式，他可以有更多手段，迂回的，直接的都可以。”林云熙仍然难以置信。
她仍然记得那唯一一个有婉贵妃和孝文帝同时存在的梦里，女人的破裂出声下的哀戚碎哭，男人的冷酷眼眸里沉积隐藏的深情。
以及唯一一次见面，孝文帝一本奏折接一本奏折的忙碌批注，他是个好皇帝，或许不是个好丈夫，但绝不该是个坏人啊，林云熙有些天真的这么想。
“谁知道呢？”萧奕轩闭上眼睛，话语很快消散在空气中。
他在她面前，林云熙可以清晰看见他如晕开浅墨的眼下青黑，以及下巴一些尚未清理的胡茬。
他好像没有往日般神采奕奕，但却更让人心疼。
“林云熙？”他突然出声问她。
“嗯？”
“不要嫁给五皇子好不好？我娶你，我会让父皇答应的。”他慢慢睁开眼睛，视线垂落在林云熙光洁却并不白皙的面颊，她脸上总有淡淡的桃粉色，看着生机勃勃，有时候他觉得她其实比他更要坚强。
萧奕轩的话就好像是随口而出，但林云熙不知为何觉得他比以往都更为正式，正式到她无法再忽略与自欺欺人，也正式到她僵直在原地连一个眼神移动都做不到。
但林云熙是给不起承诺的，她反复提要与五皇子演戏何尝又不是一种另外的拒绝。
他也许没听懂，或者不想听懂。
晚春的风很安静，安静得让人有点孤独，有点想哭了。
“喂？”
萧奕轩突然笑了笑，他看向林云熙眼睛柔和却带着少年的锐气，眉梢微挑：“逗你玩的不会还当真了吧，我是皇子当然要娶谁都是要三妻四妾的，你肯定不乐意。”
“回了。”萧奕轩冲她摆摆手，先一步转过身。他逆着光，影子斜斜的，很短刚好拉到林云熙的脚下，却并没有碰着。就好像错位的时空，明知有一天要分别，所以，还是不触碰了吧。
林云熙悄悄松口气，但心里的难受却未消减半分。
他要娶的，是嘉敏郡主吧，英雄救美、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多好啊。
等害萧奕轩的人查清楚，帮助他登上皇位，手握天下，要什么有什么，他会很幸福的。阳光透过宽阔的梧桐树叶撒下来，有一种破碎后的美感，林云熙站在树下心里这样想着。
......
接下来几天，林云熙都没在御花园多逗留，也没再见到萧奕轩，更没有收到五皇子的回礼。那日御花园发生的事情就好像被两个人默契地悄悄埋了起来，谁也不知道。
“表妹，你怎么了，这几天一直愁眉苦脸。”苏浅月好不容易蹲到林云熙从慈宁宫晚上回来的时候，把她拉进房间里。
“是不是太后娘娘为难你了？”苏心瑶也着急，但问话前先细心地将门窗关好。
二人眼里的关心让林云熙放下最近脑海里纷乱的情绪，心中也有片刻安宁。
林云熙摇摇头，突然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你们说家重要，还是爱情重要？”
几乎是瞬间，苏浅月苏心瑶同时回答：“家重要。”
林云熙：“......”也对，这两人才被大皇子坑过，她算是问了个寂寞。
但又忍不住继续发问：“如果家里没有亲人，只是一个打拼多年的小房子，那么是爱情重要还是家重要呢？”
这次回答不一样了。
苏浅月果断道：“空落落的哪里算家？如果是这样，我会选择爱情。”
苏心瑶则是想了一会才道：“我会要家吧。”
林云熙望向苏心瑶，希望她再说得具体一些。
苏心瑶继续道：“自己打拼来的才是最珍贵的。把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只会像我们家那个蠢蛋一样。”
被内涵的苏浅月嗷呜一声扑上前：“我可是你堂姐欸！什么蠢蛋？说话不能这样子啊！”
两人扑倒在床单上，抱着滚了一圈。
看着苏浅月和苏心瑶闹成一团，有点想笑但又笑不出来。
“除去打拼，其实还有很多生活习惯的不适应，饮食到文化再到娱乐，很多方面。如果选择爱情，这些也会要重投开始。就好像飞蛾扑火般孤注一掷，从事业有成变成了孑然一身......”
林云熙不知怎么又这样继续感叹道。但她还没说完，就被苏浅月一把给抱住，大嗓门在耳边哭嚎：“表妹，你是不是想回宁州不要我们了，所以在让我们打心里准备。”
林云熙：“......”满头黑线。
“是不是最近在皇宫吃不好睡不好，觉得受委屈了，所以感觉京城没有宁州快乐？表妹你再忍忍，再呆十几天就可以回家了，我们肯定对你好，我们都算你的亲人！”
一番话，林云熙听得心酸又无奈，她问得根本不是一码事啊，废了半天功夫才把赖在怀里的苏浅月推开来，却正对上苏心瑶目不转睛的目光。
苏心瑶问：“所以云熙，你是想问出一个什么样的回答呢？”
林云熙愣住，她想答却发现这个问题她回答不出。
她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回答呢，她其实是不知道的。
“有一件事，你很犹豫和纠结，所以用这样迂回的方式问我们？”苏心瑶试探问道，她很聪明几句话的聊天就懂了林云熙现在的心境。
林云熙犹豫一下，还是点点头，承认了这件事。
“那么或许你的顾虑更值得和那位拥有你爱情的人分享。”
苏心瑶道，看着林云熙有些震动的神情又继续认真道：“然后云熙也要自己想清楚，你的顾虑到底是不放心那个人，还是少了重头再来换环境生活的勇气呢......”
就好像被刺了一下，林云熙感觉她一直坚持的防线轻轻被推着后移，甚至有可能破了一个小缺口。她脑子乱乱的，却又就觉得比之前更加开朗许多。
“宁州我们都没去过，但京城应该也不比宁州差吧！！！”苏浅月在旁边弱弱的吐槽。
突然，林云熙笑了，“是的，京城比宁州更好，因为有你们啊！”
......
感情的事情被林云熙先放下了，无论是对萧奕轩的信任还是对原世界的割舍，她都没有办法立刻就做下决定。
况且她不知道，萧奕轩是一时兴起还是愿意地久天长，她与一个不同时代可能三观有很多磨合点的人能否真正相爱。
甚至林云熙现在的感情，是怜惜多还是爱多一些，她自己也分不清楚。
从慈宁宫到储秀宫的平静生活，让林云熙渐渐恢复了原先的情绪状态。冷静下来的她，却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
被之前感情困扰时混乱情绪冲击掉的，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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